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防治抑郁癥的研究現狀及趨勢分析

高 標， 蔡夢宇， 屈易萃， 張銀銀，盧宏濤， 李紅霞， 湯雨瀟， 沈 慧*

（1.海軍軍醫大學 海軍醫學系，上海 200433；2.海軍軍醫大學 海軍教研保障中心，上海 200433）

作為常見病，抑郁癥既是重要的健康問題，也是當前重大的社會和經濟問題[1-2]，疾病負擔重[3-5]，發病率上升，尤其是在全球性[6]或重大創傷性事件（COVID-19[7-9]）后增長更為明顯。食物與抑郁的關系密切，不良飲食[10]、深加工食物[11]都是抑郁癥的風險因素，改善飲食則能從中受益[12-13]，其中地中海式飲食為代表[14-15]；此外，心理疾病患者常有營養問題，包括肥胖[16]和代謝綜合征[17]等。患者體內高水平炎癥因子與肥胖營養素、炎癥飲食相關[18]，隊列研究證明了此風險因素[19]。

抑郁癥的干預需要多種方法和多學科介入，其中飲食因其依從性和效率[20]優勢而前景樂觀[13]，機制涉及調節炎癥和抗氧化應激[16]、腸-腦軸途徑[21-22]、表觀遺傳修飾[3-4]、神經遞質及神經可塑性[23-26]。飲食干預的證據仍存在著異質性，關聯的方向性也有待進一步闡明，多數報道都建議用可能的方法進行深入研究。近年來，從海量數據中提取有效信息，分析關聯、聚類、趨勢、焦點、前沿和特異性等，對于科學研究具有獨特的價值和策略性意義[27]。

1 材料與方法

1.1 數據庫和工具

2022年3月，在醫學主題詞（Medical Subject Headings，MeSH）數據庫查詢MeSH后，用Web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數據庫（SCIE，2007至今）檢索文獻進行分析。使用CiteSpace（version 5.8.R4）、NoteExpress（version 3.5.0.9054）進行數據管理和分析，WoS數據庫在線平臺和專業繪圖工具輔助分析。

1.2 數據分析

僅對非圖書類的英語文獻分析。先對WoS數據庫在線平臺提供出版時間、學科、期刊來源、國家/地區進行一般分析，下載分析結果，繪圖工具繪制更直觀的可視圖。對檢索獲得的文獻數據導入CiteSpace進行初步分析，查看關鍵詞，合并同義詞、異寫詞后進行網絡共現聚類分析，包括關鍵詞、引文、被引作者的共現、聚類、時間線、時間域、突現分析。

2 結果與分析

2.1 檢索結果

在MeSH庫中查詢food，得到101個MeSH，篩選適合檢索目標文獻的45個，用通配符“*”優化為15個，用“OR”邏輯運算在WoS數據庫檢索Topic，得到1 593 593個結果。查詢depression得到23個MeSH，篩檢出10個，用“OR”邏輯運算在WoS數據庫檢索Topic，得到366 783個結果。上述結果進行“AND”運算得到17 665個結果，去除非英語文獻得到17 210個結果，去除圖書得到17 025個結果，見圖1。

2.2 文獻一般特征

WoS數據庫提供在線分析19種文獻特征和2種可視化結果輸出，選取出版時間、學科、期刊來源、國家/地區的數據導入EXCEL處理，借助繪圖工具分析，以可視化方式呈現結果并闡釋。

總體上文獻數量平穩增長，2020年（21.0%）較2019年（13.2%）有大幅度增長，見圖2（a）。這可能與COVID-19疫情影響相關，重大疫情促使抑郁癥發病率大幅度增長[9，28]，間接推動了相關研究的進展。

期 刊 分 布 為Int J Eat Disord（444篇）、PLOS ONE（368篇）、J Affect Disord（325篇）、Nutrients（324篇）、Eat Weight Disord（302篇）、Appetite（217篇）等，見圖2（b）。學科分布為Psychiatry（4 324篇）、Nutrition Dietetics（2 643篇）、Neurosciences（2 056篇）、Public Environmental Occupational Health（1 302篇）、Pharmacology Pharmacy（1 281篇）、Clinical Neurology（1 193篇）等，見圖2（c）。此分布表明本領域的研究為食物、精神疾病、營養和公共衛生的交叉領域，防治抑郁癥需要多學科介入。當前精神疾病研究前沿包括了多個臨床專業[29]（營養、內分泌、胃腸病等）以及多生物學途徑（炎癥、應激、腸菌、遺傳修飾和神經可塑）基礎研究的協作[4]。

