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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伙去乘涼

2022-10-21 08:50:54
滿族文學 2022年2期

黎 江

位于柳泉路中段的青少年宮承辦過多種演出,讓朋友們印象深刻的是一九九九年秋末那場搖滾音樂會。Z城十幾支本土樂隊匯聚,演繹出一個令人熱血沸騰的搖滾之夜。很多場景至今還在朋友們腦海里回旋:當晚的多功能廳,歌迷們激動而顫抖,歇斯底里的吶喊聲幾乎掀翻屋頂,最前面一排觀眾瘋狂POGO。壓軸樂隊是金屬草莓,如果沒有主唱楊毅的瘋狂舉動,那無疑是Z城搖滾史上最完美的一次演出。也或許有了楊毅的夸張而離譜,才使得那場演出更富傳奇色彩,被觀眾當成有影響力的精神事件傳播。如今的柳泉路變化太快,到處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但路過柳泉路中段的行人還是能一眼望見青少年宮那座標志性圓形穹頂,這種設計在二十年前非常新潮,今天似乎仍不過時。那場演出促使更多Z城青年拿起樂器堅持自己的理想,雖然夢想遙不可及,但至少能讓一些迷惘又不甘平庸的靈魂找到慰藉。

楊毅失控的那個瞬間,卻傷透了一個女孩的心,使她陷入巨大的悲傷。

女孩名叫小芷。小芷多年后都難以忘記當時楊毅砸琴的畫面。對她而言,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沖擊和痛楚。朋友們回顧當時的情況,楊毅唱到副歌間奏時,眼神就有些不對,當時他朝身后的伙伴們看了看,鍵盤手、鼓手和貝斯手大鵬都沉浸在節奏中,沒有人注意到他恍惚的神情。舞臺的另一側擺放著許多礦泉水,臺下的歌迷們以為楊毅找水喝。可是楊毅唱完最后一句,忽然長發猛地一甩,彎腰做了個奇怪的動作,他掄起吉他朝舞臺的地板砸去。其他幾個樂手當時沒反應過來,等有人去阻止時,那把琴已經被重重地摔了三下。

必須說說我和小芷的關系。

那幾年Z城有不少搞音樂的青年紛紛去北京發展,他們一批一批走,又三三兩兩回來,然后一撥新人再出去闖,生生不息的樣子。我認識楊毅純屬巧合,有一次我和單位同事去長劍迪吧喝酒,碰到高中同學大鵬,大鵬平時做生意,業余時間兼職做樂隊貝斯手,他介紹我認識樂隊其他成員,其中有主唱楊毅。聽到楊毅講話時我愣了一下,原來他竟然不是本地人。

小芷第一次看楊毅的表演就在柳泉路長劍迪吧。那是一九九九年夏初。

那晚小芷去得很早,可是比她更早的一些歌迷已經占滿前面的空間。我看見小芷站在人群里東張西望,過了一會兒,她把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低頭來回走了幾步,一邊走一邊踢著地上的什么紙團,似乎等得有點心焦。過了一會,舞臺上出現幾個樂手,金屬草莓樂隊成員從舞臺相鄰房間走出來,接著電吉他發出一陣轟鳴,響了幾聲卻戛然而止。小芷立刻安靜下來。前面的人群一陣擁擠,我看見她往旁邊移動著身子,踮起腳尖眺望著舞臺。轟鳴聲再響起時,楊毅出現在舞臺上,一副冷酷到底的神情,先唱了首崔健的歌《新長征路上的搖滾》。小芷的身體隨著節奏搖擺,當楊毅唱到“哦,一二三四五六七”時,小芷烏黑秀亮的長發朝左右兩邊甩動,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我猜她肯定看了什么國外音樂節錄像受了影響。當樂隊開始演唱原創作品時,小芷仍然隨著節奏擺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晃個不停。我擔心她晃久了會頭暈找不到方向,就向前走近幾步。她的腳步開始趔趄,于是我在她身后扶了一把,然后我看見她轉過臉來驚訝的眼神。

“咦?”小芷問,“你什么時候來的?我怎么沒看見你?”

