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勞動理論再探 ： 理論起點 、 批判維度和現實價值

◎徐 賢 應晗希

（浙江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浙江 金華 321004）

異化勞動理論是馬克思在《巴黎手稿》中經濟學和哲學辯證統一研究的起點，馬克思在批判吸收前人觀點，立足于社會實踐和大眾利益，服務于階級斗爭，系統性闡述了異化勞動理論，為工人爭取的正當勞動利益送去了福音。習近平在慶祝“五一”國際勞動節大會上指出：“無論時代條件如何變化，我們始終都要崇尚勞動、尊重勞動者，始終重視發揮工人階級和廣大勞動群眾的主力軍作用。”在新時代背景下邁入共同富裕之際，再探異化勞動理論對正確處理勞資關系進而拓寬高質量發展格局等社會主義建設實踐有重大實踐意義。

一、異化勞動理論的理論起點

馬克思在《1844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通過對黑格爾抽象的思辨哲學體系的揚棄和對費爾巴哈人本思想的繼承提出了超越性的異化勞動理論，為工人批判資本主義提供了哲學性武器。

（一）對黑格爾唯心的抽象思辨哲學的揚棄

研究異化勞動理論繞不過“黑格爾之橋”。黑格爾哲學是馬克思的思想來源。黑格爾思想抽象而精深，其唯心的抽象思辨哲學成為異化勞動理論的理論起點之一。

黑格爾的思辨哲學體現在“絕對理念”的辯證法推演，其哲學思想是抽象的“詞句游戲”。其一，虛空的歷史觀。黑格爾認為歷史的發展過程，是絕對精神不斷運動的過程，一切的對象性都是其外化性。“絕對精神”在運動中不斷揚棄，最終趨于完美，這個完美的句號就是他生活的普魯士國家。其二，抽象的勞動觀。黑格爾認為人的本質是精神勞動的結果，他把勞動僅僅理解成精神勞動，把人看成唯靈論的存在。其三，保守的國家觀。歷史的發展終點就是他所處的市民社會，他所擁護的普魯士王國，政治國家決定市民社會，兩者利益天然相契，因此其哲學盡管有一定的革命性但本質還是為市民社會的統治機器服務的。

在《手稿》中，馬克思成功實現了對其哲學思想的揚棄。其一，顛覆了虛空的歷史。馬克思以市民社會為切入點，立足于國民經濟學的缺陷，考察大量的經濟事實，論述了工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生命活動、類本質相異化的原理，推出人與人關系相異化的結論，拋棄了從精神角度去闡明現實生活中的對抗關系，摧毀了舊歷史觀的唯心地基，初步構建了唯物基礎，并指出歷史就是人感性的勞動的歷史。其二，揚棄了抽象的勞動觀。馬克思認為勞動人是實在的、感性的勞動，并指出類本質在于自由的有意識的勞動，“生產生活就是類生活，這就是產生生命的生活。一個種的整體特性、種的類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動的性質，而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恰恰就是人的類特性”。馬克思用“類”消解了精神勞動觀，初步構建了實踐觀，把精神勞動觀置于唯物主義地基上。其三，批判了私有財產的不合理性。黑格爾哲學為資本社會辯護，把市民社會里的一切上層建筑當成永恒現象和范疇。馬克思認為私有財產不是天然存在的，而是由外化勞動決定，“私有財產一方面是外化勞動的產物，另一方面又是勞動借以外化的手段，是這一外化的實現”，異化勞動先天于私有財產，資本家對工人勞動的私有中產生了資本家的私有財產，進而出現了私有制。資本家越富有，工人就越貧窮，社會財富被獨占，貧富差距就被拉大。馬克思追溯了私有財產的來源，撕下了市民社會精神分子一眾人虛偽的面具，推翻了私有財產天然這一虛構事實。

（二）馬克思對費爾巴哈人本思想的繼承

在《手稿》中，馬克思贊揚費爾巴哈對黑格爾的批判功績，“費爾巴哈是唯一對黑格辯證法采取嚴肅的、批判態度的人”，脫離青年黑格爾派的青年馬克思，其人本思想就自然成為了馬克思的哲學依靠。

