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萍,袁世清
(成都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四川 成都 610075)
古代中國疫病頻發,最早的疫病發生在距今約2 500年的春秋時期[1]。《素問·本病論》記載了疫病的證候:“民病溫疫早發,咽嗌乃干,四肢滿,肢節皆痛。”從《傷寒論》的序言可知,該書撰寫的初衷即是總結辨治疫病“傷寒”的臨床經驗,以傳后世。最早的防疫香囊出現在春秋時期的楚地,此后被歷代醫家所重視,如《肘后備急方》明確指出佩戴香囊能預防疫病在人群中的傳播[2]。葛洪、孫思邈、徐大椿、劉松峰等皆創制了有防疫功效的香囊配方并流傳于后世,現代防疫專家王燦輝教授亦多次肯定了香囊預防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SARS)的效果,提倡將香囊防疫作為常規防疫措施之一。香囊制作方法簡單,攜帶方便,所用中藥安全、易得,是值得推廣的防疫手段。本文對防疫香囊的配方、制作方法、作用機制等進行論述,為香囊防疫的推廣應用提供一定的參考。
1.1 配方研究 香囊防疫歷史悠久,《山海經》載:“熏草,佩之可已癘。”可考證先秦時期已有佩戴香囊的習慣。香囊在戰國時期的楚地不僅是美人所佩之物,亦是一種化濕除穢的日常用品。從秦漢至明清,隨著香藥文化的不斷發展,香囊制作也愈有特色。先秦時期以單味藥為主,如佩蘭、艾葉等,漢代則以復方藥物防疫為主流。魏晉南北朝和隋唐時期,北方游牧民族大量南遷,給傳染病的傳播提供了契機。這一時期醫家在疫病防治方面已有所建樹,《肘后備急方》記載了取桑根掛于門上或制成香囊佩戴及將女青搗成屑做成香囊掛于帳中的防疫方法,同時葛洪所創復方“老君神明白散”“太乙流金散”“赤散”也被廣泛運用于防疫香囊的制作,這些配方被孫思邈、王燾、劉松峰、沈金鰲等大家改良沿用以適應后世防疫的需求[3]。明清時期外來香藥與本土香藥交易頻繁,使明清香藥的使用結構有所改變,香藥防疫配方與晉唐時代的祛邪辟疫藥物相比,加入了大量芳香辟穢的藥物。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當代醫家亦很好地發揮了中醫香囊防疫特色,如在SARS的防治中,張專才等[4]將冰片、薄荷、野菊花、蒼術等中藥做成香囊,加入防疫方案。
配制防疫香囊遵循中醫學辨證論治、整體觀的基本原則。中醫典籍中很多防疫方劑對現代防疫方啟發較大,如寒濕疫者可加溫陽化濕藥物,可以用老君神明白散加減,熱毒熾盛動風者以太乙流金散加菊花、鉤藤等藥物;無明顯辨證偏向者,以芳香辟穢殺蟲為主要原則,常用雄黃、礬石、大黃、丁香等藥物。此外,還可根據疫病的不同階段選擇解表殺蟲、清熱解毒或扶正益氣的藥味進行組方。
1.2 配方中藥研究
(1)使用頻次 筆者收集、整理了《肘后備急方》[5]、《備急千金要方》[6]、《外臺秘要方》[7]、《圣濟總錄》[8]、《驗方新編》[9]、《松峰說疫》[10]等古籍中用于防治疫病的香囊配方共計36首,中藥使用頻次情況見表1。從表1可見,防疫香囊使用頻次較高(頻次≥6次)的中藥有雄黃、雌黃、朱砂、細辛、虎頭、皂莢、羚羊角、八角蓮(鬼臼)、鬼箭羽、附子及珍珠。其中以溫性藥為主,如虎頭、細辛、皂莢、附子等,平性藥有雌黃,寒涼藥有朱砂、羚羊角、八角蓮、鬼箭羽等。所用中藥多具有殺蟲解毒功效,其中朱砂、雄黃、雌黃等是古代煉丹的常用礦物藥。研究證實,礦物藥具有殺滅多種病原微生物、消炎的作用[11],但此類藥物多有大毒,對皮膚黏膜刺激明顯,運用時除須注意劑量外,還應注意避免直接接觸皮膚。

表1 防疫香囊配方中藥使用頻次分析(頻次≥6次)
(2)使用劑量 不同時期防疫香囊配方中藥的使用劑量不同,36首配方中高頻中藥的用量見表2。表2顯示,常用的11味中藥用量頻次最高的范圍是31~60 g,共計39次,其次是1~30 g、61~120 g,均為19次;其中皂莢、附子、珍珠3種藥物劑量有<1 g時;整體劑量最大的中藥是虎頭,平均約為138 g。《備急千金要方》載“三角絳袋盛。一兩帶心前,并掛門戶上”“分一方寸匕置絳囊中帶之”[6],推測香囊配方中藥的劑量是根據香囊大小、疫情嚴重程度調整的,大劑量可在37 g左右,少則為1~2 g。同一味藥在不同配方中劑量不同,與藥物配伍、疫病嚴重程度、個人體質與醫者用藥習慣等相關。刺激性較大的藥物應從小劑量開始使用,體質虛弱者整體藥量需酌情減少,體質壯實者整體藥量可適度加大,體現了中醫因人制宜的辨治理念,也說明與其他中醫防治措施一樣,香囊的防疫效果與安全性同等重要,必須引起重視。