我想開玩笑奚落她幾句,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我嘿地一笑,就實話實說,“我從家里跟蹤你來的。”小芷嘻嘻笑起來,打了我胳膊一下,“真的假的?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小芷和我家同在一個單位大院,我們住前后樓。我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她,但我知道每次在院子里遇到她,她都會沖我微笑,每次我都覺得她看我的目光脈脈含情。或許是她那張俊俏的瓜子臉吸引我,或許她說話的聲音迷住了我。不管怎么樣,從小到大,我沒這么喜歡過哪個女孩。

那天金屬草莓樂隊演出完畢后,大鵬喊我留下來陪著一塊在酒吧慶祝,小芷那么迷戀搖滾樂,我就把這位鄰家妹妹介紹給大伙。整個晚上大家聊得很開心,樂隊朋友的興奮勁比在臺上還要高漲,楊毅突然冒出一句,“樂隊最大的問題是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排練,租排練室太貴。”我那天也許是喝多了,我拍著桌子說,“干脆到我家地下室排練吧,面積不小,有些雜物收拾一下就行。”其他人抬起頭,用疑惑的目光注視著我,沒有人說話,小芷忽然高興地說,“真的假的?太好了,樂隊有地方排練了。”小芷如此關心這件事,讓我有些驚訝,但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只好自己找臺階。“我先回去征求一下父母意見,”我說,“估計沒什么問題。”然后大伙笑著繼續喝。我看了眼小芷,小芷剛才的質疑是無意識的,但我不明白她那么積極是怎么回事,她臉上的微笑有點狡黠,但總的來說還是可愛型的,鑒于這種魅力,我還是原諒了小芷越俎代庖的行為。

我母親一直鼓勵我追求小芷。她覺得小芷是那種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女孩。她曾守著全家人夸贊小芷長得好看,又懂事。她見家里人都聚精會神地在聽,便在這個話題上饒有興趣地發揮,沖著我說,“追女孩子你得主動,不主動就錯過機會。”

我母親觀察事物的眼光有限,講話大多陳詞濫調,但我相信聽老人的話不會錯。可后來小芷很多事讓我陷入難堪,不僅僅是越俎代庖那么簡單。

我始終不清楚楊毅為什么從遙遠的廣州來到北方。

有一天大鵬單獨來我家玩,告訴我這段時間樂隊的排練狀態很不理想,談起樂隊總是免不了談到主唱。我就問了心中疑惑的問題。“你別看他在舞臺上很酷,其實內心很脆弱。”大鵬說。然后大鵬給我談起楊毅在廣州的一些過去。他曾經在美術館前賣唱,親朋好友都不理解,后來他賭氣帶著吉他來到北方。大鵬說,楊毅為什么出走?因為他討厭廣州那種無所不在的商業氣息,他想找個不一樣的地方。“楊毅在廣州其實心情一直很壓抑,有次在一座大超市地下徘徊半個鐘頭,始終找不到出口,因為他看見人多的地方就恐慌,他有典型的社恐。”大鵬說。

大鵬人脈廣泛,他通過熟人聯系,給樂隊選了一間中學教室進行排練。但學校負責人只允許借用一個暑假,因為開學后那間舊教室用來做倉庫。走一步說一步,這已經讓楊毅他們很高興。比較尷尬的是我,畢竟當初曾守著大伙承諾了一嘴。因此有一天當我出門碰到小芷時表情有點愧疚,小芷輕描淡寫地說,“楊毅他們一直在找學校,再說用你家地下室也不是長久之計。”我點點頭,心里卻感覺怪怪的。小芷和楊毅認識時間不長,她的語氣聽上去竟然比我還熟稔。

