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華文明是唯一延續至今且沒有中斷的文明,這種延續性與持久性離不開博采眾長地吸收外來文化,以及創新發展本土文化。實踐經驗表明,經過千年積淀的中華文明,中華文化的內容已經孕育得博大精深。根據近年來的研究成果看,傳統文化通常被界定為“行為主體在長期實踐中形成的集體心理價值,與相對穩定的生活方式”。將傳統文化中內含的精神性與外在的物質性融入到現代藝術創作之中,既有利于豐富現代藝術,也能夠促進對傳統文化的創新式傳承。目前,在我國各行業諸領域高質量發展的階段,有必要增強對傳統文化與油畫創作的融合分析。
我國傳統文化既有長期傳承而來的主流文化,也包括豐富多彩的民間文化。以主流文化為例,儒家、道家、佛教等傳統文化中,既有“文與質”、“虛與實”、“氣與神”等方面的繪畫藝術創作理論,也有與人物、山水、花鳥魚蟲相關的繪畫作品。與之相比,民間文化方面,通過人民群眾提煉生活經驗與對農業文明時期勞動場景的藝術升華,創作了比較寫實的繪畫作品。尤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農民畫的出現與“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藝術流派的油畫創作理論及油畫作品遙相呼應,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共鳴。由此可見,在現代油畫創作中融入傳統文化,既是時代精神的體現,也有利于增加油畫創作題材,并通過對題材的篩選,豐富其創作主題。
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先生在其《歷史研究》一書中,將傳統文化劃分為若干類型,并且認為人類至今創造的各類文化中,部分文化因為缺乏傳承正在趨于消亡。無論從歷史理論,還是實踐經驗看,任何一種文化只有在應用中才能永葆青春,而且對于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創新是達到該目標的有效手段。我國傳統文化中與人類感性直觀審美相關的元素數以萬計,從青銅器紋樣、敦煌壁畫人物,陵寢圖案,到不同風格的繪畫作品,飽含著無限的藝術生機,要將這種能夠“興發生命之感動”的藝術元素提煉出來,使其得到弘揚與發展,需要將其與現代油畫創作融合起來,為其賦予現代藝術形式。從二者融合的角度看,十分有利于促進對傳統文化的創新式傳承。
油畫藝術在本質上屬于舶來品,我國在早期通過“拿來主義”的方式,使其在本土藝術市場扎下了藝術之根,發出了藝術之芽,但是,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并沒有獲得質的飛躍,促進其茁壯成長。在高質量發展階段,為了促進其成長并創造出具有民族特色的油畫藝術作品,需要從根本上打破“拿來主義”的思路,開發與挖掘傳統文化中的與繪畫藝術相關的創作素材、創作理論、創作技法等,推動油畫創作。進一步講,傳統文化不是一潭死水,它存在于人類群體在精神層面形成的集體心理價值與日常的生活方式之內,涉及物質層面的衣、食、住、行、用等。當與現代油畫創作實現多元路徑的融合后,可以從理論、內容、形式、技術各個層面提升油畫創作水平。
油畫起源于西方,從古羅馬時期蠟畫肖像,中世紀時期坦培拉祭壇畫,到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近代油畫,逐漸形成了以歷史畫、風俗畫、人體畫、肖像畫、風景畫、靜物畫為主要題材的油畫傳統。通過野獸派的色彩革命,立體派與未來派對“形的解體”,以及表現主義、熱抽象與新造型主義、超現實主義等現代與后現代藝術流派的創新發展,創造了現代意義上的油畫藝術。我國當前的油畫創作中主要以現代油畫占據主流。從油畫的發展歷程看,從傳統油畫到近代油畫的轉型,重點集中在繪畫技法的創新,而近代油畫向現代油畫的轉型,則依賴于理論的創造。因而,從油畫創作角度看,要在多元路徑下將二者融合起來,十分需要從理念、形式、內容、色彩等多個層面,對其開展細致入微的研討與分析。具體如下:
首先,我國近年來對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理論的研究認為,意識形態屬于一種確定的思想體系,主要圍繞某個具體的理念,采用觀念聯合方法構建思想體系。將其作為方法論,對現代油畫理論進行解構,可以明確地梳理出具體流派的倡導的藝術理念,并通過對理論體系相關觀念的梳理實現對其理論的全面了解。例如,立體派主張對“形的解體”,其代表人物畢加索將主題、抽象幾何形狀、真實形體等作為與該理念相關的觀念,對其進行聯合應用,構建獨具特色的未來派油畫創作理論,而且,實現對油畫的革新。以《有藤椅的靜物》為例,創作者打破了傳統油畫中對于空間、透視、形體、材料的束縛,在一塊畫有藤椅圖案的畫布之上,通過拼貼手法創作了新的作品,而且將畫中的JOU印刷字母作為畫作的一部分融入到了作品之內,從而完成了整體構圖。就第一印象而言,觀看者會聯想到裝飾布、椅子,并產生與看到印制漆布時同樣的感覺。但是,從創作方面看,藝術家以平紋畫布淺色底子為主,在半濕時通過色層進行作畫,其中的貝殼是通過土黃色層上添加厚顏色形成,最后借助黑色勾勒其形狀,當使用大筆觸將所有部分連接起來看,其整體色調介于棕色與土黃之間,加上橢圓畫框為其提供的邊界,呈現了一種具有“繩索”、“束縛”雙重意義的作品(圖1)。

