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醫故事涂通今：從長征中走出的醫學博士

■傅昭儀

1929 年10 月，毛澤東帶領紅軍二次入閩時路過了一個叫作涂坊鄉的地方。正值鄉里豐收大慶，他便與這里的群眾同住同樂，還在集會上發表講話，號召鄉親們“打土豪分田地，用革命武裝粉碎反革命武裝”。一個15 歲的少年也擠在人群中，他被這極具感召力的演講深深打動了。

少年的祖父涂志賓是清末貢生，孫子出生時便為其取名“通今”，盼望他日后能博古通今。涂通今沒有辜負祖父的期望，10 歲便從私塾考上鄉里的高小。1928 年家鄉遭遇大旱，父親又被軍閥抓了壯丁，涂通今不得不輟學回家，幫助家里放牛、耕田。這天，毛澤東聲情并茂的演講，讓從小就背誦過孫中山遺囑、盼著“耕者有其田”的少年涂通今堅定了跟著共產黨干革命的決心。

1932 年，18 歲的涂通今如愿參加了中國工農紅軍。從軍之初，血氣方剛的涂通今要求上前線，打仗殺敵。但當時蘇區正處于反“圍剿”斗爭期間，大量的戰斗傷亡使得紅軍醫護人員極度匱乏，所以涂通今在參加紅軍后就被分配到了后方醫院。入院第二天，醫院院長出了一道“為什么要學看護”的考題。涂通今猛然想起醫院大門上的一副對聯：“為救護前方歸來的英勇將士，為培養無產階級的醫學人才。”他就把這句話寫在了答卷上，沒想到竟得了最高分。

在醫院，涂通今努力學習專業理論和臨床技術，照顧傷員，為他們喂飯、換藥……在這里，他第一次看到戰士們綻開的傷口、流出的鮮血、碎裂的骨片。他起初不敢正視，但卻對戰士們英勇頑強、不怕犧牲的精神發自內心地敬佩，暗中下定決心要加倍努力學好醫術，更好地為他們服務。很快，涂通今被選送到紅軍衛生學校接受正規醫學教育，并在學習期間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難以忘懷的長征路

1934 年10 月，紅軍開始了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涂通今作為隨隊軍醫也在出征隊伍中，此時20 歲的他已是一位歷經鏖戰的老兵。出發前，他將手上僅有的5 塊銀圓托人帶給父母，并捎話給他們，他下定決心要跟隨紅軍走出一片新天地。

涂通今所在的紅九軍團處于后衛位置，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收容主力部隊掉隊的傷病員。他每到一地，就立刻檢查、督促部隊的衛生防病工作，為戰士燒水，準備第二天的行軍，忙前忙后，常常是最后一個躺下休息的人。

11 月9 日，紅九軍團在湖南汝城遇到了長征途中的第一場惡戰，許多戰士因受傷來不及撤離，流落在戰場上。涂通今遵照“不丟掉一個傷員”的宗旨全力救治，當他處理停當后，主力部隊早已不知去向了。他便和十幾個傷病員組成了一支孤軍，冒著槍林彈雨拼命向前趕，終于在第三天趕上了大部隊。

長征路上險象環生，血戰湘江時，他穿梭在炮火中，將藥箱舉過頭頂蹚過齊胸的河流；在第一次搶渡赤水時，他一腳踏空滑下懸崖，幸好一棵樹接住了他，才免于一死。

由于自然環境極端惡劣，敵人到處圍追堵截，再加上缺衣少食，饑寒交迫，又得不到休息，不少戰士都病倒了。涂通今和衛生人員不敢有一點馬虎，每日宿營后不停地為戰士看病、換藥。然而長征路上根本沒有救治的條件，只能用門板代替手術臺，剪刀代替手術刀，撕碎布條代替繃帶，藥品更是奇缺。有不少紅軍戰士由于沒有得到手術和輸血、輸液的機會，本可以得救卻遺憾失去了生命。

每當憶及這段經歷，涂通今總是心潮起伏、無法平靜。涂通今的兒子涂西華說：“他見過太多的生死，卻還是很難冷靜面對死亡，那些因傷情過重、無法救治而倒在他懷里的戰友，一直是他心里的坎。”

年近不惑再赴蘇聯留學

新中國成立后，國家百廢待興，各行各業都需要發展建設，醫學也是如此。1951 年8 月，涂通今在南昌接到通知，國家決定調200 名學員前往蘇聯學習，其中醫學30 名，每人攻讀一個專業，涂通今的任務是學習神經外科。此時的涂通今已年近不惑，雖然在革命戰爭期間他一直沒有停止醫學的學習，積累了大量臨床經驗，甚至已經培養了許多醫務工作者，但神經外科對他卻是一個全新的專業領域，再加上不懂外語，這次留學與其說是機遇，不如說是挑戰。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在蘇聯求學期間，涂通今不厭其煩地接觸患者，詢問病史，學習蘇聯各民族語言和醫學術語，就這樣一邊實踐一邊上課，經過5 年的不懈努力，他最終取得了優異的成績。1955 年7 月，他的畢業論文獲得了蘇聯醫學科學委員會的全票通過，他本人也獲得了神經外科醫學副博士學位。

神經外科的開拓者

1956 年，涂通今回國，隨后被安排到西安第四軍醫大學創建全國神經外科訓練中心。此時涂通今是神經外科專家和老師的身份，他滿懷熱情，親自編寫教案，直接參與神經外科臨床、干部培訓和科研實踐活動。每周一次的大查房涂通今一定參加，每星期一次的大手術他一定親自主刀，每一位手術患者的體征情況他一定親自復查核實，每一份手術報告他一定親自查看。在他的悉心培育下，一批又一批的神經外科骨干從這里走向全國，為后來我國神經外科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人們贊譽他是“奉獻育新人，桃李布三軍”。

在他的帶領下，神經外科科室還開展了諸多疑難復雜病例的診斷、治療和手術，大膽創新，填補了國內一系列醫學空白，開創了我國神經外科的新局面，讓我國醫療水平逐漸走向國際先進水平。

從鄉村娃到神經外科專家，從紅軍戰士到醫學博士，涂通今的傳奇人生帶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激勵著后人不斷走向新的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