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巧梅
(新疆師范大學 新疆 烏魯木齊 830000)
花兒是廣泛流行于我國西北的山歌,兼有文學性、藝術性、民俗性等多重特征,被譽為“活著的《詩經》”。新疆花兒作為花兒的有機組成部分,是新疆各族人民共同創造的,具有鮮明地域特色和民族韻味的民間音樂。2008 年,新疆花兒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為新疆花兒的保護、傳承與發展創造了新的機遇。王秀芳是新疆花兒第三代傳承人,也是新疆花兒奠基人韓生元的女弟子。王秀芳不僅熟練掌握新疆花兒30 多種曲令,更具備很強的創新意識,能夠緊跟時代發展,創新新疆花兒的內容。在長期的探索與實踐中,王秀芳形成了具有強烈個人特征的表演風格,有力地推動了新疆花兒的傳承與發展。
新疆花兒是西北花兒的一支,有著悠久的歷史。隨著幾次移民大潮,“歌隨人走”,在新疆昌吉、伊犁、焉耆等地落地生根,并與當地的語言、文化、習俗等因素完美結合,逐步形成風格多樣、獨具風味的新疆花兒。學界關于新疆花兒的源流問題多有探討,武宇林在《中國花兒通論》中便從移民遷徙的角度探討了新疆花兒的源流,認為新疆花兒源自甘肅的河州花兒??偟膩碚f,新疆花兒是民族文化、區域文化交流融合后形成的,既保留古樸原始的風貌又獨具現代生活的新氣象,是受到各界關注的民間非物質文化資源。昌吉、哈密、焉耆、伊犁是新疆花兒主要流行區。根據內容、形式等差異,新疆花兒分為傳統花兒、當代花兒兩類,傳統花兒也稱老花兒,主要為甘肅、青海等地傳入新疆的花兒,曲令、歌詞具有西北其他地區的特點。當代花兒,也稱新花兒,指依據新疆獨特的自然環境、人文背景而創作的具有時代性的花兒。
伊犁花兒是新疆回族民歌中最具特色的花兒。它隨著回族人的遷移,而不斷融入新疆,并在新疆落地開花、不斷發展壯大,在多民族的融合中,逐漸形成了既有“新疆風味”、又有民族大融合氣息的回族“花兒”。在新疆伊犁,不僅回族人演唱花兒,普通大眾也在傳唱花兒,通過對花兒的演繹,他們傾訴著內心的情感,表達著對生活的熱愛、對民族的贊揚、對愛情的向往等。伊犁花兒沿用古漢語、大量吸收新疆方言、融匯新疆地方風物等,具有大量使用省略句、語序倒置的語法特色,大量使用比喻、夸張、反復、同字等修辭手法,這使得伊犁花兒綻放出不一樣的音樂魅力。這也是伊犁作為新疆花兒主要傳唱地的體現。
昌吉地處天山北麓、準噶爾盆地東南緣,是古代“絲綢之路”新北道通往中亞、歐洲諸國的必經之路。與伊犁地區類似,昌吉的回族民眾大多數也是從陜西等省遷入,但并沒有哪一個省的人口占絕對主體。隨著各族民眾的交流日益頻繁,其原有的方言出現了融合的趨勢,最終產生了昌吉當前具有混合性特征的方言。也正是在混合性方言的作用下,昌吉地區的花兒才出現了獨特的演唱風格。大量花兒歌唱家嘗試用少數民族語言來演唱花兒,具有代表性的便是素有昌吉花兒王之稱的韓生元。