楊毅后來終于向小芷做了表白。大鵬告訴我這件事后,可想而知,我的內心是多么焦灼和氣憤。小芷順理成章成了楊毅的女朋友。小芷還給楊毅買了漢顯傳呼機。她坦率地向朋友們披露心跡說,“我就喜歡楊毅那種叛逆的樣子。”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就只能順其自然,以不變應萬變了。有一回我出門看見楊毅站在影院門口。我越過馬路走過去和他打招呼,他的回應顯得心不在焉,眼睛看著我身后,像是等什么人,我和他客套了幾句,過了一會,我看見小芷從馬路對面走過來,我突然意識到什么,匆匆跟楊毅說再見就走了。回頭時,我看見他倆手拉手進了影院。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在馬路上溜達,看著大街上熟悉的景色覺得什么都不順眼,就返回到家中。我家的住宅樓和影院隔著一條馬路,我在房間里能聽到影院的大功率音響放著男女主角的對話聲。人在心情不好時容易做愚蠢的舉動,那天我就是這樣。我表情嚴肅地重新走出家門,來到影院旁的一家溫州發廊,發廊生意并不忙,我讓老板剪個寸頭。我坐在椅子上,透過發廊櫥窗可以看到電影院門口的動靜。理完發后我和老板心不在焉地聊天,一直等到電影快散場,我看見小芷和楊毅從影院出來。我尾隨而行,他們拐彎,穿過小巷。我也拐彎,穿過小巷,后來他們在一處水果攤停下,兩個人開始挑選。因為沒有適合遮蔽的地方,我只好悻悻地轉身返回。

這事讓我憋悶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母親因此數落我,她不止一次重復嘮叨,小芷是個多好的女孩啊,她走彎路,真是可惜了。她鼓勵我不要放棄,要勇敢繼續追求。在我母親眼里,小芷像一塊試金石,母親想借此測試我有沒有追女孩子的本事。所以我有些后悔,當初不該把小芷介紹給樂隊的朋友認識,真的是個失誤,小芷本來就喜歡搖滾樂,再近水樓臺,天長日久怎么可能沒有故事。

過了幾天,我在家屬樓院里碰到小芷。她清清爽爽,迎著我譴責的眼神,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像往常一樣禮貌地打招呼。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我。而且她臉上還浮現出一個燦爛的笑靨,說,“告訴你一件事,楊毅他們要開辦一個搖滾樂培訓班,馬上要開張。”小芷打著手勢滿臉興奮,像是宣布神舟飛船要上天。我尷尬地笑笑,不知說什么好。

培訓班地址選在柳泉路新建的藝術長廊。我專門去看了看,改造成教室后裝潢極其簡單,門前掛著招生廣告,玻璃窗上貼滿搖滾明星的照片,有披頭士、滾石、崔健和唐朝樂隊,其中披頭士的照片放得很大,約翰列儂那種極酷的造型極為醒目。

那段時間,大鵬開始變得特別愛嘮叨,其實嘮叨就是一種抱怨。他常在我耳邊談論樂隊,我對他談未來的東西興趣不大,我更關心小芷的走向。大鵬告訴我,楊毅非常想制作一張有代表性的樂隊專輯,還想帶小芷回南方。可小芷的社會關系都在這邊,父母怎會讓她輕易去外地?大鵬的另外一句話讓我猛地驚醒。他說,“你知道小芷為什么和楊毅走得越來越近?樂隊發展不順利,小芷心地善良,除了欣賞,她更擔心楊毅會爆發抑郁。”大鵬的話一下子把我擊中,后來很長時間里想起大鵬的話腦袋轟轟的。我想起小芷有次給我講,“楊毅來北方主要為調整心情,還有觀察這里的音樂生態,他以前在廣州時就想組樂隊。”

