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奶奶』吳彥姝：歲月從不敗美人

文 依江寧

在剛剛落幕的第12屆北京國際電影節上，吳彥姝憑借電影《媽媽！》獲得“天壇獎”最佳女主角。影片講述了一對老年母女用愛對抗遺忘和衰老的親情故事。84歲的吳彥姝，仍然帶著對表演的熱情活躍在舞臺上。

入行60余年，她用精湛的演技和真摯的情感塑造了不少經典角色，成為很多觀眾心中的“國民奶奶”。不管是表演，還是在生活里，吳彥姝始終保持著年輕的心態，正所謂“歲月從不敗美人”。

一碗蘿卜湯的善意，她記了一輩子

1938年，吳彥姝出生在廣州。父親早年留學日本學習企業管理和國際金融，后來加入中共地下黨，她的母親也是知識分子。吳彥姝是家里的獨生女，母親對她很嚴格，要管站姿坐姿走姿等體態，也教吃飯喝茶做客等禮儀。吳彥姝曾攀援著自家四合院里的桂花樹爬上圍墻玩，剛從樹上下來就挨了媽媽的訓。她在母親的悉心教導下成長為溫柔恬靜、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上小學時，吳彥姝一家人在上海生活，她經常跟著家人去看電影，最愛田華、張瑞芳和于藍等演員。不久，父親去山西大學教書，一家人就跟著去了太原。

此時，吳彥姝已經上高中了。有一次，父親帶她去看話劇，她一下子被這種從未接觸過的藝術形式吸引了，覺得很新鮮。之后，當她偶然在報紙上看到山西話劇團招生時，就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17歲的吳彥姝被山西話劇團挑中，因為她的臉長得圓乎乎的，跟烈士劉胡蘭很像，所以吳彥姝剛進劇團，就成了主角！這對從來沒有接觸過話劇表演的吳彥姝來說，實在是一項挑戰。

第一次排練，她站在臺上不知所措，至于哭戲，更不知道該怎么演，緊張的她怎么都哭不出來。為了塑造好劉胡蘭這個角色，吳彥姝被派到劉胡蘭的家鄉體驗生活。她就住在劉胡蘭家旁邊，每天跟著劉胡蘭的媽媽胡文秀一起下地、做飯，這種生活持續了近半年。平時的高跟鞋、裙子都收了起來，她每天戴著草帽去割麥子，臉上曬得直起黑皮。

吳彥姝住在一個農民爺爺家里。冬天，她凍感冒了，農民爺爺半夜里起來給她煮蘿卜湯。后來排戲時，她想到這一幕，感動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流了出來。由此開始，她對表演真正開了竅，那就是融入生活，體驗普通人的喜怒哀樂。而一碗蘿卜湯的善意，也讓吳彥姝記了一輩子。

話劇《劉胡蘭》演出后反響熱烈，最多的時候吳彥姝一天要演6場。1965年，她進京演出并得到了周恩來總理的接見。每次回憶起來，吳彥姝都覺得像做夢一樣。周總理大步沖她走來，跟她握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吳彥姝看著那親切的笑容，眼淚就不由得要流出來。

吳彥姝對戲劇充滿熱情。她一直在山西話劇團工作，把青春獻給了她熱愛的演藝事業，直到2003年才正式退休。

演技“炸裂”，退休才是高光時刻的開啟

退休后，吳彥姝迎來的是人生的別離。她的老伴突發疾病去世，還來不及走出悲傷，又遇到父母生病，她的生活重心變成了照顧父母。7年后，雙親相繼離世，一時間，她的世界只剩下了灰色。

看著她整日以淚洗面，女兒張荷兒便把她接到北京一起生活。吳彥姝壓根沒想到，退休生活才是她高光時刻的開啟。

2010年，沈嚴、王雷聯合指導的都市劇《手機》開拍，有朋友來問她愿不愿意出演劇中的一個配角——伍月的母親。吳彥姝正想嘗試一些新東西，也很樂意為年輕演員當配角。在過去表演話劇的時候，有很多配角輔助她，成就了她的每一場演出。她想，如今到了自己配合主角的時候。

憑借扎實的話劇表演功底，她將配角演繹得同樣精彩。越來越多的劇組找到吳彥姝，隨后幾年，她接連出演了張紀中執導的《西游記》、方軍亮執導的《信義兄弟》、馬進執導《營盤鎮警事》、劉愷執導的《失戀33天》、張黎執導的《少帥》等不同題材和類型的作品。

