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鍛煉與大學生抑郁的鏈式中介效應分析

北京師范大學體育與運動學院 李俊馳 陳明鏢 宋佩陽

當前，新冠肺炎疫情仍全球蔓延，人們的生活方式發生了轉變。據研究，國內大學生抑郁平均檢出率超過30%且有逐年增加趨勢，疫情的沖擊又使得抑郁情緒的發生率顯著提升。長期的抑郁情緒會導致大學生心情低落、認知障礙等癥狀，甚至誘發自殘和自殺行為。有數據顯示，抑郁引發的自殺行為是大學生群體的主要死因之一。因此，如何有效干預大學生的抑郁癥狀成為焦點問題。

目前，在鍛煉心理學上，體育鍛煉作為替代或輔助性治療手段，對抑郁癥有著不錯的改善作用。現有研究顯示，同不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的抑郁癥患者相比，參加體育鍛煉的抑郁癥患者死亡率降低了40%，體育鍛煉對抑郁癥狀的緩解有促進作用。同時，根據研究，體育鍛煉能緩解和降低心理壓力，國外《鍛煉心理學》等書籍和國內《體育鍛煉與心理健康》等著作中均介紹了體育鍛煉拮抗壓力的相關研究結果，認為體育鍛煉能降低心理壓力，促進心理健康水平提升。

綜合以上分析，體育鍛煉對大學生抑郁具有明顯的改善作用；知覺壓力對抑郁具有顯著的預測作用，同時體育鍛煉能緩解和降低心理壓力。據此推測，可能存在體育鍛煉通過知覺壓力，再通過知覺壓力影響大學生抑郁的作用路徑。由此提出假設一：知覺壓力在體育鍛煉與大學生抑郁的關系中具有中介作用。

睡眠質量的好壞對人體身心健康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研究表明，睡眠質量低的大學生會有更高的抑郁癥狀得分，大學生的睡眠質量能負向預測抑郁癥狀。睡眠質量與其參加體育活動的水平密切相關，進行規律體育運動的大學生睡眠障礙發生率明顯低于未進行規律體育運動的大學生。國外馬克拉運用調查問卷的方法分析了體育鍛煉活動情況與睡眠質量之間的相關性。研究結果表明，參與體育鍛煉的學生睡眠時間與睡眠質量都顯著優于不參與體育鍛煉的學生，表明體育鍛煉能改善睡眠質量。

大學生抑郁、睡眠質量、體育鍛煉三者的關系如下：體育鍛煉可有效緩解抑郁癥狀并提高大學生睡眠質量，而睡眠質量的好壞影響著大學生的抑郁水平?？梢酝茰y，體育鍛煉可能通過影響睡眠質量影響大學生發生抑郁。由此提出假設二：睡眠質量在大學生體育鍛煉與抑郁中起中介作用。

知覺壓力、睡眠質量可能是體育鍛煉與大學生抑郁之間的中介變量。認識知覺壓力、睡眠質量的中介效應需要分析兩個變量之間是否存在相互作用產生的串聯中介作用。研究表明，大學生知覺壓力水平越高，睡眠質量越差，越有可能出現睡眠障礙等問題，表明知覺壓力顯著負向預測睡眠質量。通過分析，兩個變量應該是有序列聯系的，可能存在著知覺壓力—睡眠質量的作用路徑。由此提出假設三：在大學生體育鍛煉對抑郁的影響中還存在著知覺壓力—睡眠質量的鏈式中介作用。

綜上所述，在大學生體育鍛煉與抑郁中可能存在著知覺壓力與睡眠質量兩個中介變量，其作用方式可能既包括平行作用方式也包括鏈式作用方式，是復合式的多重中介作用，而作用到底怎樣需要進一步研究。為此，本研究以大學生為研究對象，以知覺壓力與睡眠質量為中介變量，以鏈式中介模型為概念模型（見圖1），探討大學生體育鍛煉影響抑郁的具體路徑，旨在為體育鍛煉抗抑郁機制研究提供依據。

