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爾清唱劇選段《榮譽和武器》的音樂特征與演唱技巧

莫成練 / 金濤

引 言

亨德爾在西方音樂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首創了英語清唱劇形式。但清唱劇作品在我國聲樂常規教學和演唱中還是鮮為人知的，本文通過研究亨德爾清唱劇《參孫》文本內容、音樂創作及相關演唱資料，特別是實踐演唱了該劇中的《榮譽和武器》選段，現將其音樂風格、歌唱語言、曲式結構、旋律特點、伴奏和聲等音樂特征及在演唱上如何吐字、用聲、用情等技巧以理論探究和總結，期望清唱劇聲樂作品在聲樂學習和教學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一、作者及作品簡介

喬治·弗里德里希·亨德爾（George Friedrich Handel）于1685年出生于德國哈雷，是巴洛克時期英籍德國作曲家，他從小就表現出對音樂的天賦，二十多歲時訪問過意大利，與當時的著名作曲家如斯卡拉蒂、科雷利、維瓦爾第、洛地都進行了深入交流。后受英國國王邀請前往英國工作，他一生創作了大量的清唱劇、歌劇、管弦樂、假面劇、協奏曲、室內樂作品。其中清唱劇就有20多部。較為著名的有《彌賽亞》《參孫》《凱撒在埃及》等。但由于種種原因，意大利的歌劇在英國并不是那么受到歡迎，因為很多英國本土人士認為意大利歌劇是一種用外文演唱的聽不懂的貴族藝術。為了迎合英國本土新興的中產階級觀眾的需求，亨德爾開始大量創作英文清唱劇。

清唱劇是一種大型聲樂套曲的結構，有一定故事情節和角色分配，從內容上包括詠嘆調、宣敘調、合唱、重唱等。沒有舞臺布景，也沒有表演，演唱者通常手持樂譜演唱。故事情節大都是圣經故事，例如亨德爾的清唱劇《猶大·馬加比》《彌賽亞》《以色列人在埃及》等，由于當時的英國中產階級對圣經故事比較熟悉，于是亨德爾從清唱劇得到了認可和發展。

二、清唱劇《參孫》創作背景

《參孫》是后人予以較高評價的清唱劇之一，劇情描寫以色列人大力士首領參孫，其神力的來源他的頭發，他的神力威懾著敵對族群菲力士人，菲力士族人美女達利拉誘惑參孫并與其結了婚。達利拉趁參孫不備剪掉了他的頭發，使其力量喪失而被菲力士人俘虜，參孫被帶上鎖鏈、挖去雙眼、投入監獄，以色列人也因此淪為奴隸。失去自由的以色列人日夜祈禱，上帝憐憫參孫的遭遇，于是在菲力士人帶參孫去獻祭的時候，上帝恢復了參孫的神力。參孫推到祭壇與敵人同歸于盡，參孫的犧牲使萬千的以色列人獲得了新生。《榮譽和武器》是該劇中著名的一首詠嘆調。是劇中主人翁參孫重要唱段，是在劇情高潮部分即參松在祭壇上受辱，雙手被束縛、兩眼遭刺傷。上帝聽到以色列族人的禱告，并受其感化恢復了參松的神力，對當時在場人們所唱出的心聲，在該劇中起到推波助瀾、掀起音樂高潮的作用。

三、《榮譽和武器》的音樂特征

（一）主調音樂風格及情緒盎然

亨德爾的音樂題材廣泛，以主調音樂為主，注重情感宣泄、充滿自信、自豪感，旋律明快清晰又極具歌唱性，這樣的音樂特點也是契合當時新興資產階級貴族對音樂的需求。在和聲上用的自然音階較多，其中合唱音樂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且又具有恢宏的氣魄，與同時代的復調大師巴赫相比形成強烈主調音樂風格，而他也運用有限的復調音樂對推動戲劇的發展和刻畫情感深也起著重要作用，但在寫作時十分注重縱向和聲關系，他常用細膩的筆調描繪恢宏的音樂，把巴洛克風格早期的風格和當時更新的風格相結合，使他的作品生機盎然、耐人尋味、歷久彌新，在音樂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二）曲式簡潔但調性多變

該詠嘆調為ABA結構，帶再現的二部曲式（圖例1），4/4拍。A段一共分為八個樂句以降B大調開始了第一樂句（第13-16小節），第二樂句（第17-20小節）由兩個分別在主音和屬音上級進的八度音階和屬音三度下行組成；第三樂句（第21-24小節）同樣是由大跳組成的樂句，由于引入了降E的調式進入F大調，第四樂句（第25-39小節）主要由花腔旋律構成，最后結尾典型屬到主半終止；第五樂句（第34-37小節）其結構與第一樂句相似，但大跳由于降A的引入使調性進入降E大調；第六樂句（第38-40小節）、第七樂句（第41-44小節）與第二和第三樂句旋律相似，歌曲在第七樂句結尾轉回降B大調；第八樂句（第45-58小節）基本結構與第七樂句類似，并落在主音第58小節上。