“在哪里都可以搖滾。”我想起每次聚會楊毅總對朋友們這樣說。起初我不明白他想表達什么意思,后來說的次數多了,就習以為常了。無非是想佐證他來到北方的正確性。每當他意味深長地說起這句,大伙以為接下來他有更重要的想法和大伙分享,但往往說完這句他就閉口不談。

培訓班開張的當天晚上,楊毅和樂隊在教室門前做了一場小型表演。這種戶外演出在Z城屬于新鮮事物,當晚震耳欲聾的聲音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觀看。內行看門道,外行只會看熱鬧,我母親就屬于那種看熱鬧的人,那天她晚飯后和父親在街頭散步,聽到不遠處震耳欲聾的聲音,就湊過去看。晚上回家后,母親發表了一通言論,她首先哈哈大笑,對楊毅的表演不屑一顧,“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她說,“哈哈,張牙舞爪跟跳大神似的。”

搖滾是一種年輕人對待生活的態度,這樣的概念我母親顯然不理解,她好奇地問,“你那位朋友大老遠從南方來,到底是圖啥?”我說,“啥也不圖,人家有自己的精神追求。”

“那算什么音樂,哪有民族歌曲好聽?跑這么大老遠就為唱這個?”母親說。

這種情形下我當然義不容辭地選擇站在朋友一邊,我嚴厲地回敬母親:“不懂就不要亂評論。”母親瞪了我一眼,我大聲朝母親說,“人家愛在哪里唱就在哪里唱,這世界需要激情也需要憤怒,人家在哪兒都可以搖滾!”母親見我發脾氣,撇了撇嘴走進臥室,扭過頭不再理我。

我父親在單位常年做行政工作。他的態度相對開明一些,他分析得有板有眼,他從專業的角度說,“年輕人想發展事業,追求自己理想挺好的,應該鼓勵,但做事要提前有規劃,最好要有可行性研究報告。”父親見母親走開,偷笑著對我說,“你媽從年輕時就這脾氣,以后我給她做思想工作。”

還是那年夏天的事,朋友們去楊毅的住處玩,發現墻壁上涂滿各種宣傳畫,醒目地張貼著披頭士的黑白照。楊毅看上去滿腹心事,不知道他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還是為樂隊前景犯愁。總之,這樣的場合說什么都不合適,大伙誰也不說話,最后還是楊毅終于打破了沉默。

“在哪里都可以搖滾。”楊毅說。

朋友們都清楚楊毅的焦慮來自哪里。搖滾培訓班看來真的在Z城沒有市場。楊毅和樂隊成員想盡各種方法,卻招不滿學員,不到兩個月只好宣布停業。一共收了四五個學員,還差點被家長罵,認為是騙子公司。我曾特意去教室看了看,發現櫥窗上張貼的招生簡章不見了,墻面只剩下一些亂七八糟的涂鴉,各種英文字母和圖形混雜,看上去凌亂無序。我在教室前徘徊了很長時間,心里很不是滋味。

楊毅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團烏云,他的神情似乎把其他人的思想遮蔽了,“全世界都莫名其妙。”他站起來說。大伙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應答這樣的談話。楊毅突然感到某種極度的空虛。他想說點什么,但張了張口,什么也沒說出來。楊毅不想讓小芷看到自己難堪的樣子,他低下頭,又抬起頭,突然用冷峻的目光看著我。

“你理解搖滾樂嗎?其實搖滾樂很惡心。”楊毅語速很快,臉上表情怪怪的。“這個世界就是個垃圾場,一個大垃圾場。”

大伙不知道他這句話想表達什么。小芷一句話也不說。楊毅神情焦灼,他盯著那把電吉他,又看了看大伙。“現在煩的就是這把吉他,它是我心中的一塊巨石。”楊毅說,“我考慮找個時機摔爛它。”

“你瘋啦?你到底想干什么?”大鵬忍不住高聲叫道。

“摔吉他其實是一種表達,國外樂隊演出經常有。”楊毅不以為然地說,“我主要是想表達一種情緒。”說這話時,楊毅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看得我差點起雞皮疙瘩,我躲避著楊毅的眼睛,但轉念一想,我沒有做對不起楊毅的事情,何必緊張。就算我們是情敵,那也是一起競爭,沒有誰對誰錯。

“咱是發展中國家好吧?”大鵬說,“能和老外比嗎?咱們摔得起吉他嗎?”