圖1 畢加索《有藤椅的靜物》
其次,在意識形態理論牽引下,可以通過其方法論開發傳統文化中的理念,并發掘相關的觀念,借助觀念聯合方法創造有利于我國油畫創作的理論及技法等。例如,我國傳統繪畫有“六法論”,以氣韻生動作為核心理念,此時,就可以梳理出與其相關的形似觀念、神態觀念、形態觀念等,將傳統繪畫中注重精神與靈魂的一面,與油畫中逼真表現的另一面融合起來,構建有利于推動油畫創作的新理論。以我國洪凌先生的《殘雪晨溟》油畫作品為例,創作者將主題定位為山水油畫,將殘雪、晨溟、山水、形態等觀念進行了聯合,既表現了雪國之景,也對山水的氣韻進行靈動的表現。乍看之下,仿佛印象派的作品,細致鑒賞可以看出,這幅作品前景中的殘雪、中景中的樹木、背景中的朦朧氣氛烘托出的山,共同營建了殘雪與晨溟之景,其功力之深,技術中使用的拍、揉、線技巧發揮得淋漓盡致且不留任何痕跡,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從直觀的審美體驗看,觀看者可以隨著鑒賞時間的延長,越來越清晰地看到油畫中的各種景色,并感受到山脈與殘雪構成的山水之內在生命力等(圖2)。

圖2 洪凌《殘雪晨溟》
在西方藝術領域,通常會將藝術劃分為造型藝術與非造型藝術,油畫作為繪畫中的主要類型,屬于造型藝術。這種以構形為主的油畫藝術,突出了形式之美,但是要通過油畫創作真正呈現出其形式美,則需要花費大量的力氣。具體而言,傳統油畫理論中將繪畫看作對點的無限重復,并且從中抽象出了一點、兩點、多點透視,以及與之相似的氣氛透視法等。同時,通過多種類型的藝術語言賦予了這種油畫形式美以活力。例如,在明暗與色彩、筆觸與肌理、輪廓與形體、平面上的空間四大藝術語言層面,均可以表現出油畫中的形式美。
理念與形式的融合可以將“拿來主義”的油畫,轉變為具有本土特色的油畫,并在創作過程中為油畫創作色彩方面的融合提供必要條件。具體而言,油畫代表了西方文化,傳統文化屬于中華文明中的瑰寶,前者屬于西方油畫藝術形式的表現,后者是包含了若干藝術形式的文化內容。因此,在明確具備宏觀與微觀、整體與個體、一般與特殊的兩個事物進行融合時,既要注重背后依托的不同文明,也應從內容上進行一些融合嘗試。從經驗方面看,應借鑒壁畫藝術與傳統文化融合創造的敦煌壁畫經驗,將其轉用到油畫藝術與傳統文化的內容融合層面,從而創造出具有中國特色的油畫等。
首先,傳統文化的繪畫藝術中十分注重對自然色彩的運用,西方文化中強調對自然色彩的二次運用,將二者進行融合時,可以通過增加自然色彩糅化、淡化油畫中強烈的色彩,使其更加符合人的感性直觀經驗。傳統文化中對于單一色彩的運用較多,能夠使油畫創作中的色彩趨向于集中,減少色彩的層次,并促進樸素風格的形成。與之相比,西方油畫中,通過提香、魯本斯、倫勃朗、德拉克羅瓦等大師級人物對色彩的使用,賦予了色彩語言獨立特征,使其為油畫的形式增添了前所未有的形式之美。尤其在印象派出現后,強調了色彩的重要性。以莫奈的《打陽傘的女人》(圖3)為例,將色彩語言提升到了與行為主體內在感受、大腦想象同等的地位,從而借助色彩表達感覺,利用色彩營建想象等過程中,大量應用了筆觸交錯與色層重疊技法,最終創造出了一種“色彩的和諧”,并在此基礎上使油畫形式獲得了突破與創新發展。由此可見,兩種文化中的共性特征為其進行色彩融合創造了條件。

圖3 莫奈《打陽傘的女人》
其次,中國傳統文化從禮制制度到各類藝術,均十分講究“純色”之美。例如,魯迅先生形容中國書法藝術時,就在其“白”紙“黑紙”之純色運用方面,揭示了其“形美、意美、神美”的三重特征。同時,中國傳統繪畫藝術本身以線條作為繪畫中的主要要素,重點通過白描的技法實現對線條中的墨法與宣紙兩方面“黑”色與“白”色的區分。尤其在花鳥蟲魚、梅蘭竹菊之類富有象征意義的繪畫材料中,十分注重對自然色彩的融合運用。另外,傳統繪畫中的工筆畫、山水畫中,色彩運用方面也不乏大膽創新,而且多數作品中的線條與色彩共同構成了繪畫藝術中的形式之美。所以,從共性特征挖掘的角度看,當油畫與傳統繪畫之間的色彩語言趨于一致,只存在量的差別而無質的區分的情況下,可以將二者進行深度融合,實現二者資源的優勢互補,共同促進油畫藝術向著像素、自然方向創作。
總之,在“現代主義”與“后現代主義”的崛起后,傳統油畫藝術獲得了全新發展,在油畫創作理論、創作主題、創作技法、創作形式、創作內容等各個層面發生了深刻變化,同時也出現了新的發展危機,為了克服此類困境,部分油畫創作者加強了對傳統文化的研究并將其與油畫創作進行了密切融合,為其提供了新的發展動力。通過以上初步分析可以看出,傳統文化與油畫創作的融合有利于借助傳統文化中的各種構成要素豐富油畫主題,間接實現對傳統文化的創新式傳承,并在宏觀上促進多元文化交流發展。由于兩者融合路徑主要集中在理念、形式、內容、技術等層面,因而建議在實踐過程中,盡可能從不同路徑的聯合實踐層面出發,嘗試多樣化的融合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