學 術 機 構：Harvard University（682篇）、University of London（613篇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ystem（574篇）、Kings College London（353篇）、INSERM（337篇）、University of Toronto（331篇）、PCSHE（322篇）、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315篇）等，見圖2（d）。

國家/地區分布：USA（6 394篇）、UK（1 757篇）、AUSTRALIA（1 209篇）、CANADA（1 196篇）、PEOPLES R CHINA（1 141篇）等，見圖2（e）。分布表明本領域的研究以（準）發達國家為主，既反映了研究能力和學術水平，也表明了經濟基礎和現實的社會需求，如肥胖、抑郁在發達國家有較高的患病率。

2.3 聚類網絡共現分析

檢索結果導入CiteSpace進行試分析，查看關鍵詞，合并48對同義異寫詞后進行正式運算分析。

通過綜合比選，最終形成了一種新型的站、橋結合方案——明挖地鐵站與市政高架橋同期同位分離式合建方案，如圖7～8所示。

2.3.1 關鍵詞分析突現分析得到的前沿、高強度、長時間關鍵詞分別代表了當前焦點、（曾經或現在）熱點和長期影響力，見圖3（a）。前沿關鍵詞包括食 物 成 癮 （food addiction，FA）、 腸 道 菌 群（gut microbiota）、食物不安全（food insecurity，FI）和系統評價（systematic review）等，表明對食物成癮和食物不安全影響精神健康的關注度高，隨著基因組學、代謝組學的快速進展，人們對腸菌對認識障礙的影響得到了極大提升，系統分析仍受到重視。高強度詞包括神經性貪食（bulimia nervosa，BN）、神經性厭食（anorexia nervosa，AN）、5-羥色胺重抑制劑（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gut microbiota、FI、FA等，見圖3（b）。長時長詞包括：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BN、FA、非典型抗精神病藥物（atypical antipsychotics）等，見圖3（c）。

圖3 關鍵詞分析Fig.3 Analysis of keywords

2.3.2 引文分析引文聚類時間線上明顯的此消彼長的“接力”現象暗示該領域的研究發生了范式轉移。前3大聚類diet（2007始）、nutrition（2013始）、gut microbiota（2010始）和第8聚類COVID-19（2015始），遠較其他聚類活躍，且都持續到了現在，其他聚類相應地變弱、變冷，見圖4（a）。引文時間域2014年后出現的高頻引文十分活躍，其中的一些突現成了前沿引文，見圖4（b）。本領域的研究由原來狹窄視角（飲食障礙、維生素、肥胖或脂肪酸對抑郁的影響）轉向了較為宏觀的視野，如膳食模式、食品安全、食物成癮、腸菌和新冠疫情等。圖5（a）中引文突現的10篇前沿引文中有6篇明確高質量膳食模式可改善精神疾病，FI致精神障礙和食品供應影響隔離心理的研究各1篇。

圖4 引文的時間特征分析Fig.4 Analysis of citation time characteristics

高強度引文包括：APA（2013）的DSM（第五版）；Luppino（2010）[30]系統評價證實肥胖增加抑郁癥風險；Hudson（2007）[31]飲食失調與精神障礙相關；Lai（2014）[32]、Li（2017）[10]、Jacka（2017）[33]和Sánchez-Villegas（2009）[15]認為健康飲食（或改善飲食，或地中海飲食）與抑郁癥負相關；Jacka（2010）[34]和Akbaraly（2009）[11]認為（低）飲食質量（或深加工食品）與抑郁癥（或精神障礙）風險相關；Molendijk（2018）[35]則有不同的結論，認為飲食質量和抑郁癥的關聯不強；Brooks（2020）[36]認為疫情隔離不應超過必要時長，確保（食品）供應，充分告知，能減少心理影響；WHO（2017）[37]進行了抑郁癥和其他精神障礙全球健康評估，見圖5（a）。

前沿引文包括：高強度引文中Jacka（2017）[33]、Molendijk（2018）[35]、Li（2017）[10]、WHO（2017）[37]、Brooks（2020）[36]等 的 研 究；Parletta（2019）[38]和Lassale（2018）[14]認為地中海飲食能改善抑郁；Firth（2019）[13]認為飲食有望成為改善抑郁的新措施；Jones（2017）[39]認為FI可致心理問題；James（2018）[5]2017年全球疾病負擔分析，抑郁癥和腰痛、頭痛是主要問題，見圖5（a）。