最讓人氣憤的是楊毅竟然當場提出想要和小芷分手。

“我越來越厭倦這個地方。”楊毅忽然冒出這么一句。這種話誰聽了都會生氣,大伙紛紛為楊毅的不負責任感到憤怒,要知道能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做女友,那是怎樣的一種福氣,這樣的女孩打著燈籠都難找。我聽見小芷賭氣說,“好,我同意,分手吧。”楊毅不相信小芷竟然答應得如此暢快。他忽然有點失魂落魄,他朝對面幾個人臉上掃視著。

我的心里五味雜陳,我故意不去看他。

“分手就分手唄,沒什么大不了。”這好像是句氣話,但從楊毅自己嘴里說出來,我還是很吃驚。聽到這句若有所指的話,大伙就嗯嗯附和一下,究竟贊同還是敷衍,誰也不愿多講。

楊毅的性格就是這樣擰巴,總之,我發現那天他的臉色特別蒼白,臨走時,我看見他面朝墻壁一言不發,看著他自己涂鴉的那些東西,對著空洞的墻壁沉思。

從自私的角度看,事情的走向對我似乎越來越有利。

凡趁人之危者當然不是什么好東西。其實我更多的是關心小芷的未來,想知道小芷下一步要何去何從。楊毅的培訓班關門,讓我心里朦朦朧朧平添了一份生機。

按我母親的話說,搞那些亂七八糟音樂的人不會有大出息。我想我可能也屬于不長出息的那一類。否則我不會再有興趣去找楊毅。

立秋后的天氣依然悶熱,那天晚飯后我出門散步,不知不覺就走到楊毅租住的房子,看見楊毅在空地上徘徊,我想打招呼,他突然快步向外走,拐過街角不見了,他沒注意我在后面,但我很好奇,就一直尾隨著他,走到北方商廈。

我看見空地上聚著一幫人在唱京戲,是那種群眾自發組織的納涼晚會,票友們吹拉彈唱,以中老年聽眾為多,有的站在外圍傾聽,手里搖著蒲扇。許多孩子在大人身體間鉆來鉆去。場地中央的一位老者在琴師伴奏下唱《鎖麟囊》,老人精神矍鑠,模仿的是程派唱腔,聲音低低切切,唱到轉折精彩處,觀眾響起陣陣掌聲,老人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陶醉。

我站在人群外看了一會,發現楊毅已經擠進聽眾里見不到了。

后來我有機會和小芷在一起聊到半夜純粹是巧合。那天大鵬約大伙去酒吧聚會,但他們不知怎么的說有事要走,最后就剩下我和小芷。其實大伙聊的內容仍然是圍繞著樂隊到底去不去北京發展。我才知道,白天的時候,小芷覺得楊毅應該聽大家的意見,不應當以主唱身份固執己見。楊毅于是和她大吵了一通,所以那天晚上的聚會楊毅沒去,后來整個晚上大伙都沒見他的人影。

那天晚上小芷心情低落,嘴里不停地數落楊毅,到了酒吧快打烊的時候,我終于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楊毅的想法根本不切實際,讓人沒法琢磨。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不徹底離開他?”我問。

小芷用詫異的目光注視著我,苦笑了一下,然后轉過臉去。

“別說啦。”小芷囁嚅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臉突然燥熱起來,感覺自己像個卑鄙小人。我低頭開啤酒,顫抖著給自己斟滿,小芷說,“我還想喝。”

