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軍敗暴露出西漢將領的一個“短板”

│文 李曉巧

西漢是個叱咤風云、意氣雄邁的時代，漢朝軍隊在戰場上驍勇敢戰，令敵人聞風喪膽。但由于歷史局限和個人素養，漢朝將領急于建功立業也暴露出了一些性格缺陷，造成了一些歷史憾事。漢武帝時期的李陵即是一個典型例子。

李陵軍敗

漢武帝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五月，漢軍出擊匈奴，主將是貳師將軍李廣利。而駐扎在酒泉、張掖一帶訓練休整的騎都尉李陵，被安排率領所部為李廣利的輜重后勤部隊。

作為將門之后，李廣的孫子、時年35歲的李陵尚未上過真正的戰場，一聽到消息，他立即到未央宮武臺殿求見漢武帝，希望可以率兵出征，而不僅僅做后勤保障工作。

漢武帝完全明白李陵想建奇功的心思，也很贊賞他的氣概，但因為此次戰事所派將士較多，已經沒有軍馬分撥給他。李陵志在必行，慷慨表態：“沒有軍馬無妨！我愿率領部屬5000人，步行深入敵境，以少擊眾，襲擊單于大營！”話說到這個份上，漢武帝同意李陵出兵。

同年九月，按照漢武帝的指令，李陵同他的步兵別動隊北上，出漢朝邊境居延城遮虜障關卡，再“北行三十日”，抵達匈奴境內浚稽山扎營。很快，匈奴單于的部隊發現了李陵的部隊。

于是，單于的3萬匈奴騎兵開始攻擊李陵部隊，經不住漢軍“千弩俱發”和近身搏殺，死傷頗多，于是匈奴再增8 萬騎兵圍攻5000 漢軍步兵。孤軍深入，敵我懸殊，李陵試圖偷襲單于大營不成功，只好讓剩下來的將士各帶干糧和冰塊分頭突圍，并約定在漢朝邊防哨卡會合。最終，原來5000人的步兵別動隊成功突圍的戰士為400人，而主將李陵被追敵圍困，無奈之下投降匈奴。

無論司馬遷怎么為好友李陵辯解，說他“事親孝，與士信”“得人之死力，雖古之名將不過也”“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等等，但也無法理清這樁歷史公案。反觀李陵軍敗的全過程，跟他的立功心切大有關聯。

境況相似的爺孫倆

對于李陵的任用，漢武帝是比較清醒的。他原本只準備讓李陵跟著算是有作戰經驗的李廣利出擊匈奴，承擔運送保衛輜重糧草的輔助性任務，畢竟李陵之前從未經過陣仗。然而，李陵建功心切，不愿意做李廣利的跟班，向皇帝提出了另外組軍攻敵的請求。

年輕氣壯，其志可嘉，尤其是在兩軍即將開戰之際。但是李陵對出塞深入敵后作戰的困難考慮欠周，塞外廣漠作戰，貴在騎兵的奔馳沖鋒，然而，李陵的5000士卒都是步兵，這是典型的“輸在了起跑線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李陵的部隊缺乏向導，邊挺進邊繪制軍事地圖，而且他從未與匈奴交過手，前方會出現多少敵人？會出現什么樣的敵人？對此，李陵一無所知，他有的只是豪邁意氣、滿腔激情。

李陵的境況同他的祖父李廣當年很相似。整整20年前，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大將軍衛青率領漢軍出擊匈奴，60多歲的老將李廣一直沒有獲戰功封侯，他抓住這個機會，“數自請行”。漢武帝認為他年老不宜出戰，但是老將執意請求，漢武帝“良久乃許之”，讓其擔任了漢軍前將軍。但是，衛青不讓李廣正面抗擊匈奴主力，讓其由東道進軍，李廣爭辯無效，滿懷怨氣地帶部隊由東道搜索前進，然而東路軍迷失了道路，沒能在指定時間同漢軍主力會合，使漢軍失去一次重創匈奴的機會。

事后，衛青追究李廣部隊誤期的軍事責任，李廣爽快地獨自承擔責任，對著審查人員回顧了自己同匈奴戰斗的一生，最后說：“（李）廣年六十余，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矣！”而后，憤然引刀自剄。執意請戰，憤而迷路，慨然攬罪，忿恨自殺——李廣的最后人生經歷，在彰顯豪杰本色的同時，也暴露出他使氣任性的一面。

使氣任性的將領們

不僅李廣、李陵祖孫存在躁動情緒，其他漢軍將領也不乏其例。比如漢武帝時期的驃騎將軍霍去病、郎中令李敢。史書描述霍去病“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往”。李敢是李廣的小兒子，他以戰功賜爵關內侯，取得了他父親一直夢寐以求的功勛，而且接替了父親郎中令的官職。但他記著父親是因衛青追究軍事責任而含恨自剄的，就一直想為老父親出口氣，找了個機會他打傷了大將軍衛青。他以為兩家冤仇可以扯平，然而事情卻并沒有了結——事實證明，他要為自己的使氣妄為買單。

霍去病是衛青的外甥，舅舅位為功勛卓著的大將軍卻被一個部屬打傷，這太丟面子了，年輕氣盛、逞勇好戰的驃騎將軍趁著陪漢武帝狩獵的機會，一箭射死了李敢。更荒誕的是，漢武帝隱瞞了這件事，對外聲稱，郎中令李敢被鹿頂死，光榮殉職。

再回到李陵軍敗的歷史事件上來，其實，致使李陵軍敗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李陵的部隊缺少接應部隊，援絕勢孤。而漢武帝原本是安排了一支精兵作為李陵部隊的后援接應力量的，主將是強弩都尉路博德。

強弩部隊的戰斗力在漢軍中是相當強的，如此安排，可見漢武帝思考之縝密。但是，這個路博德原來官職是伏波將軍，認為皇帝讓他做一個戰場新手的后備隊是對他的羞辱，他上書漢武帝請求暫緩出兵，等待明春他與李陵各帶一支軍隊襲擊匈奴腹地，必建奇功。

任務安排不下去，漢武帝也很來氣，不許再等明年，干脆命令李陵和路博德各領一支軍隊立即出發，路博德部隊移軍西河從東面抵抗匈奴入侵，李陵部隊北上襲擊匈奴腹地，這一來，兩支原本可以互為支援的精兵完全拆開來，李陵部隊同匈奴死戰后，矢盡援絕，導致兵敗，李陵投降。此中，路博德不甘屈于人下、不予合作的思想也是肇禍因素。

從李廣、霍去病、李敢到李陵、路博德這些漢朝名將的經歷，可見當時漢軍將領身上使氣任性的性格缺陷，并造成了諸多不良后果，而這類事情在西漢頻頻出現，這可謂能征慣戰的西漢將領階層的一個“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