馬克思對費爾巴哈人本思想的繼承。一是在《手稿》中馬克思論述人和其他動物的區別，指出人首先就是自然的存在物，繼承了費爾巴哈的人本說，否定黑格爾的神創說。“不是導源天，不是導源于地，不是導源于神，而是導源于自然界，人必須從自然界開始他的生活和思維”，費爾巴哈認為人只是自然屬性的人，探求人的本質的問題就只能去自然里找，把人看成抽象的原子個人。“無論是在人那里還是在動物那里，類生活從肉體方面來說就在于人（和動物一樣）靠無機界生活”馬克思認為自然界就是人無機的身體，人獲取生產資料就必須從自然界獲取，自然界存在人才可以長存，所以人就是自然的人，馬克思繼承其人本思想的前提——自然的人。

二是在《手稿》中，馬克思頻繁地使用“類”這個詞眼，如“類本質”“類特性”等，繼承了費爾巴哈關于人的主體敘事。費爾巴哈認為“類”是一切人所具有的共同性如理智、情感的集合體，把理智的人看成絕對的自我本質，在生理基礎上形成了普遍的人的共性，人生存目的是為了實現這些抽象，認為人是機械的抽象的人，把“人”這一概念簡單地歸結到生物學范疇里。馬克思指出異化勞動和私有財產對工人的壓迫，使工人失去了“類”，成為僵死的只是為了維持生命的個體，而共產主義正是對私有財產的揚棄和類本質的歸復。馬克思借用費爾巴哈的術語為工人鳴不平，被自然主義和人道主義影響著的馬克思用抽象的哲學語句描繪著共產主義的概念，在哲學意義上現實了人的類本質復歸。

二、異化勞動理論的批判維度

盧梭在社會契約中就用異化來表示原始的自由的喪失，費希特、謝林等人使用“外化”“物化”等詞眼來表示抽象的哲學含義。在私有制下，本該是創造幸福生活的勞動，卻被資本家反過來奴役工人，這就是異化勞動的概念。異化勞動有四重規定：勞動者和其勞動產品的異化、人和勞動活動本身的異化、人同人的類本質的異化、人與人社會關系的異化。理解異化勞動的四大規定可從兩大批判維度出發。

（一）人和勞動維度

人和勞動關系維度的批判，體現在批判工人和勞動產品、勞動活動相異化。其一，批判工人和勞動產品相異化。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資本家掌握生產資料而雇傭工人出賣勞動為資本家積累財富，工人的勞動產品被資本家無償占用，工人越產生勞動產品，他就越被異化，越受資本家和私有制的奴役，“對象化竟如此表現為對象的喪失”，工人在勞動中越賣力工作，生產出的財富越多，他自己就越貧窮，因為勞動產品無一屬于工人自己，完全屬于資本家，資本的產生和發展完全歸結于對他人勞動結果的自私剝奪和自身財富的積累。

其二，批判工人和勞動活動相異化。工人和勞動活動相異化，而勞動結果是工人勞動活動的外化。勞動活動是如何異化的：一是工人機械化的勞作，付出了遠超于自身價值的勞動，而得不到充分的物質回報，精神也在不斷被摧殘。二是工人被迫勞動，不是自發自由愉悅的勞動，是被迫的痛苦的勞作。勞動本來是自發的幸福快樂之事，而機械化的工人無法感到自由和快樂，只剩麻木和痛苦。三是工人在勞動活動中被自身異化、被資本家異化，而得不到全面發展的生活資料，甚至連基本的生存資料都難續。

（二）人倫維度

人倫維度的批判，體現在批判人同人的類本質相異化、人與人社會關系相異化。其一，批判人同人的類本質相異化。“工人在自己的勞動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發揮自己的體力和智力，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發揮自己的體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體受折磨、精神遭到摧殘。”人的類本質外化表現在自主自覺的有意識的勞動，而私有制度下的勞動卻成為人異化自身的元兇，異化勞動剝奪了工人的類本質，使工人感受不到真正的幸福，只感受到被剝削的悲哀，在流水線上，工人為了生計任自己被摧殘，當活勞動成為死勞動，工人就離真正的自己越來越遠。

其二，批判人與人社會關系相異化。站在活勞動之外的勞動關系還生產出一個完全不從事生產而占有生產結果的“他人”，這個“他人”就是資本家，馬克思揭露資本家對工人勞動結果的占有和對工人的剝削。在“他對這些他人的關系”中，馬克思把關系放大到整個市民社會，社會中的人和人關系漠化，原本和諧友善的社會關系走向利益化，這背后都是因為“資本邏輯”，導致社會關系孤立化。在各種丑陋的“關系”交織下，產生了私有制，異化勞動這時在現實層面便表現為私有財產。