“你別再喝了。”我拿開小芷的杯子。

小芷大聲說,“我愿喝就喝,少管我。”

我愣怔了一會,用譴責又帶著疼惜的目光瞪著小芷。

“你憑啥管我?你有什么資格管我?”小芷提高語氣,和幾分鐘前判若兩人,明顯有了酒意。她說完那句,我清晰地看見小芷臉上涌出晶瑩的淚珠,那滴淚珠從她臉上滑落下來,恰好掉在她面前的酒杯中。

那滴淚珠使我感到愧疚,小芷后來說她當時懷疑我是否真把楊毅當朋友。

我安慰小芷,“我看書上說,那些抑郁傾向者的內心,有很多偏執,我們常人無法理解,這是他自己的事,任何人都幫不上忙,你不用太自責。”

小芷垂下眼簾,眼角泛出了淚影。然后她抬起頭,靜靜地望著我。

我追了小芷那么久,一直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但那個瞬間,我看見小芷的眼里一半是淚水,另一半是火焰了。

彌漫于大街小巷的酷熱一天天褪去,楊毅最大的變化是養成了聽戲的習慣。每到傍晚時分,路過柳泉路的人們經常看到有個長發青年踽踽獨行,他走過芳草影樓、阿丹餐廳、長征照相館,步行到北方商廈去聽戲。商廈廣場上有不少納涼的人在聽京戲,他擠在一群老頭和老太太間聽得津津有味。

中秋節那個夜晚,家里一番熱鬧之后,我心里忽然感覺空蕩蕩的,于是就想去看看楊毅。到了他的出租房,楊毅仍然是落落寡歡的樣子,正要出門,他朝我露出一種古怪的笑容,我問他干嘛去。

“還是去聽戲吧。”楊毅說,“我現在聽戲上癮了。”

“可是現在街上唱戲的人很少了。”我看了楊毅一眼說,“星期天公園里倒有幾個吹拉彈唱的。”楊毅的臉色有些悵然若失,他看了看我說,“呃,是嗎?我只是想和大伙去乘涼。”

我心里突然一陣酸楚,說,“現在乘涼的人很少,已經到了暮秋。”

為了打破尷尬的場面,我提議去大排檔喝酒,后來我和楊毅沿著柳泉路一路逛著,在百貨大樓附近找到了一家露天燒烤攤。我倆要了肉串和啤酒,兩個人各自沉默著喝,鄰桌一個人忽然走過來打招呼。

“看你覺得面熟。”那個人問楊毅,“你是金屬草莓樂隊的主唱吧?”

楊毅欠起身子,禮貌地點點頭,“是我。”

“我上次在長劍迪吧看過你們表演。”那人說。

“是嗎?謝謝。”楊毅沖那個人笑笑,“您也喜歡搖滾樂?”

那個人點點頭。

“那太好了。”楊毅操著略帶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說,“您下個周末到青少年宮來看我們演出吧。”

那場演出我在文章的開頭提到了。主辦方當時很有意思,宣傳畫冊起名“故意搖滾”。海報上楊毅的照片是一副憤怒青年神態。作為壓軸樂隊,那晚楊毅在舞臺上徹底釋放。當時我抱著雙手,陪著小芷站在后面觀看。演出快結束時,我看見楊毅的眼神在燈光下變得游移不定,他在某個瞬間瞪大了眼睛,那眼神在平時是罕見的。楊毅似乎聽見空氣中某種碎石滾落的聲音,揮之不去,越來越強烈。我看見他像個孤獨野魂似地在舞臺來回奔突,樂手們的伴奏即將結束,那一刻,楊毅產生了一種無所適從的幻覺。然后我看見他做了個令人震驚的動作,雙手舉起吉他停在半空中,猶豫了一會,狠狠地朝舞臺空地砸下去。我曾經在VCD中看過歐美搖滾歌手砸琴的鏡頭,但我真的沒想到楊毅敢去模仿。當時我屏住呼吸,沒有叫出聲來,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冷眼觀看,但是站在我身旁的小芷卻被驚呆了。

