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呂藝文
自2020年知名藝人羅志祥前女友周揚青通過個人新浪微博披露羅志祥種種私德劣跡,致使該明星被大眾唾棄,隱退娛樂圈并承擔巨額商業損失,且在微博、抖音等自媒體社交平臺出現了次生輿情。此后,影視演藝人員和網絡紅人等公眾人物出軌、嫖娼、性侵、代孕等丑聞層出不窮,令人咋舌,而2020至2021年尤為集中。在涉事公眾人物中,有些涉嫌違法亂紀且證據確鑿在依法辦理中丑聞被披露,還有些公眾人物的私人糾紛先被披露于公眾,被媒體口誅筆伐后才走法律途徑。更有甚者如擁有千萬粉絲的變裝博主“小慧君”,因不想履行合同支付違約款,不惜公然造謠謊稱“簽約公司負責人對其性騷擾”,導致該公司倒閉,負責人被網絡暴力侵害。本文將通過這些案例來梳理現階段媒介審判的生成發酵過程,并探究應對策略。
近年來媒體曝出公眾人物丑聞屢見不鮮。據觀察,從主流媒體采訪公眾人物本人并報道負面事實到公眾人物疑似行為不軌被娛樂記者隱蔽拍攝并公開,從公眾人物疑似行為不軌被自媒體用戶直接公開或是被監控設備攝錄并在自媒體公開,到當事人或親友主動通過自媒體披露一手資料,丑聞的披露過程隨著互聯網科技和自媒體的發展也發生了顛覆性變化。但在2020年出現了轉折,明星丑聞次生輿情從報料主體、敘事方式、發酵過程、報料動機等方面都由被動轉變為主動。
丑聞的生成及變化。一、主體。此前報料主體主要為事件之外的第三方,而目前報料主體多為涉事明星直接利益相關方(情侶、配偶、近親屬等)。如“王力宏事件”報料人為其前妻,“吳亦凡事件”和“霍尊事件”報料人均是其女友,“錢楓事件”報料人為所謂的受害者本人。
二、敘事方式。此前明星丑聞多為客觀陳述的新聞形式出現,而目前丑聞多以“第一人稱”敘事,報料主體選擇用文字闡述,文風多半帶有強烈的個人情感和主觀情緒,段落清晰表述詳實,包涵大量隱私細節,內容面向對象或是明星本人,或是受眾。
三、發酵過程。報料主體與涉事明星關系緊密,信息對稱度高,但與大眾存在極大信息差。涉事明星本身就具備較高的社會關注度和影響力,此類內容本身就極易形成熱度。報料內容與該明星的公眾形象形成強烈反差,并夾雜著為社會大眾公憤的敏感議題,使得大眾產生認知失調,直接引發負面情緒累積。自媒體時代言論自由度提高,每個自媒體用戶都可參與議題討論,此過程中受眾負面情緒一觸即發,全然不顧我國對言論自由的限制規定。事件在發酵中也會牽扯出許多人,例如“吳亦凡事件”在網絡上牽扯出林俊杰和潘瑋柏,而很多自媒體博主本著“蹭熱點上熱門”的動機,也會迅速將明星丑聞的熱門話題轉發至自媒體并從中挖掘子議題再度創作發布傳播。在后真相時代,新聞尤其是公眾人物尚未被司法定性的階段,在道德層面都會存在爭議,這就給自媒體留下了極大的討論空間。在以上心理和技術的疊加作用下能夠迅速形成網絡暴力,使涉事明星身陷輿論風暴,致其人格、名譽、生活和工作秩序以及實際利益遭到嚴重損害。
四、報料動機。此前,報料明星丑聞多是滿足公眾知情權和好奇心,但2020年開始,報料初衷夾雜著多種意圖,除了滿足大眾知悉要求外,還有個人訴求在其中,甚至包括打擊、報復、抗衡、制約甚至威脅、勒索等。如在“王力宏事件”中,李靚蕾披露丑聞除了揭露王力宏所謂的“真面目”之外,還公然要求王力宏公開道歉,爭取糾紛中的話語權,達成離婚糾紛中的其他訴求。“吳亦凡事件”中女當事人都美竹在微博披露前用到“決戰”一詞來對話吳亦凡。“霍尊事件”中女當事人陳露披露霍尊丑聞并索要巨額財產,該行為已涉嫌敲詐勒索。