三、異化勞動理論的當代價值

馬克思的《1844經濟學哲學手稿》創作于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矛盾十分尖銳的20世紀上半葉，體現了革命性的實踐人學，而如今是社會主義建設的新時代和全球壟斷資本主義發展的新浪潮，因此，我們所處時代，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矛盾趨于緩和，但是馬克思主義異化勞動理論依然有重大現實價值。

（一）通過透視異化勞動理論，有利于全面理解“人的生成”和“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

馬克思主義的勞動學說十分注重現實生活世界中的人，就是在實踐活動中去把握人，以人為起點和歸宿，關注的主題指向無產階級的生存境遇與未來命運，這是馬克思告別過去的虛假人學引入科學的實踐觀創立現代人學的結果。窺視馬克思在《1844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的異化勞動理論，啟示人們應從四個方面理解人的生成，一是人在社會歷史的發展中生成；二是人在以生產勞動為基礎的交往活動中生成；三是人在改造客觀世界的創造性活動生成；四是人通過實踐活動實現的人的本質力量的主體性彰顯。因此，馬克思主義的勞動學說體系中，人的發展和社會發展是不是分裂的而是辯證統一的，而馬克思更認為，自由平等全面發展是人的發展的理想目標。

在馬克思主義共產主義勞動理想里，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物的關系恢復是需要充分發揮每個人的能力的，而個人能力的充分發揮到一定程度就實現了“人的自由而全面地發展”這是馬克思關于勞動學說的核心指向。“自由而全面發展”并不是建立在少部分人的發展或者少部分人剝削大部分人的發展建立起來的，那并不是真正的發展，而是資本主義語境下虛假的發展。馬克思運用唯物史觀考察過去的西方人類歷史發現以往的發展都是建立在犧牲個人或部分人的利益之上的，以個人或者部分人利益的犧牲來實現其他人或者整個社會的發展。而關于真正的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做了生動的闡述：“我有可能隨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這樣就不會使我老是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

（二）是在全球化浪潮中認識并抵御當代數字異化勞動的銳利武器

數字勞動不是解放無產階級的“新勞動”，數字勞動仍受制于資本邏輯，勞動的形態無論如何變化，數字資本主義現實性生成的一個重要原因依然是資本主義的無限性擴張需求，無論是傳統的分工勞動還是現代化的數字勞動，必須清醒地意識到工人所創造的價值都無條件地被資本家占有，并成資本生產邏輯社會化的基礎。但是，數字異化勞動和傳統勞動在對無產階級的剝削形式上既存在共性又存在個性化的差異，數字異化勞動主要以新型信息網絡技術為工具對無產階級開展新型的剝削，而這一部分勞動主要的被剝削方式的原理還是和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原理一致的，仍然體現在資本家對無產階級的剩余價值的榨取和資本的無限制的個人累積。

要辯證地看待資本主義勞動的數字異化，“兩個絕不會”告訴人們在西方資本主義社會形態的生產力還沒有強大到不被數字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所束縛的時候，數字資本主義就一定不會滅亡，還將進一步發展，但積累的階級矛盾也在會進一步積累深化。為什么數字資本主義無法改善無產階級的生活？因為雖然數字資本主義具有更大的規模經濟效用，從而使現代市民社會其具有更大的財富容納能力。可是，數字資本主義的異化力量使得這些沒有什么生產資本和生活資料，只能把自己零星出賣甚至無償貢獻的數字勞動者逐漸明白自己還是收到壓迫和剝削的一方，沒有大數據優勢和新興技術優勢的小生產者最后也會被壟斷資本主義所吞噬。正如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是如此解釋：“有的是因為他們的小資本不足以經營大工業，經不起較大的資本家的競爭；有的是因為他們的手藝已經被新的生產方法弄得不值錢了。無產階級就是這樣從居民的所有階級中得到補充的。”

面對數字資本主義在各個領域的侵犯，要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絕對指導。將馬克思主義作為個人的堅定信仰，內化于心外化于行，在一些根本問題上，我們要堅定不移地堅持馬克思主義指導，旗幟鮮明地抵制各種反馬克思主義思潮。在后疫情時代，更要信馬學馬、愛馬用馬，堅定地信仰馬克思主義、堅定地追求共產主義理想，多讀原著悟原理，堅持自我周期性自我意識凈化工作，繼續將馬克思主義的基本思想和原則堅定不移地內化成學習工作的桅桿思想和后天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