B段開始轉入了g和聲小調，主要分為五個樂句，第一樂句（第63-66小節）第二樂句（第67-70小節），第三樂句（第71-76小節）和聲轉入d和聲小調，在旋律上基本結合了第一樂句和第二樂句的旋律。第四樂句通過四個小節的連續的大跳落在了調式的五級音上；第五樂句（第77-83小節）最終完滿終止落在d和聲小調主音上。

圖例1

（三）旋律鏗鏘有力且戲劇性強

以民族解放、英雄形象、愛國主義為主題是亨德爾清唱劇主要題材，音樂多具有音調氣宇軒昂之勢，旋律鏗鏘有力。而且亨德爾還極力推動清唱劇的演出場地劇院化，不甘心只在宮廷室內演唱，這也使得劇中詠嘆調的旋律有強烈戲劇性的必要。該唱段旋律聽起來十分恢宏有力，表達了參孫想要報仇的欲望。詠嘆調開始就以附點節奏和前八后十六音符節奏，旋律極具動力感，然后一個大跳音程結束第一樂句，宣泄了的參孫重獲光明的自豪和喜悅；緊接著的旋律由兩個分別在主音和屬音級進的八度音階和屬音三度下行構成，音樂涌動感強，表現了參孫內心復仇的心情；第三樂句同樣是由大跳音程組成，展現了參孫雖然可以復仇但又不屑于復仇；第四樂句主要由花腔旋律構成，最后結尾典型屬到主半終止。再現部分由于樂句間沒有休止符及樂句節奏壓縮使得這兩個樂句比前兩個樂句聽起來更加急切與沖動，歌曲在第八樂句由兩段連續的花腔旋律組成，多少讓人覺得是守舊的宗教音樂由嚴肅、含蓄向華麗、復雜、熱烈、繁華等更世俗化轉變的前兆。

（四）鋼伴烘托氣氛且和聲宏大

鋼琴伴奏音型主要是柱式三和弦為主和旋律音的八度進行，這兩種音型在音響上都能給人一種干凈利落，宏大的感覺。有效地烘托參孫報仇的氣氛，在人聲旋律休止處，伴奏使用快速地經過音對歌唱旋律進行連接，有力推動音樂連貫進行。縱觀整曲的和聲布置上一直以主屬進行為主，屬和弦的使用多以其第一轉位為主，AB段結尾都使用了典型的完滿終止和聲進行。B段從恢宏的降B大調音響轉入了它的關系小調g和聲小調，中間轉入d和聲小調，最后結尾落在了d和聲小調的調式主音上，并回到A段進行再現。由于巴洛克時期的音樂風格中常見的恢宏、明亮、且內斂不過分宣泄特點，所以鋼琴伴奏的演奏要與人物形成默契配合，突出時代風格。

四、《榮譽和武器》的演唱技巧

（一）正確用氣唱好花腔難點

靈動快速跑動的花腔是巴洛克時期的聲樂作品特征，也是那個時代的審美特點，在亨德爾和同時期被稱為作曲三巨頭之一的維瓦爾第作品中很多詠嘆調作品花腔炫技的部分，同時也是演唱該類作品的重難點，在歌唱氣息的正確運用上就顯得尤為重要，因為花腔長樂句而且快速音高變化需要大量的氣息支撐，氣息要足也要松，如果呼吸不夠松弛，連續的大段的花腔片段必然會導致身體僵硬跑動不起來，花腔缺乏彈性。這需要大量的練習，保持身體上的松弛和精神上的集中，早期練習一定要放慢演唱速度，一個音一個音對著譜面，帶聲音有顆粒感慢速演唱，待到熟練后再加快。遇到較長樂句時要盡量保持氣息堅持到結尾，如十幾個小節的花腔旋律實在要換氣，可以挑一個詞義可斷句的地方換氣，并在氣口前做一個減慢然后快速吸氣，使整個音樂保持連貫。

（二）準確發音唱好古英語歌詞

亨德爾首創了英文歌詞清唱劇，但現在來看均屬于古英語，在發音上和現代英語略有不同，歌唱中會使用和法語類似的連讀法，“Honor and arms”“arms”詞頭要和“and”的詞尾連接起來變成“darms”，（如譜例一）。“mean a triumph ”中“mean”詞尾和“a”要連接起來變成“meana”（如譜例二）。同時在英文清唱劇中的“tr”要像意大利語中要彈舌，例如“triumph”“tree”等單詞。并且在花腔片段中通常會使用字中某個元音字母作為花腔音，經過長片段花腔后還會有個輔音字尾，例如“arm—s”“glo—ry”不應忘記咬。在咬字方面應該保持發聲狀態，保持腔體打開與穩定，盡量靈活運用唇、舌、齒咬字而保持咽部發聲通道暢通，同時要注意舌頭在吐字發音時的放松，避免歌曲旋律連續的吐字會使舌頭緊張，造成舌根后縮、發聲變形、氣息與聲音脫離上浮等現象。