圖1 鏈式中介模型

一、研究對象與方法

（一）研究對象

采取方便取樣法，通過問卷星平臺面向高校學生發放問卷，共收回問卷480份，除去無效問卷37份，有效問卷443份。研究對象平均年齡（20.5±1.659）歲，男生223人（50.3%），女生220人（49.7%）；年級分布為大學一年級104人（23.5%），大學二年級114人（25.7%），大學三年級122人（27.5%），大學四年級103人（23.3%）。

（二）研究工具

1.體育鍛煉等級量表

該量表在國內被廣泛應用于評測受試者近一個月參加體育活動的運動量。PARS－3量表是由橋本公雄編制，梁德清等進行了翻譯和修訂。該量表具有很好的信度和效度。量表采用1～5的五等級記分，共有3個條目，包含體育鍛煉強度、時間以及頻率三個維度。根據公式：受試者運動量＝體育鍛煉強度×（鍛煉時間－1）×鍛煉頻率，得分越高，受試者運動量越大，最高分100分，最低分0分，小于或等于19分為低體育活動量，20分至42分為中等體育活動量，大于或等于43分為高體育活動量。本研究該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為0.69。

2.抑郁自評量表

該量表被廣泛應用于抑郁癥狀篩查等方面，由Zung編制，1985年首次引進中國，翻譯修訂中文版，該量表具有較高的信效度。量表采用1～4的四等級記分，共有20個條目，其中2，5，6，11，12，14，16，17，18，20題需反向評分，各條目相加總分乘以1.25后，取整數部分，得到SDS標準分，標準分越高，抑郁程度越嚴重。SDS標準分的分界值為53分，53分至62分為輕度抑郁，63分至72分為中度抑郁，73分及以上為重度抑郁。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為0.832。

3.中文版知覺壓力量表

該量表應用于評測受試者生活事件、重要事件及應對資源的改變這三種壓力情境，量表由Cohen等編制，國內學者楊延忠等修訂中文版，具有較高信度和效度。量表采用0～4五等級計分，共有14個條目，包含緊張感和失控感兩個維度，其中4，5，6，7，9，10，13題反映失控感，需反向計分?？偡衷礁弑砻鲏毫υ酱?，小于或等于28分表明正常，29分至42分表明壓力較大，43分至56分表明壓力過大。本研究該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為0.829。

4.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

該量表適用于評估一般群體近一個月睡眠質量。該量表由Buysse等編制，國內學者劉賢臣等修訂為中文版，具有良好的信效度。PSQI由19個自我評定問題和5個由睡眠同伴評定的問題組成。量表共包含7個因子成分，各成分采用0～3的四等級計分，各成分總合為PSQI總分，分值越高，表明受試者睡眠質量越差，0分至5分表明睡眠質量很好，6分至10分表明睡眠質量較好，11分至15分表明睡眠質量一般，16分至21分表明睡眠質量差。本研究該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為0.828。

（三）數據分析

采用SPSS26.0軟件進行數據分析。使用Pearson相關分析體育鍛煉、知覺壓力、睡眠質量和抑郁之間的相關關系；使用Harman單因素檢驗法檢驗共同方差偏差；使用Hayes開發的Process宏程序4.0和Bootstrap法檢驗中介效應。

二、結果與分析

（一）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本研究采用問卷調查法收集數據，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需要進行相應檢驗。調查通過匿名測量等方法從程序上控制了共同方法偏差，對收集的數據采用Harman單因素檢驗分析，將本研究四個變量的所有題目進行未旋轉的探索性因子檢驗。結果顯示，提取出的特征根＞1的因子有11個，第一公因子對變異量的解釋率為20.86%，低于40%，表明本研究中不存在明顯同方法偏差，可進一步進行數據分析。

