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恰是“蒸茶”時

◎文/余平

在我的家鄉(xiāng)江蘇無錫的一個小鎮(zhèn)，每逢入秋，家家戶戶都有“蒸茶”的風俗。家鄉(xiāng)人說的“蒸茶”，其實與茶關(guān)聯(lián)不大，而是做蒸食，專指入秋天氣變涼的時候蒸饃饃、蒸燈粑等。

“蒸茶”對家鄉(xiāng)人來說是一件盛大的事。記得兒時，一大早母親就開始忙著做花饃（動物造型的饃饃）。她手持刀、剪、梳子等工具，將已發(fā)酵揉勻的面團經(jīng)過搓、捏、切、壓、剪等工序，做出神態(tài)各異的牛、羊、豬、兔、狗、雞等動物造型，再以五谷雜糧點睛鑲鼻。待上籠蒸熟后，又經(jīng)過著色，這些花饃仿佛活了一般。

蒸出的第一鍋花饃要留著供嫦娥仙子，謂之“米面成山”，祈禱秋后風調(diào)雨順、豐衣足食。一些人還要在黃昏的時候在旺火上烤食蒸好了的花饃，謂之“避邪饃饃”，這樣可以保秋后無災(zāi)無病，平安吉利。

家鄉(xiāng)人“蒸茶”時都要做一種叫“燈粑”的傳統(tǒng)美食。燈粑是用糯米粉團做成人物造型，寓意龍鳳呈祥、多子多福。做燈粑時很熱鬧，常常是全家人圍著一張桌子做。母親最拿手的是做大頭娃。大頭娃要做得像兩個拳頭那么大，這個肯定不能做成實心的，因為這么大的糯米團在鍋里難以蒸熟。母親會捏一個空心的大頭娃，里面包上花生仁、核桃仁、芝麻、糖等餡，外面用紅豆做嘴、黑豆做眼睛、白蓮子做鼻子。大頭娃娃做好后要及時放進鍋里蒸，蒸熟后染好色，用西紅柿醬、蘋果醬等抹在燈粑的表面，相當于給大頭娃穿上漂亮的衣服，看起來非常可愛。

“蒸茶”的日子還要蒸一鍋玉米團子。母親把玉米粉和好，煮好的紅豆、青豆、紫米與紅棗混在一起攪拌均勻當團子餡料。和好的玉米面挖一塊握在手心里團一下，搗出一個窩來，添入餡料，把口捏實，再團成圓圓的球狀。蒸好的玉米團金燦燦的，散發(fā)出誘人的玉米香，讓人口水直流。我總是第一個伸手去鍋里拿玉米團子，這時候母親便會佯裝生氣地說：“小心燙著！這么貪吃，將來找不到媳婦怎么辦？”

母親的話猶在耳邊，可時光已肆無忌憚地逝去，如今我離開家鄉(xiāng)已經(jīng)很多年了，在都市成了家后，即使與母親相見也是來去匆匆，很少有機會再吃到母親的“蒸茶”了。有一年入秋后，家鄉(xiāng)的一位親戚出差到我這里，說今年我沒有回老家過中秋，母親甚是牽掛。他還捎來了母親親手做的花饃、燈粑、玉米團，雖然它們沒有剛出鍋那樣美味，但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即使我與母親相隔千里，也能體味到母親的味道，感受到母愛的陽光，而有母愛陽光的地方，便是人間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