焉耆是新疆花兒流行的區域之一。其原來為西域古國,現在則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少數民族自治縣之一,境內民族眾多,有著燦爛的多元民族文化。新疆是我國多民族聚居地,境內有著大量的少數民族,這些少數民族以能歌善舞而著稱,尤其是維吾爾族更是有著濃厚的音樂氛圍?;▋涸谛陆申鹊牧餍袆荼貢推渌贁得褡逡魳钒l生交融,并且在藝術表現中出現其他少數民族的音樂元素,比如維吾爾族的十二木卡姆、哈薩克族的阿肯彈唱等。這些少數民族的音樂表演方式融入焉耆花兒的演唱中,使得焉耆花兒的審美形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脫離了純粹的山歌形態,有向歌舞發展演變的趨勢。
濃郁的區域特征是王秀芳新疆花兒表演中最為鮮明的風格,作為土生土長的新疆人,王秀芳對新疆的風土人情、民族民間文化極為熟稔,花兒的創作與演唱,受到了區域文化的深刻影響,其中,最為典型的便是新疆方言的運用。方言是民歌活的靈魂,也是民歌最鮮明的藝術特點。新疆花兒多用方言演唱,并且新疆花兒方言具有多樣性特點,夾雜陜甘寧青方言和新疆本土方言,這也使得新疆花兒在演唱中便帶有多民族融合的特征。廣泛使用各民族方言是王秀芳新疆花兒表演的重要特點,王秀芳演唱的新疆花兒,既有西北回族的方言元素,比如“孽障(在西北回族方言中,孽障有可憐的意思)”,也使用了新疆其他少數民族的方言,如“尕西木”等。方言的廣泛運用進一步強化了王秀芳新疆花兒的區域性特征,也使得王秀芳成為新疆花兒極負盛名的代言人。此外,王秀芳能將技巧與風格性完美融合,在方言土語基礎上,通過干凈利落的發音,歡快的節奏節拍,淋漓盡致地展現出濃郁新疆味。
襯字、襯詞的大量使用是新疆花兒的一大特點。所謂襯字、襯詞,指與主題內容中正字、正詞相對應的字、詞,其具有靈活多變的特征。新疆花兒中常見的襯字、襯詞有“個”“哈”“呀”“這個”“那個”等,如“三稻壩(哈)稻子種下”“只怕肚子(哈)餓下”。襯字、襯詞多在表演中即興添加,非??简灡硌菡叩乃囆g功底和應變能力。王秀芳在新疆花兒的表演中,能夠靈活、生動地添加襯字、襯詞,使得同樣一首花兒歌曲,在不同的表演場合中呈現出不同的魅力。以王秀芳創作的《國泰民安幸福來》為例,她在演唱中加入了“呀”“哈”等襯字,如“弦子(呀)彈起來,花兒(哈)唱起來”。襯字襯詞的加入對提升新疆花兒表現力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一方面,襯詞襯字使得新疆花兒的唱腔更加委婉動聽,另一方面,襯詞襯字也強化了新疆花兒的口語特色與地方色彩。
新疆作為多民族聚居地,境內居住著漢族、維吾爾族、回族、哈薩克族等多個民族,這些民族在長期的發展中形成了豐富燦爛的民族音樂。新疆花兒身處民族文化大熔爐中,自然也會受到各民族音樂的影響。王秀芳師從新疆花兒傳承人韓生元。作為新疆花兒的奠基人,韓生元善于將其他民族的音樂融入新疆花兒中,比如,他創作的《花花尕兒》就借鑒了哈薩克族阿肯彈唱音樂的元素,具有節奏鮮明、曲調詼諧的特點。王秀芳完美地繼承了韓生元開放包容、兼收并蓄的藝術理念,形成了多元融合的表演風格。以電影《花花尕兒》為例,這是我國第一部表現“新疆花兒”藝術題材的電影,王秀芳參演了電影,并在電影中演唱了《花花尕兒》。王秀芳在演唱中著重強化了哈薩克族民間音樂的風情與韻味,為觀眾帶來了獨特的審美享受。