再次見到楊毅是在省城精神康復中心,我記得那天下著小雨,我和小芷,還有大鵬一起去探望他。大鵬開著新買的夏利把我們載到濟南文化東路。在中心會客室我們見到了楊毅,他穿著統一的藍色服,長發不見了,剪成了平頭,眼神迷惘而渾濁。那個瞬間,小芷有種想落淚的樣子。我看見楊毅的頭埋進小芷的懷里,小芷沒有回避。大鵬和我站起來,走到墻角里抽煙。

片刻后,楊毅望望窗外的細雨,忽然抬起頭問,“再有一個月就要過千禧年,你們計劃怎么過?”

我們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實從沒仔細想過新千年和往年到底有什么不同。大鵬反應快,他大聲地說,“對呀,公元兩千年快來啦,那在西方比較隆重,不過咱們也少不了跟著湊熱鬧。”

大鵬問:“那你打算怎么過?”問完忽然意識到楊毅目前的狀況,于是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楊毅倒顯得不在乎,他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我還能怎么過,到時候再說吧。”

元旦的前一天,我和小芷又去了一趟濟南,給楊毅帶去不少好吃的東西。可是我們沒有見到楊毅,我們找到他的主治醫生吳大夫,吳大夫告訴我們楊毅出院了。“他恢復得不錯,我的意思是觀察一下再說,可是他堅持要在元旦前出院,院方聯系了他在廣州的家人,他家里人從南方趕來把他接走了。”

吳大夫說完奇怪地望了我和小芷一眼,問,“他臨走前沒和你們這些朋友聯系嗎?”我和小芷面面相覷。我們不知道楊毅為什么不辭而別,但我們明白楊毅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就在那年冬天,楊毅懷揣一顆孤獨的心回到了南方。大鵬后來把那把摔爛的吉他保存起來,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也許,作為貝斯手,作為樂隊重要成員,大鵬對樂隊的情感是沉重而復雜的。楊毅走后,把他的冷酷氣場也帶走了。朋友們聚會時還會常想起他,每逢那時,小芷便低下她憂傷的眼睛,眼角泛出點點淚影。

大伙像往常一樣度過千禧年,仍然是吃飯、喝酒、裝模作樣的聚會,我沒看到有人為流逝的舊世紀感到悵然若失,或者為跨入新世紀而欣喜若狂。如果說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朋友們隨著年齡漸長,對待世間萬物的心態變得更坦然,發現一切新鮮的東西不過如此。

Z城總有些莫名其妙的訊息讓人哭笑不得。譬如說培訓班有個叫小靳的學員,他有一天興沖沖地跑來,告訴大伙兒說他在北方商廈看見一個長發披肩的人在聽戲,長得很像楊毅,小靳說得煞有介事,我們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但片刻后大家都會心一笑,覺得那肯定不是楊毅,至于是誰,我們就不去關心了,朋友們對楊毅的情感一直深藏在心里。

后來的事順理成章,細心的讀者可能已猜到,小芷成了我親密的愛人。

婚后,我們把新家搬到一處僻靜的小區,我和小芷不再熱衷于繁華喧鬧,更愿意享受寧靜的二人世界。但有個夏天的傍晚,我母親要過生日,小芷陪我去市中心給老人挑選禮物,不知不覺逛到北方商廈。我記得那天商廈前很熱鬧,有一群人圍聚在廣場聽戲、乘涼。小芷忽然停下了腳步,我拉了拉她的手,她似乎若有所思,于是我也停下來。我不愛聽京戲,但我沒說什么,我知道小芷有自己的想法。沒過多久,小芷轉過頭,沖我笑了笑。她拉緊我的手,指著前面一家冷飲店,說,“老公,天真熱,我們去吃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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