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斤肥豬肉

文 雨娃

我小時候膽子小，上學前班就哭，瞅著老師不注意就往家里跑。老師語重心長地對我媽說：“咱們村里這學前班沒有大門，萬一孩子跑丟了……”

我媽只好把我領回家，待我又長了兩歲，便讓我提前一年上小學了。別人讓孩子提前上學是為了贏在起跑線上，我媽讓我提前上學，是看中了村里小學有大門，我跑不出來。

別的同學都是從學前班升入小學的，他們不僅懂的知識多，彼此還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我則一個好友也沒有，是一名孤獨的差生。

我們的數學老師人很好，愛笑，但教我們語文的高老師，從來都不對我笑，讓人害怕。上課時，我總覺得她在斜晲我，目光里帶著不滿。也難怪，我拼音學得不好，怎么也聽不懂她說的。她一著急，聲音就高了八度，我更怕她了。

就這樣，我越來越害怕上學，每天早上都賴在家里不想去，一家人都為我發愁。

有一天，二姨父來我家了。他是個賣豬肉的，輕易不來我家，來了必定要提一小塊肉來。那時的我，除了盼過年就是盼二姨父來。他和我爸談完正事，便開始喝酒聊天。我爸不由得說起我因為害怕老師不想上學的事來，二姨父聽了，笑著說：“小事，那個高老師的對象和我是發小，改天我提兩斤肥豬肉去他家走一趟。收了禮，高老師一定會好好對我外甥女的。”

兩斤肥豬肉呀，這在1981年可是份大禮，我們全家幾個月也吃不上這么多肉。過了三天，二姨父告訴我爸，肥豬肉已經送到了，高老師說了，一定會關照我的。二姨父還特意囑咐我爸，這件事千萬不要外傳。我爸聽了，又囑咐我也不要說出去，我媽替我保證：“放心吧，她在學校一個朋友都沒有，能傳給誰啊！”

從此，我看到高老師一點也不害怕了，畢竟她吃了二姨父兩斤肥豬肉啊。再上課時，我感到她嚴厲的目光中帶著那么一絲溫暖，朝我看時，也似乎在問我：“聽懂了嗎？”連她罰我抄寫十遍作業，我媽都說：“看，天下沒有白吃的豬肉，老師讓你多寫，是關心你，嚴師出高徒。”

我上課也敢直視高老師了，她腮幫子一天比一天鼓，肯定是吃肉吃胖的，我感覺很得意，越來越喜歡她的課了。慢慢地，我開竅了，學習進步了，也有同學跟我玩了。期中考試結束后，高老師在班會上表揚了我，還發給我一張進步生的獎狀。

我升入三年級時，高老師調走了，我很舍不得她。后來有一次，我爸喝多了，告訴我，二姨父根本不認識高老師的對象，也沒送過豬肉。他們只是騙我吃個定心丸，能好好地待在學校里，沒想到“肉”效特好，我不僅愛上了學校，學習也進步了。

我才明白，原來高老師并不是因為兩斤肥豬肉才對我好的，是曾經的我心理過于脆弱，誤解了她的目光和表情。其實，老師們各有各的特點，有的脾氣慢，有的脾氣急，有的柔和，有的嚴厲，但心里都是想教好每一個學生的。

我媽還聽人說，那段時間高老師牙疼得臉都腫了，疼了那么久，還堅持上課，一點都沒表現出來。我不由得更羞愧了，高老師雖然嚴厲，但確實是位好老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