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蒼茫（組詩）

[滿族]草人兒

一紙蒼茫

研好的墨潑在紙上，黑墨如夜

我在空白處走筆

畫一個挑燈人走在雪地里

月明星稀

一行腳印，沒有去處

明月高懸

讓深深淺淺的腳印，踏踤月光

如銀

只是這一紙的蒼茫我放在何處

一部電影

想你的時候去看一部電影

用《布拉格之戀》特麗莎的亮眼睛看你

用《人生果實》寫明信片老爺爺?shù)哪挲g看你

用《魂斷藍橋》瑪拉的單純看你

用一部電影的細節(jié)看你

用一張舊床，一張舊報紙

一條新聞，一段抖音，一截視頻看你

用一個詞看你，一首詩看你

一個故事，一篇散文，一部小說看你

用一個神話看你

踩一滴雨來

踏一片雪來

乘一陣風來

而神告訴我

來與不來都是歡喜

淺淺的美好

老了，有些人就不見了

還記得年輕時那個喜歡我穿白裙子，披長頭

發(fā)的男人

我要化個淡妝去見見他

即使在瞬間，走過心的，都是美的

煙和酒都會迷惑人

都有毒

有毒的事物里也會藏著淺淺的美好

沒有人提到愛情

但我想到了它

媒 介

槐樹枝在擺動，槐花便在風中敗了一地

大葉片的核桃樹結了果

小院有小院的生動

手持茶壺，以極慢的速度倒出水來

水如線絲，無根的茶葉在沸水中翻滾

之后膨脹，析出茶香

替一只蜜蜂采摘槐花

替一顆核桃回答秋天

緩慢地過濾一下眼下的生活

似有暗香襲來

生命原本無色

一塊畫布，粗麻的或者細紋的

涂了色彩，裝了框，一幅畫是微笑的

天藍，云白，小橋流水

云飄，花開，草地青青

在遠處，畫布張開我們需要的生活

生命原本無色

有意或無意涂抹的就是一個人的一生

那時的歡樂

那時天空藍，云朵白

那時只有黑白照片

小學畢業(yè)照，出門遠行照

親人來了全家合影照，件件是大事

拍一張照片掛在墻上

是一個家最炫耀最溫暖的裝飾

一座鐘擺在桌子上

茶壺、茶杯放在一個托盤里，蓋一塊小手絹

都是好物件

那時沒有《斷舍離》

那時很簡單

那時的快樂也簡單

吃一塊糖，一塊麻酥餅可以快樂好幾天

但快樂是彩色的

總是在天上飛啊飛

天祝石門溝

從搬開一塊石頭開始，露出一條溝

一群白牦牛從溝中悠悠走過

一條小河從山中穿梭而下

聲音清脆、簡單

草地青青，蘇魯梅朵紫丟丟地爬滿山坡

一開始我們定義的并沒有錯

一只蝴蝶落向一朵花

或者一棵樹靠向一只蝴蝶

除了山川愉悅，河水也會愉悅

我們是笑著說出來的

風雨中會閃現(xiàn)什么

風雨中會閃現(xiàn)什么

一束光、一把木柄的油紙傘

李清照詞曰“綠肥紅瘦”

遣散了多少風雨

手持燈籠的人

你來，就是今夜的半個月亮

一條河趟過我的身體

火車從南向北

河水從西向東

一條河趟過我的身體

一條河趟過我的身體

是一件舊布裙沾濕的江南雨

是一張舊砂紙打磨的新情結

一條河趟過我的身體

要么泥沙俱下

要么清澈見底

圣地塔爾寺

塔爾寺天藍云白

八座白塔一字排開

在塔爾寺，似乎站在哪里

都是站在了塵世的另一邊

刀子并不懂得殘忍

一把刀子劃過皮膚

是瞬間的

右手握著刀

左手的血流出來，這是在切菜

傷疤慢慢好轉

縫合的皮膚針腳縝密

在皮膚上結起痂

一根線條，如一條爬出來的蟲子

膽怯而丑陋地張望著這個世界

而刀子始終是冷靜的

它并不會因為血而恐慌

它并不熟悉殘忍的力量

在一壺茶居品茶

竹筒裝茶，竹簽撥茶

溫杯、洗茶

手托茶皿，手掌輕輕扇過

沏茶人氣定神閑

他在聞香

倒茶，輕而穩(wěn)

似在花間行路，茶香在飄

一杯金黃的茶水

在幽暗的燈光下便有了落日之美

清代一塊木門改制的長桌，老舊、厚重

茶具講究

坐在清代的老椅子上

我用吮一塊糖的慢，吸吮著端起的一杯茶

窗外泗溪河月影婆娑

悠悠地，我用生命的常態(tài)

品著一杯苦茶經(jīng)世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