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長的“隱形名片”

文/金波

“原始股”變身過程

原始股是企業在上市之前發行的股票，作為一種投資，購買原始股屬于慧眼獨具，目的是通過提前投資獲取企業上市后的高額回報。因此，普通投資者購買企業原始股只能在該企業向社會公開募集資金時入股。

然而費平受賄案卷宗顯示，江蘇至勝化工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至勝公司”）老總申睿，為了回報費平對該企業上市的“幫助”，巧妙地將費平在股改后投資的100萬元“包裝”成原始股。事后，費平從這筆原始股中分到的1250萬元“投資收益”，最終被定性為受賄。

費平與江陰宏達新材料資源有限公司總經理蔣杰相熟。2012年，至勝公司籌備上市時，申睿為了謀求當時分管企業上市工作的副市長費平的關照，請托蔣杰向費平打招呼。費平接受請托后果然賣力，相關證據顯示，在至勝公司經營及上市過程中，費平多次主持召開相關會議研究解決至勝公司在項目審批、上市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在費平的關照下，至勝公司上市進展順利，并于2016年12月成功在上交所上市。

為感謝費平的關照，申睿分別在2015年和2016年春節前，通過蔣杰向費平賄送了2萬美元。因為運作至勝公司上市事宜，費平與申睿也慢慢熟悉。2016年七八月間，在兩人的聊天過程中，費平委婉地向申睿透露自己欲參與至勝公司投資的想法。由于費平對至勝公司上市貢獻很大，申睿自然不會拒絕他的請求，于是主動通過蔣杰向費平提議讓其投資100萬元。費平應允，并于幾天后通過其妻周某某向蔣杰的銀行賬戶匯款100萬元。

蔣杰收款后，告知申睿，并詢問申睿如何處理，申睿稱先放著。“我當時的想法是至勝公司早已完成股改，證監會已經過會，費平的100萬元不可能參股至勝公司，故該100萬元就一直放在蔣杰處。”申睿事后表示。

又過了一段時間，申睿對蔣杰說，費平的100萬元就參照50萬股蘇利股份原始股（申睿同時擔任江蘇蘇利精細化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該公司的股票已于2016年12月上市），等解禁后再結算，并通過蔣杰向費平轉達了她的意思。2019年12月底，至勝公司原始股解禁后不久，申睿對蔣杰說適時會把費平的投資收益結算下，估計有1000余萬元，并讓其告知費平，蔣杰照辦了。

利用“隱形名片”為斂財開道

幾天后，費平對蔣杰說，其妻周某某準備在江蘇句容籌備成立江蘇達成智能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達成公司”），注冊資本5000萬元，準備讓其占股45%，也就是要以其名義投資2250萬元。蔣杰是個聰明人，他明白費平之所以要以自己的名義投資，是為了將來可以順利把申睿結算給他的投資收益轉入達成公司。

2020年7月1日，申睿向蔣杰的銀行賬戶匯款1250萬元，用于向費平結算100萬元款項的投資收益。幾天后，蔣杰告訴費平，申睿已將1250萬元匯入自己賬戶，并問費平這筆錢如何處理。費平授意其以投資款的名義匯入達成公司，蔣杰遂于幾天后將1250萬元以投資款的名義匯入達成公司銀行賬戶。

“這筆1250萬元不是真實的投資收益，我也不是達成公司的真實股東，達成公司的工商登記上顯示我占股45%，主要是為了便于我將申睿支付的1250萬元以投資入股名義匯入達成公司賬上。收到1250萬元后，我也查過申睿在至勝公司的持股情況，申睿沒有減持上市公司股份，這些錢實際都是申睿個人送給費平的。”蔣杰事后的證言揭示了上述1250萬元所謂投資收益的賄賂屬性。

利用“隱形名片”坐享其成的代銷商

費平的妻子周某某常年從事企業經營，其在以南京節高科技公司（以下簡稱“節高公司”）名義做電梯代銷商的過程中，由費平出面助其承攬業務，而對內還有生產企業的人為其代勞從事本應屬于她的工作，自己只管收取傭金，成了一名坐享其成的代銷商。

據費平供述，妻子周某某原先做實業比較辛苦，其遂利用自己江陰市副市長的身份出面打招呼，幫她接電梯銷售業務以獲取傭金。為周某某提供電梯代銷的企業是蘇州景明電梯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景明公司”）。周某某在江陰開展電梯銷售業務主要采取傭金模式，即由費平利用副市長的身份給需要購買電梯的企業打招呼，請對方給周某某代理的公司一個參與競爭的機會。對方礙于費平的權力和面子大多不會拒絕，周某某也因此能順利拿到參與競爭的電梯業務，并獲取訊達公司支付的傭金。

據景明公司業務員居鋒證實，2010年經人引薦得知江陰的周某某想做代銷商。居鋒與周某某取得聯系后，詢問她是想做經銷商還是代銷商，周某某說想做代銷商，并表示客戶這邊由她負責，但技術方面她不懂，也沒有專業人員，故一些前期工作需要景明公司代勞。

按說前期工作本應屬于代銷商的職責，但居鋒覺得周某某是時任副市長費平的妻子，有人脈資源，這樣的話承接業務的事情不用自己操心，拿到業務后也算自己業績，所以就同意了周某某這個并不正當的要求，答應為其代勞相關事務。

后來，周某某帶居鋒找了江陰鋼材市場項目經理，并讓其代做了鋼材市場業務的客戶需求交流，技術支持相關方案，制作、參與招投標等工作。通過周某某的關系，景明公司順利承接了鋼材市場的電梯業務。

節高公司成為景明公司代銷商后，居鋒等人在代勞相關工作后，把自己做的工作量算在節高公司頭上，以便讓節高公司符合景明公司結算傭金的要求，確保節高公司能順利從景明公司拿到傭金。

“周某某雖未履行好代銷商的職責，但是如果不幫其開行動計劃單，節高公司就無法從景明公司結算到傭金。一旦周某某拿不到錢，就不會繼續與景明公司合作，自己也就不能通過周某某接業務來提升業績。另外，如果周某某為別的公司代銷，江陰市場上就會多出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居鋒事后的證言耐人尋味。

就這樣，從2010年到2020年，周某某通過丈夫費平打招呼獲取合同機會的方式，在未履行相關代銷職責的情況下，助力自己實際經營的節高公司代理景明公司等的電梯銷售業務，總共獲取“傭金”848.56萬余元。

獲刑12年

2020年11月6日，費平因本案被采取留置措施；2021年3月4日被刑事拘留；同年3月18日被逮捕。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本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21年8月12日、2022年2月22日公開開庭審理。

法院經審理查明：2003年至2020年10月間，被告人費平利用擔任中共江陰市南閘鎮黨委書記、江陰市副市長等職務上的便利，為至勝公司等單位及個人在建設項目審批、協調銀行貸款等方面謀取利益，收受上述單位及個人所送的人民幣、美元、金條、手表等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2505.95萬余元；通過向相關單位負責人打招呼以獲得合同機會的方式，為其妻周某某實際經營的節高公司等企業賺取“傭金”合計848.56萬余元。

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費平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單獨或伙同周某某，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費平雖未自動投案，但歸案后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依法可以從輕處罰；費平歸案以后，檢舉揭發他人犯罪，經查證屬實，有立功表現，依法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費平認罪認罰，可以從寬處理。鑒于費平已退出受賄所得，可以酌情從輕處罰。

2022年3月7日，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費平因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0萬元。

（文中除費平外，企業名及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