曉來誰過采菱船

王伯明

菱荇中間開一路,曉來誰過采菱船。

入秋時節，城里的兩個家庭，一起來到太湖邊，分享這動人的詩行和采摘的喜悅。

碧水瀲滟，湖濱空蒙。我們坐上一條小木船，體驗采摘水紅菱。船上船工上身穿了開襟上衣，下身穿了寬腰大腿褲子。介紹采菱的姑娘一身青花衣裳，系著青花短圍裙，這是地道的江南水鄉姑娘裝束。

不一會兒，船工把船搖入水紅菱的采摘區，只見一只只橢圓形的木盆里，臥躺著一個個采菱女，她們已早早忙碌著。一片片菱葉浮在離岸不遠處的湖面，紫紅色、青紫色，還夾雜著不知名的一些水生野花、蒿草伸向遠方。

橢圓形木盆通常有一個成年人的長度，一塊木板傾斜在盆上，一頭在盆底一端，一頭擱在盆的另一邊上沿，人就順著木板斜度躺著采菱。開襟衫、青花衣，紅菱、橢圓形木盆，采菱女，好一幅江南采菱圖。

船上穿青花衣的姑娘介紹，吳中區臨湖鎮與東山鎮，是紅菱的原產地。兩鎮交界處有個“菱湖咀”，相傳是當年西施采過菱的地方。可見，紅菱在蘇州的地位了。每年四月，人們把菱種撒播在湖里，到五月初，嫩綠的菱芽就露出水面，到了八九月就可以采摘紅菱了。

朋友與孩子學著采菱女采菱的動作，伸手水中，撈起一棵水紅菱，左手提起毛茸茸的菱藤，右手抓住藏在茂密的葉子下面的紅色菱角，轉頭擺出“頗斯”，只聽見“咔嚓、咔嚓”的拍攝聲，好不開心。

紅菱兩頭翹，中間凹，四只角，分別長在前后左右。菱角性涼味甘，清暑解熱，除煩止渴，益氣健脾，是減肥的輔助食品。

紅菱不但可以生吃，也可以煮著吃。把菱殼剝掉，就露出了潔白的菱肉。咬一口，涼絲絲、甜津津的，沁人肺腑。煮熟的紅菱，又香又糯，別有一番滋味。

紅菱又稱“蘇州紅”，營養價值較高，含多種維生素和礦物質，是蘇州人非常喜歡的美味。上岸時，我們三家都買了紅菱，準備回家用水紅菱搭配上蝦仁、雞頭米、青豆等，做一道最新鮮的“荷塘小炒”，開始過秋的生活。

☉ 采菱船

攝影的朋友喜歡太湖邊大片的荷花，還想買一些蓮蓬贈送高人逸士，我自然成了向導。蓮蓬的采摘通常穿著防水服，或坐船、坐木盆下池采摘。旅游區也提供一些工具，或在岸邊幫助采摘。

蘇州環太湖湖濱，相城區的北太湖周邊和荷塘月色公園，高新區的鎮湖鎮周邊，吳中區的臨湖鎮、東山鎮、甪直鎮，吳江區的平望鎮、七都鎮，以及蘇州工業園區的一些湖濱河塘，都有大片大片的荷塘。

坐船于碧波間，飽滿青色的蓮蓬流于指尖，足夠動人心弦。仔細觀察，蓮蓬是荷花的花心，嬌小嫩黃，藏于美麗的花瓣之中。當盛夏之后，荷花的花瓣漸漸脫落，便會變成一只只碧綠的蓮蓬。

蓮蓬在夏末秋初成熟，成熟后的蓮蓬通常剝子食用，或將蓮蓬插在器皿觀賞，通常要留四十至一百厘米的蓮蓬枝干。蘇州人是講究的，通常以用手摸、看顏色、看個頭、看形狀等方式挑選蓮蓬。

新鮮蓮子跟干蓮子的味道完全不一樣！從新鮮蓮蓬里摘出來的蓮子，還帶著自然的氣息，清新脆甜，鮮翠欲滴，吃起來就像含了滿口的荷風，有利消暑。

走過路旁的荷蕾、蓮蓬攤邊，“拿一點吧，這么好的荷蕾、蓮蓬。”一位青年女子招呼我挑幾枝她的產品。我一看，是鎮上花店的小李。小李是北方人，以一口純正流利的渡村話，讓人們認識了她。我問小李：“你的本地話怎么說得那么好？”小李答：“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改造了我。”

我想起朋友的話，蘇州情調包含的內涵很多，其中有過自己生活的含義，蘇州人不排外，來蘇州的絕大多數外地人，很快會喜歡江南生活，適應江南情調的。

我與老徐的交流，是在雞頭米田間拍攝時開始的。老徐是蘇州婁葑人。他介紹：“婁葑地區原是蘇州郊區，水八仙的著名產區。蘇州建設工業園區后，婁葑的田地河塘都變成了高樓廠區。就此，水八仙都移植到了吳中區的臨湖、東山，吳江區的平望、七都等太湖區域。這兒的水質好，環保安全，出產的雞頭米甜糯營養。城里城外的人都喜歡。”

太湖流域種植雞頭米，四月上旬開始浸種，催芽。經十多天播種，六月中下旬芡苗圓盾狀后即定植。經過除草、施肥、滅蟲，八至十月，果皮呈紅褐色時即可收割。

晨光熹微，年近六十的老徐，戴著草帽，拿上籮筐、刀具，騎著電瓶車，向數十公里外的臨湖塘田出發。

芡工戴著帶燈光的頭盔，搜尋成熟了的果實，看到可以采摘的雞頭米，便用刀具切割，放入籮筐或蛇皮袋，拖拉著繼續搜尋，一個人在三至五畝的地里得整個走上一遍。

今年的天氣熱得格外長。剛到九點，已烈日當空，樹不動，鳥不飛，熱浪撲面，酷暑難當。已勞作了五個多小時的芡工，滿身汗水泥漿，找到清水處，稍洗一下，換上干凈的衣褲，便開始將采摘下來的雞頭米，運往各中轉站剝殼銷售。

雞頭米外殼堅硬，剝雞頭米有手剝和機剝。八月采摘的雞頭米鮮嫩，手剝比較完整，通常以人工為主，一個成熟的手剝農戶一天最多能剝三五斤。在路邊攤頭能看到，人們左右手拇指套上了金屬的“指甲”，剝出一顆顆鮮嫩的雞頭米，圓潤飽滿，香甜軟糯。這是對芡工幾個月辛勤勞作最大的回報。

蘇州人的生產和生活方式不斷發生著變化，而一直沒變的是蘇州人對于時令飲食的獨愛。在今天的年輕人身上，有著更加豐富的表達和多元的變化。冰美式雞頭米、蜂蜜冰甜雞頭米，這是年輕人喜愛的吃法，他們傳承江南情調，追求著精致的生活，讓傳統美食有了更加包容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