掌握并行使事件話語權。在自媒體時代到來之前,輿論話語權多掌握在主流媒體手中。但自媒體盛行之后,受眾逐漸從被動接受者轉變為主動發現的用戶,集內容生產、傳播、接收于一體。當人人皆可發聲時,主流媒體的話語權逐步被稀釋。在某些事件中,甚至出現了主流媒體失語現象,“王力宏事件”屬于娛樂新聞范疇,娛樂新聞只是主流媒體關注的細小分支,卻是自媒體的主要議題。娛樂八卦新聞極大地提高了大眾在議程中的參與度,在“興趣”新聞的信息繭房中,自媒體可以完全脫離主流媒體的議程設置在民間輿論場形成特定話語體系。
一、話語權構建。若要形成媒介審判,先要構建在特定事件中的話語權。在“王力宏事件”中,身為當事人又是報料人的李靚蕾掌握著絕對的話語權和新聞節奏,其個人微博上單方面披露王力宏個人隱私,短時間內他人極難調查采訪取證,因此留給大眾熱議充分的空間和時間。王力宏被曝光的所謂劣跡很快引發眾怒,進而討伐聲和斥責聲形成網絡暴力。在廣大女性網民看來,認為李靚蕾是“三孩媽媽”“無收入全職主婦”“精神暴力受害女性”等角色,并能夠剛柔并濟地與“渣男”交鋒,她是女性中“智勇雙全”的典范并得到了大眾認可,李靚蕾四次動之以情的發文很快與廣大網民產生情感連接。李靚蕾被網民推崇為意見領袖,此時不是在為自己發聲而是在為一個群體發表主張。事情發酵的一周內李靚蕾的微博粉絲數迅速增至460余萬,在整個事件過程中她每一次言論都能左右輿論方向。
二、話語權轉換。公眾人物丑聞容易引起群體的情緒極端化,致使全然不顧信源真實。在“王力宏事件”中,有了李靚蕾第一篇長文全方位的議題鋪墊,王力宏作為公眾人物毫無辯解之力,他的每一次回應都會遭到網民質疑并招來新一輪網絡暴力。而本次事件中還有兩家主流媒體官方微博號參與議題評論,但由于其提出的論點與大眾議題的論點基本相同,分別是“關注主婦困境,維護女性權益”“失德藝人必須涼”,并沒有跳出事件做深度報道或點評,也沒有切換不同角度,故在此事件中主流媒體等同于失語,話語權始終掌控在自媒體手中。再如“薇婭偷稅”事件,有的媒體就把話語權進行轉換直接轉到李佳琦的身上,更有一些自媒體大V喊話“李佳琦補交稅款”。這些報道以及自媒體內容根本沒有對整個事件以及所牽涉的人做一系列合法調查,導致整體的話語權的轉變出現問題,真實性有待證實。
公器私用的輿論審判。歌手、藝人等公眾人物的自身形象與其個人發展和商業利益緊密相連,不管該公眾人物是否真實存在被指控的劣跡,司法程序還未啟動時輿論風暴就已經形成,該當事人不僅難證清白而且尊嚴受損甚至利益受損。
2021年的明星丑聞事件中,當事人在披露丑聞之前會與涉事明星有公開交涉過程。句式基本為:如果你不做某事,我將在網絡上曝光你的某些丑事。可見,披露主體已知預判輿論會對涉事明星產生不良后果,這就是用輿論審判了結私人糾紛的典型特征。在“王力宏事件”中,有位自證清白的藝人要求李靚蕾做出澄清,擁有話語權的李靚蕾此時如法官一般,在輿論場中裁判他人是否可以全身而退。不僅如此,李靚蕾最后一篇發文與網民正面對答,并表示“希望一切回歸平靜”等引導大眾輿論走向,這一點也反映了本事件輿論審判的主動性,某些個人將大眾媒體視作私家法器。再如“霍尊”的女友,也是通過自身的審判主動引導著整個事件的主導性,這些都說明了“公器私用”的輿論審判。
隨著自媒體技術不斷革新,越來越多的人會通過自媒體成為某些群體的“意見領袖”并逾越法律規定,主張各種觀點。在此背景下,筆者認為主流媒體更要堅定不移地扛起“牢牢把握正確輿論導向”的大旗,盡快提升輿情甄別能力和輿論危機化解能力,提高全民媒介素養,維護社會良性發展。
有法必依——強調法律法規不容忽視。首先,網絡不是法外之地,所有公民都應依法規范言行。部分自媒體用戶習慣于將問題公布于眾,請廣大網民“評理”,缺少公眾意識和社會責任,有些言論言過其實、無中生有,甚至構成造謠誹謗、陷害誣告、故意煽動網絡暴力等違法行為。