2.3.3 引文作者分析在分析中突現強度高的引文作者是該領域內有較高影響力的“專家”，如DSM（第五版）的“作者”APA和發布綱領性文件的WHO。其他作者研究概述：健康/高質量/改善的飲食 對 抑 郁 癥 有 正 面 影 響[13-14，19，40]， 西 式 飲 食 則 相反[10]。炎癥飲食與嚴重精神疾病密切相關[18]，重癥抑郁傾向于進食過多和低質量飲食[20]，剖析進食障礙的精神病理學[41]，應予以重視[42]；NOS在DSM-IV中存在的問題[43-44]。飲食失調可從認知行為療法獲益[45]，但有精神病理表現的則需更復雜的治療[46]，診斷依賴懷疑量表得分[47]。神經性厭食癥（AN）危險因素包括體重指數、遺傳[48]和家族焦慮表型[49]，恐懼為其病理機制[50]。目前能有效治療AN的證據不夠[51]，患抑郁癥而自殺的AN因分型不同而差異較大[52]，氟西汀對AN無效[53]。暴食癥以沖動或情感不穩定為特征[54]。有人認為飲食和抑郁癥的關聯性不強[35]，他還曾稱強迫游泳測試并不能反映抑郁[55]。有人認為EPA治療雙相抑郁及情感障礙無效[56]，但更多的專家認為脂肪酸對情緒有影響[57]，ω3能降低抑郁風險[58]。美國成年人肥胖率在1999-2014年持續上升[59-61]，COVID-19初期對心理健康影響大[9，28]，見圖5（b）。

引文前沿作者：Lopresti[62]分析MDD生活因素后認為應進行有效干預。肥胖和精神疾病有相同生物學失調途徑，減肥能改善心理健康[16]。Vancampfort認為藥物治療MDD增加了MetS風險[17]，2型糖尿病對MDD有特別危害[63]。MARX給出營養精神病學的全景概述[3-4]，認為飲食有望成為有前景的干預措 施[13]。Parletta[38]、Firth[13，18]、Rodgers[64]、Li[10]、Wang[9，28]、Brooks[36]、Molendijk[35]、Lassale[14]、Jones[39]的研究在前文高強度突現作者中已述，見圖5（b）。

圖5 引文突現和引文作者突現分析Fig.5 Anylisis of citations burst and citation author burst

2.4 綜合分析

2.4.1 食物成癮、飲食失調和肥胖FA既是研究前沿也是長時間和高強度突現詞，關鍵詞聚類時歸入eating disorder聚類，引文聚類時是獨立聚類。與其相近，神經性貪食（BN）也是高強度突現詞、長時間突現詞，也是高頻詞和最高中心值詞。

FA指享樂性飲食，攝入超出需求的垃圾食品（由工業膳食能量和營養素以及添加劑組成的高鹽、高脂肪和高糖食物）[65-66]。食物成癮和藥物成癮在生物行為學上相似[65]，常見于發達國家[67]，在中國青少年[68-69]中也很常見，是低生活質量的體現[67-68]。對特定食物“上癮”并不一定是FA，用食物成癮量表診斷時要考慮“對食物的渴望”和“抑郁癥狀嚴重程度”[70]，心理社會功能降低[71]是FA的一個重要特征，中文版食物成癮量表（2.0）的研究也發現，FA與社會支持度負相關[69]。區分FA和飲食限制有利于臨床實踐[72]。丹麥的全國性調查發現，FA在患有精神障礙的青少年中普遍存在[73]。

不僅2型糖尿病中FA的抑郁癥狀比例較高[79]，抑郁癥患者也更容易患上糖尿病[80]。內分泌失調和過量飲食為選擇干預措施提供了有用信息[81]。MDD的飲食失調發生率高，與食欲激素相關[82]。減肥手術者FA患病率高[66]，術后抑郁癥狀加重[83]。

食物成癮量表2.0表明FA可作為神經性厭食癥（AN）嚴重程度指標[84]。計量分析中AN是高強度突現詞也是高頻詞，是一種具有顯著發病率和死亡率的嚴重精神疾病。

營養失衡和肥胖是抑郁癥風險因素[80]，涉及進食障礙和MetS等問題。進食障礙在文本分析中為檢索詞以外的最高頻詞，50年來患病率一直在增加，診療存在著不確定性[85]。其3種類型可相互轉換且與精神障礙有關，易被忽視[31]，由于2003年Lancet的呼吁才被關注[42]。該病病因復雜，有遺傳因素，也涉及環境。認知行為療法最為有效，但在臨床上很少被接受。其下位詞BN、AN是曾經的研究熱點，而且BN還是最高強度突現詞。