吳彥姝總是能將每個角色演繹得惟妙惟肖。沒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員，這是她心中所想。“所有的角色都需要付出，認真去演，就會出彩。演每一個角色，都讓這個角色沒有白白出現在劇中。”

2016年《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上映，在不少觀眾的心目中，最打動他們的并不是吳秀波、湯唯的柏拉圖式愛情，而是秦沛、吳彥姝飾演的那對老夫妻之間的溫情，尤其是吳彥姝在婚禮那場戲中流露出的“少女般的眼神”，讓觀眾們內心一震。

《流金歲月》中兒子跳樓那場戲，導演考慮到吳彥姝的年紀，本來只想拍窗簾搖動，她跟導演商量，光拍窗簾可能意思表達不全，還是得拍自己的反應。鏡頭一開，那種不可置信、悲痛欲絕的情緒全都爆發出來，為全劇制造了“巔峰時刻”。

在演戲這件事上，吳彥姝有自己的方法和堅持。拍攝前一天，她要求自己把第二天的臺詞全背下來，否則就不睡覺。拍電影時，她也習慣于把生活里的觀察“拿”過來，這來自吳彥姝早年間的歷練。剛進山西話劇團時，老師常帶著他們去車站或者公園，看來來往往的路人，分析他們的人物關系。時間久了，觀察就成為一種習慣。不論走到哪，吳彥姝都會啟動她的“雷達”。

吳彥姝的付出對得起角色，角色也給予了她應有的回報。憑借在《搬遷》中的精彩演出，她獲得第31屆中國電影金雞獎的最佳女配角。之后她又因《相愛相親》入圍第54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第3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的提名。憑借在《又見奈良》中的精湛演技，吳彥姝斬獲第27屆明斯克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和青年電影手冊2021年度女演員獎。

無懼未來，優雅可抵歲月漫長

吳彥姝被喜愛她的觀眾稱為“國民奶奶”“優雅奶奶”。好奇心停留在眉目間，皺紋中流露出天真感，成為她角色的鮮明特點。

好奇心是她維持表演熱情的最大動力。吳彥姝一直保持著看電影的習慣，豆瓣上的高分電影，她幾乎都說得出來。為了在拍戲時有良好的身體狀態，84歲的吳彥姝經常練習平板支撐、小燕飛，甚至還打籃球。她喜歡花花草草，便種了滿院。喜歡通過自己的手將鮮花變成藝術品的過程，她便時常做一做插花。

“我有一種心態，不要被這個時代拋棄。”吳彥姝坦言自己平時會玩微信，“要學會一些東西，不然和年輕人在一起沒有話聊。”她剛退休那會兒，還常用手機看小說。

年輕人說的，她要懂；年輕人玩的，她也要摻和一下。比如“旅行青蛙”風靡全網時，她也跟著玩得不亦樂乎。不管看到什么新鮮事物，吳彥姝都會好奇去網上搜索一下。EDG獲得電子競技全球總決賽冠軍的時候，她好奇這個熱門賽事，第一時間上網了解，知曉來龍去脈后，吳彥姝認為，“EDG”代表著熱血與青春。

她喜歡和年輕人接觸，覺得電影的希望在他們身上。她說：“年輕的導演，不管他的經費是多少，能支持他就支持。”2021年上映的電影《又見奈良》中，她飾演一個收養日本戰后遺孤的八旬老人。導演鵬飛找到吳彥姝時，她原本沒有檔期，最終還是想辦法擠出了1個月的時間。去年春節檔上映的《四海》她也有參演，雖然只是客串，但和韓寒導演關于電影的交流令她很開心。

她不僅是觀眾眼中擁有少女心的“國民奶奶”，也是女兒心中的大美人。女兒曾評價吳彥姝：“我媽越老越好看，小時候不覺得，生活點點滴滴的積累，量變引起了質變……現在我媽的所有地方都讓人覺得‘你怎么這么好看’。”

2022年8月13日北京國際電影節上，吳彥姝身穿黑色旗袍走紅毯，舉手投足，優雅動人，她向人們展示了什么叫優雅地老去。歲月的饋贈，給了她無懼未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