其次,一旦網絡上出現披露公眾人物丑聞的新聞線索,主流媒體要保持“用事實說話”的原則,不能因為網絡查詢便捷而省略一線調查采訪過程。依照我國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規定,認真核準曝光者的言論中是否觸及到了言論自由的法律限制。如果超過言論自由的法律限制,主流媒體就應該在報道中加以指出而非模糊表示。
最后,主流媒體要維護法律公允,面向公眾的各類媒體都應對明星等公眾人物的尊嚴予以尊重。公眾人物是大眾關注的焦點,丑聞引發的次生輿情更關乎到社會風氣。丑聞引發的媒介審判是對涉事公眾人物的直接傷害,更有損法律公正公平。主流媒體要引導大眾走法律途徑,避免大眾情緒倒逼媒體輿論,成為媒介審判的一員,從而延遲甚至瓦解媒介審判形成。
去情緒化——引導受眾提高媒介素養。首先,在后真相時代,明星丑聞在民間輿論場中常常出現“反轉”。主流媒體在專業報道事件進程時要客觀理性,并在新媒體端做觀點導向評論,此時要考慮到行文邏輯會成為大眾推理的示范和指引,甚至成為自媒體再度創作的論點和論據。主流媒體要做好良好媒介素養的示范,相比時效性更要追求公正客觀,讓“觀點的子彈多飛一會兒”,待事件多方都有觀點發出后再進行評論或評述。主流媒體的措辭力度也關系到事態的發展,言論中切勿用詞過當、附加暗示。
其次,主流媒體在報道明星丑聞等公眾人物負面新聞時,要充分思考該事件可能引發的多層議題,在出現“一邊倒”的聲浪時必須堅守“用事實說話”的原則,釋放多種議題的思考角度,以制衡因某一情緒化觀點引發的極端發酵。
提高站位——考慮面向全網的國際聲譽。如今,國內外民間輿論場逐漸互動融合,其他國家也在積極關注中國的民間聲音。某些公眾人物有較高國際知名度,主流媒體報道時就要考慮到海外受眾的心態,報道內容是否會被轉載、引用甚至惡意曲解。因此,主流媒體都要做好網絡輿論的壓艙石,考慮面向全網的國際聲譽。
還原真實性——加強新聞報道的真實性。首先,國家要嚴格加強對自媒體新聞傳播的立法,保障傳播過程的真實性,從法律層面避免自媒體失實。同時社會應當加大監督力度,一旦出現某些報道不合實際的現象要及時揭發,讓民眾充分享有知曉權。
其次,自媒體工作者應加強自律。隨著我國市場經濟體系逐步健全,我國民眾的商品意識顯著提高,這種社會環境對民眾的價值觀念產生了巨大的沖擊。新聞媒體的工作人員應當堅守道德良知,遵循公平、誠實的做事原則。在市場經濟的大環境中,盡管少數人在利益的誘惑之下違法亂紀,但是大多數人能夠潔身自好。目前,在自媒體界已經形成了關于自媒體道德底線的共識:自媒體工作者應當說真話,報實情,倘若實在不能講真話,那么最起碼不能違背良心和道德說假話;做利己的事可以理解,但還原公共人物的真實事件也應是基本原則。
新聞最為本質的特征和原則就是真實,公眾人物新聞亦是如此。只有保證真實性才能稱之為真正的公眾人物新聞,若是失去了真實性那么社會媒介審判也就失去了意義。自媒體對公眾人物的報道要注重客觀事實,這是新聞得以生存和發展的根基。自媒體應當接受社會監督,從事自媒體工作人員也應當堅守原則,嚴格按照制度規范自身言行。明星丑聞傳播很大程度反映了民眾的思想動態,包括心理問題引發的惡果、婚姻存續的思辨等的討論和裁判。筆者認為,自媒體語境下媒體審判呈現普遍化趨勢,主流媒體要加強輿論引導能力,保證正確輿論導向,促進法律進一步完善,維護社會穩定。此外,還要加大不實信息的治理和防范,一方面需要輿論的監督和行業的自律,另一方面也需要法律文件等約束和規范,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新聞的真實性與規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