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漫現代性與傳統性的碰撞與融合研究

許江娥 張夏夢

摘要：文章以優秀國產動漫《刺客伍六七》為切入點，從內容與形式兩方面來分析其對傳統文化的繼承與對當下熱點問題的針砭和討論，探討其藝術上的創新及成就。《刺客伍六七》系列動漫的成功之處不但在于簡單而不落俗套的劇情，生動形象的人物，詼諧幽默的敘事情節及其蘊含的個人情感化表達及家國情懷，而且在故事場景設置、動漫繪畫風格、敘事手法以及鏡頭語言的使用上也充分體現中國傳統的審美意識和審美理念，并在此基礎上作出一定的創新。因此通過分析作品中傳統性與現代性的融合與碰撞，挖掘其中蘊含的文化自信及其對于其他國產動漫造成的影響，旨在拓展中國動漫產業在傳統性和現代性方面的理論內容，挖掘富有中華特色的民族文化和時代精神，同時為國產動漫的發展提供可資參考的做法。

關鍵詞：國漫；《刺客伍六七》；傳統性；現代性；時代精神

中圖分類號：J95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14-0047-03

21世紀以來，我國動畫制作題材彰顯鮮明的民族特色，逐步向現代化民族化方向發展，詮釋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內涵和藝術魅力，開啟了動畫制作新紀元[1]。《刺客伍六七》系列在內容和形式層面極具特色，以其獨特的畫風、別出心裁的故事情節、詼諧幽默的敘事等特點吸引著觀眾的目光，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現代精神融入其中。

一、從內容層面看《刺客伍六七》傳統文化與現代審美的結合

（一）人物形象設計中傳統與現代的融合

“民族精神總在有形無形中成為武俠電影的亮點，這也是武俠電影得以不斷發展的永恒動力”[2]。《刺客伍六七》中所有的人物塑造都圍繞中國傳統武俠文化，如保安大春作為動漫中的一個典型武俠形象，雖不是整部動畫的主人公，但其身上透露的俠義精神以及他對于自己理想人生的追求，將中國傳統武俠文化的精神內涵與現代性相結合，讓觀眾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

《刺客伍六七》中塑造了許多身懷絕技的刺客形象，對大量武術動作作出具有現代意味的改編。這些人物形象不僅展現出了中國傳統文化特有的氣質和韻味，也反映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底蘊深厚，其中蘊含人們崇高的理想追求和對是非對錯強烈的情感表達，并將民間傳統武術的文化內涵融入人物角色當中，從而在此過程中培養觀眾的文化意識和強烈的愛國情懷，符合我國群眾的傳統理念、審美心態與主流價值觀。

在人物性格的塑造上，《刺客伍六七》中的每個人物形象都有著豐富迥異的性格特征，并蘊含典型的民族情感。比如主人公伍六七，在前期表現出小人物的堅定和善良，在守護小雞島的過程中呈現熱血勇敢，不畏艱難的性格特征，彰顯了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傳統美德；女主角梅花十三同樣被賦予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女性之美，在經歷磨難后仍然不忘初心，擁有剛柔并濟的良好品質和堅持追求自由獨立的精神，體現了中國女性堅韌不拔、奮發向上的優良品格。

人物造型方面，在繼承了眾多優秀動漫人物造型設計風格的基礎上，結合現代動漫短片制作技術和手法，采用獨特的繪畫風格加以呈現。除此之外，還結合中國古典美學思想對人物的服飾及配飾加以設計。比如玄武國的眾多刺客形象都是以“武”為中心進行藝術構思。以梅花十三所穿的服飾為例，其穿著中國傳統服裝旗袍，充滿女性韻味和東方美感，體現出東方女性柔美與堅毅并存的特點，也展現了梅花十三堅強不屈的性格特征。