表2 防疫香囊配方中高頻中藥的常用劑量使用頻次
香囊一般選擇棉布、棉麻、絲綢等透氣性好的布料做囊,便于香味持久揮發。內囊制作簡便,先縫合成袋,將防疫中藥打粉裝入后完全縫合;外囊縫制完畢后可留下小口,以線頭作為抽繩方便收口。內囊置入外囊,然后塞入棉絮拉緊抽繩收口,或直接縫合四邊成包。
2.1 中藥劑量與香囊規格 單個香囊的藥粉用量以6~10 g為佳,用量過大不利于芳香之氣揮發,反而會造成浪費。香囊的規格以6 cm×8 cm較為合適,既可保證外形美觀,又有足夠的空間容納藥粉。在藥粉用量確定的前提下,香囊的規格對藥效的影響較小,用量適中更有利于藥力的發揮,更適合在生活中佩戴[12]。
2.2 藥粉粗細程度 藥粉以80目左右較好。有學者認為,粉末越細揮發性越好,可更好地透皮吸收,但過細也可能導致藥粉漏出,刺激皮膚,增加過敏風險[12]。此外,冰片等藥物過細會導致揮發快于其他中藥,從而影響香囊整體藥效的穩定發揮。
2.3 香囊佩戴方式 香囊的佩戴方式一方面與個人喜好有關,另一方面關乎香囊的功效。有學者認為,香囊佩戴于膻中效果最佳,同時貼近呼吸道,利于藥效吸收[12]。體質較弱或對氣味較敏感的人群可將香囊置于枕邊或掛于室內床旁,以減輕不適反應[12]。
2.4 香囊佩戴時長與更換頻率 香囊作用時長受藥粉的揮發速度及用量的影響。而藥粉的揮發速度又與配方中藥的藥味有關,芳香藥物含量高者揮發快,硫黃、朱砂類礦物質含量高者揮發慢;同時還與空氣溫度、濕度有關,溫度高則揮發快,濕度大則揮發慢。總體而言,5~10 d后香囊的藥效開始逐漸減弱,須更換新的藥粉。以藥粉6~10 g為例,筆者將香囊制作的各項參數進行了梳理,并提出調整意見,見表3。
研究發現,防疫中藥大都含有揮發油成分,如萜類物質與黃酮類物質,不僅對金黃色葡萄球菌、乙型溶血性鏈球菌、銅綠假單胞菌、白色念珠菌及大腸埃希菌具有不同程度的殺滅和抑制作用[13],還對呼吸道合胞病毒(RSA)有強有力的抑制作用,當香囊提取液在12.5 g/L時對RSA的抑制作用能達到91.4%[14]。揮發油可直接作用于鼻腔黏膜,促進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的分泌,從而發揮殺菌、抗病毒作用,提高機體抗病能力[15]。中藥香囊防疫機制可總結為3點:其一,香囊揮發活性物質通過調節病毒感染相關的細胞信號傳導,促進有利于抗病毒的信號傳導,提高機體免疫力,從而達到防疫的效果[16];其二,中藥揮發成分可作用于前列腺素內過氧化物合酶1(PTGS1)、PTGS2、白細胞介素-6(IL-6)等因子及過氧化物酶體增殖劑激活受體α-類視黃酸X受體α-核受體共激活蛋白2信號軸,發揮抗炎作用[17];其三,辛香藥物揮發油成分可通過調節神經遞質表達、調節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及保護神經元等,達到抗抑郁、抗焦慮的效果[18]。綜上,現代研究不僅從宏觀上對防疫香囊的配方進行了繼承與發展,而且在微觀上對防疫中藥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從分子水平揭示防疫香囊的作用機制,為臨床推廣應用防疫香囊奠定了良好的理論基礎。
香囊不僅有防疫作用,還可用于防治常見的與免疫力下降有關的疾病。多項臨床研究表明,香囊能降低過敏性鼻炎、上呼吸道感染發病率,改善臨床癥狀及縮短病程[19-20]。新型冠狀病毒的主要傳播途徑為呼吸道飛沫和密切接觸傳播[21],而香囊作為中藥空氣消毒方式之一,并無現代消毒劑刺激性強、腐蝕性大的特點,可在人員密度大的空間進行有效防疫[22],對預防新型冠狀病毒傳播具有重大意義。現代提取工藝,如溶劑提取法、微波輔助萃取法及酶提取法等,能進一步提高芳香類藥物中揮發性物質濃度,使其殺菌的作用更強,作用時間更持久[23]。除有效抑制病毒傳播外,香囊還可安神助眠、醒神開竅、解郁開悶,緩解疫情期間緊張、煩躁的情緒,多方面發揮疫情防治作用,具有重要的臨床推廣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