2.4.2 膳食模式營養素對抑郁的積極作用有大量的支持性文獻，膳食模式的選擇則是切實的臨床實踐。定量分析中，第1引文聚類標簽為diet，第6為dietary pattern，此兩聚類自2007年至今一直保持活躍。 前10篇高強度引文中7篇[10-11，15，32-35]和前10篇前沿引文中6篇[10，13-14，33，35，38]共10篇專門闡述膳食模式和/或飲食質量干預抑郁類精神疾病的研究。其中，9項研究認為健康或高質量飲食是保護性干預措施，包括5項地中海/健康飲食與抑郁負相關，2項改善飲食可作為治療新策略；僅1項認為當前證據不充分。10篇報道中系統分析5項，RCT 2項，前瞻性隊列2項，橫斷問卷調查1項。整體上，健康飲食模式對抑郁癥的改善有益[21]。

基于傳統地中海飲食的改良[14-15]，輔以魚油[38]或其他補充劑[86]，或者與現代深加工食品相反的整體食物模式（whole food pattern）[11]、生酮飲食[87]和健康飲 食[13-14，32-33，88]，提 供 豐 富 的 多 酚[3]和 多 不 飽 和 脂 肪酸[40]、維生素抗氧化應激和炎癥、膽堿和必需氨基酸產生神經遞質（血清素、多巴胺、GABA等）等，這些物質參與調節情緒和認知，降低抑郁焦慮壓力量表的評分。最為重要的是營養補充具有良好的安全性[40]，將依從性高、可及性好的食物作為干預措施，無疑要比有效率低、副作用嚴重的藥物治療更有前景，應采取積極態度[87-88]。

2.4.3 腸菌腸菌既是研究前沿，也是高強度突現詞，還是第3引文聚類的標簽，近年來熱度很高。被認為與免疫炎癥、氧化應激、表觀遺傳修飾和神經可塑性等精神健康密切相關機制并列[4]，雖然興起較晚，但得益于基因組學、代謝組學而進展迅速。它對CNS有重大影響，主要為食物消化、轉化產生的大量重要底物[89]，腦-腸軸假說是其系統的理論[88]。該理論涉及多途徑雙向傳遞信號[80]，如炎癥因子、神經因子、SCFAs、迷走神經和神經遞質（多巴胺、血清素、GABA）[23-25]，受腸菌影響作用于機體產生以異常行為表現的精神疾病[80]。

抑郁癥的腸菌豐度和多樣性均降低，但不同的研究差異性大，因果方向界定困難[90-91]。然而接受患者的腸菌移植致使實驗動物發生抑郁癥樣行為，為因果界定提供了有力證據[24]。猜想可能存在飲食誘導的促抑郁的腸菌，代謝物分析或者可以揭示[92]。益生菌能恢復失衡的腸菌，改善抑郁和其他精神癥狀[89，93]。干酪乳桿菌可經BDNF-ERK1/2通路調節，改變腸菌群、單胺類物質和氧化應激來改善抑郁[94]。傳統的有益植物化學物多酚，能雙向調節腸菌組和基因表達[3]，補充益生菌或特定食物來干預抑郁癥是未來有希望的新選擇[21-22]。

3 結語

作者借助新型的數據分析工具CiteSpace作為主要的研究手段對經過嚴格篩選的17 025篇食物和抑郁相關的SCIE文獻進行了多維度分析，分析了該領域的研究現況和深層次特征，如研究焦點、研究前沿、要素聯系、研究的演變發展趨勢。主要發現包括：COVID-19不但影響了抑郁的發病率，也間接推動了相關研究的進展。發達國家因其經濟基礎強大決定了研究水平領先，也因伴生的健康問題如低質量飲食，肥胖和抑郁癥高發而催生了迫切的心理健康需求。本領域的研究是依靠精神病學、神經科學、食品科學和營養學為主的眾多學科相互協作共同推進的。另外，該領域研究的范式發生了轉移，從之前關注某一病癥如神經性貪食、肥胖或某一營養素（維生素D、不飽和脂肪酸等）轉向為飲食模式、營養、腸菌和COVID-19等更為宏觀的視角來研究食物與抑郁的關系，前沿關鍵詞食物成癮、腸菌、食物不安全、系統分析也體現了這一趨勢。

目標文獻集群中壓倒性結論為高質量飲食對抑郁證有正向影響，未來食物選擇和飲食模式選擇有望成為干預抑郁癥的重要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