（二）古老而不落俗套的劇情

一個好的故事是動漫的靈魂。《刺客伍六七》講述了一個武功高超的刺客失憶流落到小雞島后在島上發生的一系列懷舊溫馨、精彩曲折的故事。整部劇基調幽默詼諧，卻探討了社會生活中存在的正義與邪惡、光明與黑暗等矛盾沖突。在這個過程中，主角的命運跌宕起伏，貫穿故事始終，這就對劇情的推進和節奏把控提出了十分嚴格的要求。

《刺客伍六七》繼承了以往動漫的故事核心，周星馳式的無厘頭的幽默是該動漫的最大特點，溫馨中摻雜悲傷，搞笑之余又令人有所感悟，這也是其能在一眾動漫作品中脫穎而出的原因。在第一季中，伍六七通過完成刺殺任務來賺取報酬，卻一次也沒有成功。在一次次執行刺殺任務的過程中，伍六七看到了很多故事，結識了各種各樣的人，同時伍六七的身世之謎也逐漸浮出水面。作為動漫的主角，伍六七是個刺客，更是社會的見證者。雞大保和小飛這兩個伙伴對于阿七而言更是家人般的存在；貓狗之間被現實阻隔的愛情；江主任的絕對正義和守護小島的堅定原則；阿婆狹隘卻又慈祥的愛；癌癥少女的孤獨和生命觀；斯坦國和玄武國代表著科技與身體的對抗；老艦長和保鏢大春的責任感等等，每個人背后的故事都是如此扣人心弦。

《刺客伍六七》系列通過搞笑的敘事方式成功將一系列嚴肅的現實主義主題進行輕松化處理。在“刺殺最強阿婆”一話中，伍六七和阿婆的故事頗受爭議，“碰瓷”與“老人訛詐”這些話題一度是社會關注的焦點。但隨著劇情的推進，觀眾也逐漸認識到阿婆并非傳統意義上的壞人，而是反映了另一更為殘酷的社會現實——殺母騙保，但因為劇情的搞笑化處理，這些矛盾沖突在笑聲中消減了。這一劇情諷刺了“碰瓷”、騙保、親情淡薄等現象。伍六七最開始說阿婆死有余辜，但最終還是出手救了阿婆。最后阿七的那一句“我真是想不通啊”無疑道出了無數人的心聲，成為故事的點睛之筆。這集的精妙之處在于沒有直面討論人物的錯與對，不置褒貶，公道自在人心，因為世界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刺客伍六七》中壞人并非傳統意義上的壞人，好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好人。每個人物形象都飽滿立體，這也是這部作品的獨特之處，以迥異的角色為主體構成一個完整的體系。其不僅能夠起到渲染氣氛、烘托情緒的作用，還能使觀眾產生強烈共鳴。每一集的故事內涵都不盡相同，但最終回歸的主題都是用愛與包容化解仇恨與偏見。

（三）價值取向與審美趣味的多重性

主流的武術動漫主要宣揚的是對人文精神的贊美以及弘揚傳統文化。武術動漫的出現體現了人類對戰爭的厭惡、對弱者的關懷、對友情親情的渴望，是對人類普世價值的追尋，彰顯了當代人心中對于真善美的追求。

《刺客伍六七》探討了時下許多熱點話題，如外貌焦慮，如小眾人群的特殊癖好，如難以跨越世俗的愛情等等，內容涉及范圍之廣，探討內容之深刻，關注點之正中要害，是這部動漫獲得成功的原因。

《刺客伍六七》展示的民族文化情感主要包括個人情感及家國情懷兩大方面。在“小島危機”一話中，島上的居民為保護家園挺身而出，這是家國情懷；伍六七在危急關頭推開梅花十三，這是舍己為人的大愛。這些都是《刺客伍六七》對于中華民族情感的強烈表達。