勇于創新是王秀芳表演風格的一大特點。作為新疆花兒傳承人,王秀芳善于從新疆各族人民的幸福生活中捕捉創作元素,將它們譜寫成詞,并以精湛的藝術技巧演唱出來。王秀芳創建了新疆首個“花兒”小院,用花兒來宣傳黨的政策。黨的十九大后,王秀芳以所帶的學員為基礎,成立了新疆花兒宣講隊,將防疫政策、民族團結等內容譜寫成曲,起到了很好的宣傳效果。不僅如此,她還將“新疆花兒”帶進了烏魯木齊市的音樂課堂,與當地音樂教育接軌,從娃娃抓起,使其更廣泛地傳播。王秀芳創作的花兒,既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新疆花兒的藝術特征,又與時代精神巧妙融合,使古老的花兒藝術綻放出新的藝術魅力。
對藝術特色的堅守,是新疆花兒發展的先決條件,也是新疆花兒原汁原味傳承的必然要求。作為新疆花兒傳承人,王秀芳將保留新疆花兒的藝術特色作為創新發展的前提,無論是方言演唱,還是使用襯字襯詞,均體現了這一追求。堅守藝術特色有兩個要求:一是把握新疆花兒的民族性。新疆花兒具有濃郁的民族性,其中,各民族文化的水乳交融是鮮明的特征。新疆花兒的傳承要以民族性為紐帶,從民族文化中汲取養分,并以新疆花兒的傳承推動民族文化的傳承。二是凸顯新疆花兒的區域性?;▋簭V泛分布于我國西北地區,新疆花兒與其他地區的花兒,如甘肅花兒、寧夏花兒等,既有著內在的聯系,也有明顯的區別。新疆獨特的自然環境與人文歷史是新疆花兒和其他花兒不同的根本原因。因此,新疆花兒的發展同樣要凸顯自身的區域性,一方面,最大限度地表現新疆花兒的區域色彩,另一方面,隨著區域環境的變化而不斷調整。
王秀芳新疆花兒的表演具有與時俱進的特點,她不僅創作了數百首反映新疆面貌的花兒歌曲,更借助宣傳隊,擴大了新疆花兒的影響力。我們要從內容和形式兩個角度推動新疆花兒的發展。從內容的角度而言,要推出反映時代生活的優秀新疆花兒作品。從形式的角度而言,要“制作精良”。新疆花兒發展的早期階段,受經濟條件、科技水平等因素的限制,新疆花兒場景設計比較簡陋,對此,要緊扣現代技術的發展,優化場景設計,提高新疆花兒的綜合表現效果。
傳播層面的問題是新疆花兒傳承中的典型問題。王秀芳參與到《花花尕兒》中,推動了新疆花兒的傳播從傳統的線下傳播向影像傳播轉變。對此,要緊扣時代的變化,利用網絡信息技術,進一步創新新疆花兒傳播方式。首先,做好新疆花兒的數字化工作。新疆花兒數字化有狹義、廣義之分,狹義層面的新疆花兒數字化特指新疆花兒的數字立檔保護,如將新疆花兒轉化為文字、圖片、音頻、視頻等形式。廣義層面的新疆花兒數字化則涵蓋新疆花兒的信息采集、數據轉化、保護展示、開發利用等多個維度。新疆花兒數字化是現代科學發展的產物,需要借助現代科技,將數字化技術全面應用于新疆花兒信息采集、制作、展示乃至傳播的全過程中,充分發揮科學技術在新疆花兒保護與傳承中的作用。其次,利用好新媒體。數字化從根本上創新新疆花兒的傳承方式,新疆花兒不僅可以在誕生地傳承,更能借助現代信息設備與新媒體在全國乃至全世界范圍內傳承。
王秀芳作為新疆花兒第三代傳承人,在新疆花兒的傳承、保護、創新、發展中作出了重要的貢獻。王秀芳在長期的探索實踐中,形成了具有濃郁個人特色的表演風格,既立足傳統,又勇于創新。針對當前新疆花兒傳承中的問題,要圍繞堅守藝術特色、注重與時俱進、創新傳播方式三個維度,推動新疆花兒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