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將夢想寄托在下一代

◎ 王丕立

去文化宮看美展，我大吃一驚，參與美展的畫家之一竟然有我過去的學生家長，不過而今她變化太大，即使她一再向我說明，我也一時無法將眼前這個女畫家與過去的文俊媽聯系起來。

二十年前，我初來這個城市教初一語文兼班主任，有一天班上同學告訴我，張文俊對他媽媽不禮貌。我趕過去時，正巧看見張文俊兇巴巴地對他母親吼道“你快滾”，我當即狠狠批評了他，但我知道，他并沒有從思想上認識到自己的不對。

把張文俊列為我的重點關注對象后，我才知道，他母親是一個單親媽媽，家里的經濟條件不算差，但由于母親是菜農，那天來學校還踩著一輛賣菜的三輪車，在許多家長帶“長”字頭銜的同學面前，張文俊自卑得爆棚，于是出現了我見到的那一幕。我決心幫助文俊媽媽重樹在文俊面前的形象，而不是一個穿著邋里邋遢，時不時手指蘸口水數錢的庸俗婦女。

一次我去家訪，和文俊媽聊了很多過去的事，她說起了少年時代對畫畫的熱愛，說到當初由于家貧而舍棄愛好的一幕時還特別動容，最后她嘆息道，現在只能把這些夢想寄托在文俊身上了。

我當即指出，如果她成就不了自己的夢想，那文俊實現她期望的可能性很小。

沉吟很久后，她抬起頭說，她得種菜，賣菜，時間顧不過來。我又說，每天抽出一個小時來學，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吧？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又說，年紀太大，再來學是不是太遲？

我又說，相對于青春年少，是有些遲，可相對于花甲老人，還年輕得很。她不再吱聲。

之后，我們又碰到過幾次，我感覺她沉靜了不少。而張文俊也較之以前有了很大進步，脾氣沒有那么暴躁了，學習也進步了不少，后來他考上了一所工藝美術大專。

在展館，文俊媽拉著我的手，再三表示對我的感謝，說，是我當初的建議改變了她的人生，也改變了兒子文俊的人生。“現在，他搞工藝美術，我畫畫，我們彼此激勵又相互參照，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女畫家說這話時，臉上呈現的對兒子的期待一下喚醒了我過去的記憶，三十多年的教育經驗讓我認清一個事實，一個人如果沒有活成自己夢想的樣子，憑空企望兒女填補這一遺憾，在這個日益注重個性化的社會多半會失敗的。只有自己朝夢想飛奔，與兒女彼此相互激勵，最終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