在番外“雞中霸王”里，人性丑惡的一面被暴露無遺，作為藍羽雞的大飛為避免兒子小飛被吃掉，毅然決定參加斗雞比賽。在比賽中，對手山雞王使用了強化劑，使得大飛命喪擂臺。而“作弊”“延長賽時”等情節設置和雞大保的“這個世界是不講道理的”也充分諷刺了現實世界的種種不公平現象和人類對其他物種漠不關心的態度。這一系列情節設置很好地詮釋了《刺客伍六七》這部動漫所具有的現實意義和對當代社會存在的某些現象的深層思索。此外，番外“梅花十三”講述了女主角梅花十三的身世，抨擊了重男輕女的封建傳統思想。由此可見，《刺客伍六七》并不只是一味地贊美傳統文化，也對一些不良文化進行了深刻剖析。

該動漫并未采用傳統的說教方式來傳播價值觀，而是采取幽默風趣的情節特色和寓教于樂的方式讓受眾了解和接受新知識、新技能，從而提升他們的道德素養和審美情趣。此外，《刺客伍六七》還關注到了小眾群體。比如第一季中的內褲男，雖然在常人眼中他是一個變態，“但在伍六七看來，他只是喜歡的東西與其他人不同而已，并非罪大惡極，這一理念將動漫的立意上升至人性高度”[3]。同樣，女主角梅花十三在《刺客伍六七·玄武國》中反而扮演了保護者的角色，不是通常的“男主換大號英雄救美”，而是“你盡管前進，我做你的刀刃”。這一設置打破了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宣揚了女性同樣可以擁有獨立自強和堅韌不拔的品質。

《刺客伍六七》雖然只有三季，但它的故事還在觀眾心中繼續著，那些展現真實而美好的人性的故事仿佛就發生在我們身邊。

二、從形式層面探究《刺客伍六七》的傳統性與現代性

《刺客伍六七》在故事的場景設置、動漫繪畫風格、敘事手法以及鏡頭語言的使用上，充分體現出中國傳統的審美意識和審美理念，并在此基礎上作出一定的創新。

（一）立體的敘事架構

《刺客伍六七》以清新簡約的繪畫風格講述一系列小故事，整體節奏松弛有度，在敘事架構上由淺入深，在不知不覺間將觀眾帶入故事中，與《刺客伍六七》中的人物產生情感共鳴。

《刺客伍六七》在敘事結構上也獨樹一幟。主角伍六七遭受創傷后失憶，因此在故事敘述中不時穿插著關于伍六七之前的回憶，造成了一種時空回溯的效果。“記憶缺失打破了既定的記憶倫理，伍六七的記憶出現了混亂，而每到危急時刻，伍六七就會出現失憶前的記憶碎片，這種雜亂無序的記憶畫面閃現更加迫切地刺激著伍六七踏上尋找自我之路。”[4]

在劇情推進和故事表現上，《刺客伍六七》也沿用了許多手法。寓情于景是其表現形式之一，在伍六七離開小雞島一話中，導演用大量筆墨交代了一段空鏡頭：小男孩獨自逆著人流奔跑，代表伍六七是和整個世界相逆的；記憶（蝴蝶）里的鴿子在黑暗中死去，過去的柒在玄武國當暗影刺客，做著“壞事”被追殺，最后“死去”；螞蟻放棄了過去的樹葉，拾取了新的樹葉代表柒放下了過去的負擔，保留了小雞島的回憶；記憶（蝴蝶）里的鴿子活在光明的牢籠里，第一季和第二季的伍六七在小雞島活得非常快樂，雖然他的身份是刺客但做的都是好事，但是小雞島也如同牢籠一樣禁錮了伍六七，讓他不再想起原來的自己；螞蟻帶著新的樹葉前進暗指伍六七決定帶著小雞島的美好回憶前進，去面對未知的世界和所謂的大勢；而最后一個畫面最值得推敲：黑暗的角落映照蔚藍的天空，代表在伍六七離開后，小雞島可能會迎來危機，也隱喻伍六七接下來的旅程的險惡，以島上居民安居樂業的生活之樂景襯托劇情的悲傷之感。

（二）獨特的視覺風格

與其他國產動漫相比，伍六七系列在構圖和畫風方面存在較大的不同。《刺客伍六七》的構圖稱不上精致，沒有使用華麗的背景和宏大的場面，只是采用了最簡單的中式畫風，卻絲毫沒有削減該劇的藝術內涵，反而更直白地展示出該劇想要表達的內容，突出了中式文化的本質。

