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 緣

陳居忠

說起濟南的荷花，我與之可謂今生有緣。

第一次來濟南是在1980年8月,去長沙第三炮校上學時，在濟南轉車的途中。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父親總是放心不下，他專程把我送到濟南，并決定利用轉車的空閑帶我去濟南名勝游覽。

父親對濟南很熟悉。1948年濟南戰役時，他作為地方支前干部，跟隨著部隊來過濟南。50年代初，他還被選送到濟南參加過省委黨校青年干部培訓，在濟南生活過一段時間，對濟南有很深的感情。所以，每當他說起濟南的名勝古跡來，總會滔滔不絕，如數家珍。

父親先帶我游覽了趵突泉。由于干旱的原因，趵突泉水幾乎停噴，完全沒有了“波濤聲震大明湖”的氣勢。他見我有些失望，便說道：“還有點時間，這兒離大明湖也不遠，咱們去大明湖看看荷花吧。現在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濟南的荷花也很有名呢。”

我想，荷花有什么看頭呢，又不是沒見過。家鄉的荷花我見得多了。但是，來到大明湖后，我卻立刻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連綿的荷花環繞在大明湖四面，寬大的荷葉交織成綠色的“波浪”，在陽光下碧波蕩漾。粉、白、紅、紫的各色荷花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彼此爭彩斗艷。鷺鳥在湖面翩翩起舞，幾葉小舟正在湖中游弋，悠悠的白云沉醉在了湖水里。我佇立岸邊，目不轉睛地望著這皓荷美景，久久不愿離去。濟南的荷花竟是如此之美啊！這次能領略到濟南荷花的風姿，是那么的幸運，同時為自己閱識的膚淺感到陣陣羞愧。父親擔心我耽誤了轉車，催促我去趕火車，我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濟南荷花的美已經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從此我與濟南荷花結下了不解之緣。因為荷花，濟南成了我魂繞夢牽的地方。

此后每年放暑假，我都要從濟南轉車，特意來濟南賞荷，就像是與濟南荷花有一個定期之約。

軍校畢業后，我被分配到了肥城炮兵團工作，這里離濟南不過百十公里，到濟南更方便了，我常常利用到濟南出差的間隙與荷花“相會”。在與濟南荷花分分合合中，總有一種相聚的喜悅和分離的惆悵，心里漸漸萌生了一絲“日日藕花扁舟里，有心長做濟南人”的奢望。

也許就是因為與濟南荷花有緣的“緣故”吧，1985年我被調到了濟南工作，可以與濟南荷花隨時相約了。

從小荷才露尖尖角，到碧葉翻風、花過人頭，從夏到秋，我常常一個人來到大明湖畔賞荷觀景，生怕錯過了荷花的每一個生長瞬間。

1987年有了戀人，便開始了兩個人的賞荷之約。我們經常相約在湖邊漫步，遠觀滿湖紅碧；到湖中泛舟，近賞荷花美顏。彼此傾訴著觀荷的感受：你看這朵紅荷熱烈得像火，這朵白荷純潔得像雪，這里有朵并蒂蓮，并蒂蓮花難分離，生生世世永相依。這不正是愛情之花嗎！荷花成了我們愛情的象征。

后來，和夫人一起牽著兒子的小手來到大明湖游園賞荷了，這里有兒子的快樂童年。兒子最喜歡坐船，我們劃著小船駛向荷池邊，兒子的小手輕輕地撫摸著如傘的荷葉，向上望著筆挺地聳向空中的花朵，感到多么神奇啊。下雨了，折一柄荷葉遮在兒子頭上當傘，兒子如獲至寶，高興得手舞足蹈。在他眼里，這荷葉傘勝過了所有的油紙傘、花布傘。

同學、戰友來濟南，我都要領他們到大明湖賞荷，生怕他們與濟南荷花失之交臂，留下遺憾。

每一次賞荷，總覺得濟南荷花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感染著我，這種感覺長時間縈繞在我的心頭，常常讓我感動，卻又無法用語言表達。我開始走近荷花的精神世界，試著品讀荷花，尋求答案。

到市文聯工作期間，我接觸荷花的機會更多了，而且有了一種全新的視角品讀荷花。我經常跟隨畫家們來到大明湖畔，看他們現場荷意寫生，荷花是畫家們描繪濟南的必備元素。在他們的墨荷作品前，我總是流連忘返；也常常從作家的文學作品里感受到濟南荷花的美麗和風骨；從攝影家的攝影作品中享受到濟南荷花的神韻……受攝影家的影響，我也拿起相機，起早貪黑地出入于大明湖畔拍攝荷花，一心想把濟南荷花在我心目中那難于用語言表達的形象，用相機之眼定格成影像。

去外地出差的時候，我也會專門抽出時間欣賞一下當地的荷花。我試圖在與各地荷花的比較中解讀濟南荷花獨特的魅力。漸漸地，我讀懂了濟南荷花。

濟南荷花是格外純潔的。“最喜晚涼風月好，紫荷香里聽泉聲。”大明湖是由趵突泉等眾多名泉匯聚而成的，在甘甜純凈的泉水中生長的荷花，荷蓋一塵不染，花朵晶瑩剔透；濟南荷花格外富有生機和活力。泉水水溫較低，清涼而流動的泉水洗去了炎夏的“浮躁”，使得濟南荷花更加含蓄和富有內涵，其花期較長，荷葉翠生生，花朵水靈靈；濟南荷花格外挺拔豪放。大明湖寬闊的水域給予了荷花足夠的生長空間，讓荷花舒展開筋骨，盡情地生長，荷蓋碩大，葉柄粗壯，花梗挺拔，顯得那么不屈不撓、昂揚向上；濟南荷花格外美麗、端莊、優雅和大氣。她挺而不驕，艷而不妖，安靜地站在那里，宛如端莊秀麗的濟南姑娘。我深深地為濟南荷花的這種美麗、高雅、大氣而沉醉，更為它那種“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潔和昂揚向上、寧折不彎的風骨所感動，濟南荷花成了我的精神偶像。

與濟南荷花更有緣的是，2000年，畫家吳澤浩先生贈送給我一幅他精心創作的以濟南荷花為題材的國畫作品《皓荷》。畫中突出了兩朵白荷，一朵是盛開的，荷花潔白如雪，另一朵正含苞待放，花朵下兩枝高而粗壯的花梗直立空中，大寫意的墨荷作品生動地刻畫出了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潔和堅韌挺拔的風骨。《皓荷》國畫作品和1999年秋天他曾贈與我的書有“一腔浩然氣，千里快哉風”的那幅四尺書法作品聯系在一起，我一下子就讀懂了吳澤浩先生的用意，這是他對我寄予了厚望，他是在用書畫的語言教誨我，要我時刻不忘荷花的高潔、荷花的風骨、荷花的胸襟和擔當，永遠做一名清廉正直的人，要像荷花一樣做事為人。這么多年來，我正是學著荷花的品性和風骨一步步前行的，荷花是我一生的楷模。

從對濟南荷花的不屑一顧，到“一見鐘情”，從喜歡濟南荷花的美麗容顏，到走進濟南荷花的精神世界、學習濟南荷花的品格和風骨，我與之一生有緣。在喧囂嘈雜的生活中，能有荷花相伴，能與荷花為伍，更是我今生莫大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