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門

□ 劉平

平常在家里，老兩口的大部分時光都花在沙發和凳子上。老太太坐沙發，老頭子坐木凳子。老頭子坐在沙發上容易睡覺，老太太就不讓他坐沙發。他一睡覺，就沒人陪她說話了。

老兩口還養了一只貓。那只貓一點也不好看，渾身麻灰色，頭頂一撮白毛，很丑。但老兩口都很喜歡，那是他們的伴兒。天氣不好，外面飄著雨，窗外那棵櫻花樹花瓣都快掉光了。老太太把貓抱在懷里，一只手輕輕撫摸著它身上的毛。突然，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進老太太的耳朵：“篤，篤，篤。”老太太的眼皮突然往上抬了一下，扭頭看著旁邊的老頭子，說：“有人敲門。”

老頭子的耳朵不如老太太，側耳細聽，說：“哪有人敲門？”老太太說：“你啥耳朵喲！好生聽，真的有人敲門。”說著，老太太耳朵里又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很輕。可老頭子還是說：“哪有聲音？你聽岔了。”

“自己的耳朵不好，還說我聽岔了。”老太太嘀咕一句，放下懷里的貓，起身去開門。看著老太太蹣跚著往門口走，老頭子也下意識起身跟了過去，他知道自己的耳朵不好，說不定真有人敲門，但自己沒聽見。往門口走的時候，老兩口心里都不約而同想：“會是誰呢？”

門是老太太開的，那輕微的 “吱嘎”聲，像打開了一種渴望。可是外面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哪有人？我說你聽岔了吧。”老頭子說。老太太嘆口氣兒，自言自語：“我明明聽見有人敲門……”

失望地關上門，老兩口的時光又回到沙發和凳子上。那只貓又跳到老太太懷里，很安靜地享受老太太雙手的愛撫。老兩口東一句西一句地說些話，后來，不知咋的就說到了小孫子、兒子、媳婦。老頭子說：“他們上次回來是啥時候？”老太太的目光變得混沌迷茫，想了想，說：“都大半年了。”

午飯后睡了一會兒，老兩口的時光又回到沙發和凳子上。那只貓條件反射一樣又跳到老太太懷里，溫溫順順像一個孩子。坐了一陣，老兩口又東一句西一句地說話，后來，他們突然說到了梅子姑娘。梅子姑娘是社區一名網格員，每個月都要來看他們一次，每次來，老兩口都很高興。一說到梅子姑娘，老兩口的話突然就多了起來，都說姑娘的好：漂亮、說話好聽、心細……正說著，老太太耳朵里突然又響起輕輕的敲門聲：“篤、篤、篤。”老太太擔心又是自己聽岔了，側耳仔細聽一陣，確實是有人敲門：“篤、篤、篤。”

老太太說：“有人敲門。”老頭子豎起耳朵聽一陣，說：“你聽見啥啦？哪有人敲門？”老太太說：“這次是真的。肯定有人敲門。”老太太的潛意識里，想很可能是梅子姑娘來了，可心里又有些打鼓，梅子姑娘上次來是半個月前，還沒到時候……“管他是誰呢？先去開門。”老太太想著，就把貓輕輕放在地板上，起身往門口走去。

遲疑片刻，老頭子也起身跟了過去。他想：“說不定這次真的有人敲門呢！”

門打開，老兩口還是大失所望，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咋又聽岔了？”老太太嘴里嘀咕。老頭子說：“我說沒有人，你偏說有。”頓一下，又嘆口氣兒說：“唉！都是想的……”

老太太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啥問題，以前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外面的雨還在飄。在沙發和凳子上磨到傍晚，老太太正打算做晚飯，耳朵里突然又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篤、篤、篤。”她看一眼坐在凳子上的老頭子，他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次，老太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想不會有人來敲門的。于是她站起身，蹣跚著往廚房走。

可這時候，那敲門聲又響起：“篤、篤、篤”。老太太聽得分明，肯定是有人敲門。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轉身往門口走去。

門“吱嘎”一聲打開，老太太發現外面果然站著一個人。只是那個人背對著她，在敲對面的門。

老太太恍然想起，對面那家是三天前剛搬來的，聽說是個啥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