《刺客伍六七》總體畫風偏向簡約清新，同時也充滿趣味性。比如伍六七中毒后，眼前的景物也隨之變形，畫面此時運用抽象的繪畫風格，復刻了伍六七眼中的世界，讓觀眾感同身受，增強了觀眾與畫面的互動性。另外，《刺客伍六七》對人物的表情刻畫極為夸張，男主角伍六七沒有帥氣的外表，有時還會被故意惡搞甚至丑化，但這樣的設定反而成了該劇的一大亮點。同時，《刺客伍六七》的打斗場面也別具一格，隨著情節的不同，打斗的畫面也會隨之變化。

《刺客伍六七》每一季的片頭和片尾都蘊含獨特的含義。第一季整體節奏較舒緩輕松，片頭片尾的動漫風格也偏自然清新；到了第二季，節奏開始變快，片頭動畫充滿了賽博朋克風格，與第二季整體調性相吻合，片尾的動漫也隨著劇情的推進而改變，時而晴空萬里時而陰云密布；第三季的片頭主要展示了該季出場的人物形象，在配樂的協調下，片頭動畫整體質感相較第一季和第二季有了大幅提升。

（三）多元化的表現形式

“音樂、戲劇、服飾、禮俗及武術等傳統文化是動漫設計的重要參考元素。”[5]在伍六七系列中，導演運用了多種藝術元素將傳統文化融入動漫之中。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它的語言特色，《刺客伍六七》開創性地運用了多種方言作為語言表現手段，其中主要運用的是普通話和粵語，同時還涉及多種方言。《刺客伍六七》在文字方面也樂于“玩梗”。比如汪星人首領“汪瘋”“大保J發廊”，大春的家鄉“石更國”，艷遇之都“大禮”，小飛變身為“耳機”等等，這些諧音梗和文字游戲無不顯示了中國語言文字的魅力。

在音樂運用方面，《刺客伍六七》也極具特色。在前兩季，動漫整體基調較為輕松愉快，因此片頭片尾的音樂也比較活潑。第三季的劇情起伏較大，片頭曲采用中國傳統古典樂器琵琶彈奏的音樂作為主旋律，琵琶曲充分營造了緊張詭異的氣氛，以此來配合劇中的緊張情節，使劇情更加扣人心弦。另外，《刺客伍六七》中的配樂也選取了很多粵語歌曲，如在劇中出現的廣東民謠《阿珍愛上了阿強》，耳熟能詳的歌曲不僅渲染出輕松的故事氛圍，使觀眾會心一笑，而且還在無形中拉近了觀眾與動漫人物的距離，增強了動漫的可看性。

三、結語

《刺客伍六七》作為一部發行僅四年的動漫作品來說，其制作精良，在內容與形式層面已經達到了較高的水準，斬獲了良好的口碑和較高的收視率，話題度和熱度也持續上升。它以幽默的畫風為基礎，將現代性與中國優秀傳統文化進行深度詮釋，感染了觀眾，也影響了一批又一批的動漫制作人朝著更高的方向前進。

參考文獻：

[1] 魏昀赟.動畫《刺客伍六七》對中華傳統文化內涵的詮釋與延伸[J].電影評介，2019（7）：104.

[2] 焦素娥，雷利鳴.影像奇觀中的民族精神：試論中國武俠電影的創作視角及文化特色[J].南都學壇，2002（5）：51.

[3] 魏昀赟.動畫《刺客伍六七》對中華傳統文化內涵的詮釋與延伸[J].電影評介，2019（7）：105.

[4] 羅蘭.消解與重構：伍六七系列的刺客形象[J].當代電視，2021（5）：105.

[5] 陳國成.我國動漫與傳統文化融合的思考[J].濰坊教育學院學報，2010（2）：16.

作者簡介 許江娥，博士，講師，研究方向：戲劇影視文學。 張夏夢，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戲劇編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