譜例一

譜例二

（三）精確強弱變化掌控歌唱力度

在亨德爾的作品中，譜面上很少有力度記號，諸如“f”“p”之類。所以力度強弱變化基本上都是以節拍韻律重音為主，例如“Honor and arms”（如譜例一）第一樂句要結合歌詞給予節拍重音，后續的上行音階都是從弱拍進強拍，力度上要給予一個逐漸加強的語氣力度，例如“Though I could end thee at a blow”（如譜例三）。在該作品中有不少弱起的樂句，所以在演唱者應該根據作品特點揣摩作曲家意圖，不宜唱得過分隨性和猛烈，還有在該類作品中會出現大量的連續的模進音符，在唱演唱力度方面應該精確區分主次關系，掌控好歌唱力度變化。

譜例三

（四）明確音樂風格表達好歌曲情感

歌唱情感主要來源于歌詞內容，但音樂風格的影響不可忽視，巴洛克“Baroque”這個詞來自葡萄牙語本意是不規則的珍珠，本來有貶義但后來逐漸被世人所接納，巴洛克時期是藝術作品是處于激烈變革和創新的時代，在教皇和新興資本主義貴族的碰撞中，客觀理性地看待周圍的事物，二元論成為思想主導，同樣這也影響到了音樂創作，當時的作曲家受到文學、宗教、繪畫、建筑等其他藝術領域影響很深，亨德爾音樂作品可以說是那個時代藝術風格的一面鏡子，在這首詠嘆調中雖然是表達一種極具戲劇的復仇情緒，但是演唱時要明確巴洛克時期華麗高貴、色彩多變、生動活力、陽剛激情、均衡得體及宗教性等風格特點，這樣才能符合情感表達的要求。

五、《榮譽和武器》演唱的積極意義

（一）拓展聲樂曲目

目前我國藝術院校聲樂教材的曲目大部分以中國歌曲、意大利歌曲、德奧藝術歌曲等為主。對于英文作品的涉獵相對較少，在聲樂演唱會和各種音樂會演出市場來看，清唱劇作品也是鳳毛菱角為數不多，與同為巴洛克時期的意大利歌曲、德奧藝術歌曲作品相比，亨德爾的清唱劇作品個性鮮明、風格獨特、有活力有時代感。以《榮譽和武器》為例，其豐富的節奏、優美的旋律在藝術效果方面不遜色于其他作品。國際聲樂比賽早就把亨德爾清唱劇曲目作為必唱作品的規定，值得注意的是近年來由于國內外各類聲樂比賽要求選手演唱巴洛克清唱劇作品和古詠嘆調作品，比如中國音樂賽事“金鐘獎”半決賽對于美聲比賽曲目要求就包含有清唱劇、康塔塔、彌撒、圣詠等歌曲，①也足以說明清唱劇作品的藝術價值。年輕歌者有必要通過多研學此類作品以拓展自己的聲樂曲目量。

（二）增強歌唱意識

亨德爾的清唱劇作品有濃郁的宗教性、高度藝術性，相對于歌劇而言清唱劇只是不化妝不帶舞臺角色表演的歌劇，它在情感上也是十分豐富的。既有表達憤怒情緒的《榮譽和武器》、也有表達歡樂情緒的《歡呼吧！錫安的兒女》②，還有抒情性的詠嘆調《慈父之愛》等③。每一首詠嘆調的情感都較為豐富故事內涵，有助于學生對歌曲情感的新認識，更增加了學生對巴洛克時期音樂風格的歌唱意識，從而給后續的古典主義時期、浪漫主義時期作品學習打下堅實基礎。

（三）提高演唱技能

亨德爾在清唱劇創作中將意大利獨唱與英國合唱形式相融合，一方面獨唱選段的歌聲需要與合唱大音量抗衡，另一方面因當時的劇場演出場地大又沒擴音，客觀上增加了清唱劇演唱歌者的技術和能力。另外，連綿不斷的大長樂句且帶快速顫音的演唱技巧，主要是對清唱劇這一題材作品特有的演唱風格的掌握。如聲音靈巧度、聲音的強弱控制、氣息支持的穩定性等。清唱劇顯著的音樂風格特征都要求歌者長期且大量研習和實踐才能恰如其分體現出來，也同時會極大地提高歌者的演唱技能。

結 語

聲樂的學習是一個嚴謹的治學過程，不同聲部、不同程度、不同嗓音類型等，所選擇的演唱曲目是不一樣的，教學者與學習者都需要追求人與歌的最高適合度，聲樂學習才真正做到因材施教、因人而異，而這又是聲樂學習最重要的原則。研究與推崇亨德爾清唱劇曲目就是讓聲樂學習的選擇性更多，也更豐富歌唱舞臺實踐。筆者上文對清唱劇選段《榮譽與微笑》的作品進行曲式結構分析，情感把握、語言發音等音樂特征闡述，并總結個人演唱技巧，也許對于亨德爾的作品也許只是管中窺豹。畢竟亨德爾是巴洛克時期最偉大的作曲家之一，作品海量、風格迥異，作為后人我們需要更多的了解他，了解那個時代，才能將清唱劇音樂的藝術魅力表達好，那么就讓我們從演唱他的聲樂作品開始。■

注釋：

① 摘自第十二屆中國音樂金鐘獎聲樂比賽賽事安排及評選細則。

② 選自亨德爾清唱劇《彌賽亞》。

③ 選自亨德爾清唱劇《參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