（二）相關性檢驗

描述性統計表明，性別與年級是部分變量的影響因素。在相關分析時，將性別、年級作為控制變量，再進行偏相關分析，各變量的相關矩陣如表1所示。睡眠質量指數與抑郁顯著正相關（相關系數r＝0．425，顯著性水平p＜0．01）；知覺壓力與抑郁顯著正相關（r＝0.726，p＜0．01）；體育鍛煉量與抑郁顯著負相關（r＝－0.189，p＜0．01）；知覺壓力與睡眠質量指數顯著正相關（r＝0.373，p＜0．01）；體育鍛煉量與睡眠質量指數顯著負相關（r＝－0．130，p＜0．01）；體育鍛煉與知覺壓力顯著負相關（r＝－0．096，p＜0．05）。通過相關分析，大學生體育鍛煉、睡眠質量指數、知覺壓力和抑郁兩兩之間存在顯著相關性，為后續中介作用檢驗提供了前提條件。

表1 各變量的平均數、標準差及變量間的相關系數

（三）鏈式中介效應檢驗

本研究使用Hayes提出的中介效應檢驗方法，將體育鍛煉量作為自變量，大學生抑郁作為因變量，知覺壓力和睡眠質量作為中介變量，檢驗中介效應的顯著性。通過其開發的PROCESS的Model6，通過偏差矯正的非參數百分比Bootstrap方法，重復抽取5000次估計95%的置信區間，當各條路徑系數的置信區間不包括0時，中介效應顯著。

回歸分析顯示，體育鍛煉量對大學生抑郁、睡眠質量指數和知覺壓力均存在直接負向預測作用（β＝－0．09，p＜0．01；β＝－0．11，p＜0．01；β＝－0．10，p＜0．05）；同時，知覺壓力可以直接正向預測大學生睡眠質量指數和抑郁（β＝0．36，p＜0．01；β＝0．65，p＜0．01）；睡眠質量指數對抑郁存在直接正向預測作用（β＝0．17，p＜0．01）。具體結果見表2。

表2 鏈式中介模型中變量之間關系的回歸分析

由表3可知，體育鍛煉對大學生抑郁的直接效應、知覺壓力和睡眠質量在體育鍛煉量與抑郁之間的中介效應，以及知覺壓力和睡眠質量的鏈式中介效應均達到顯著水平。其中，直接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為49.44%，知覺壓力的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36.67%，睡眠質量的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10.56%，知覺壓力和睡眠質量的鏈式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3.33%，總間接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為50.56%。由此可知，該模型是部分中介效應模型（見圖2）。

表3 中介效應分析

圖2 知覺壓力和睡眠質量的鏈式中介作用

三、討論

研究顯示，體育鍛煉、抑郁、知覺壓力以及睡眠質量得分之間顯著相關。其中，體育鍛煉與大學生抑郁、知覺壓力、睡眠質量得分呈顯著負相關，越是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的大學生，抑郁、知覺壓力、睡眠問題癥狀越不明顯。意味著體育鍛煉是改善抑郁癥狀、降低知覺壓力、提高睡眠質量的積極因素，進一步驗證了體育鍛煉對三者的顯著改善影響；知覺壓力、睡眠質量得分與大學生抑郁呈顯著正相關關系，意味著知覺壓力越大、睡眠質量越差，大學生越容易表現出抑郁；同時，知覺壓力與睡眠質量得分顯著正相關，意味著高知覺壓力大學生，在日常生活中會表現出更多的睡眠問題。

鏈式中介模型檢驗分析證實，壓力知覺、睡眠質量是體育鍛煉改善大學生抑郁癥狀的中介因素。在體育鍛煉影響大學生抑郁的知覺壓力、睡眠質量的鏈式中介模型中包括三條間接路徑：第一，體育鍛煉—知覺壓力—抑郁的間接作用路徑；第二，體育鍛煉—睡眠質量—抑郁的間接作用路徑；第三，體育鍛煉—知覺壓力—睡眠質量—抑郁的鏈式作用路徑。

本研究發現知覺壓力在體育鍛煉與大學生抑郁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體育鍛煉既直接影響大學生抑郁，又通過知覺壓力的中介效應間接影響大學生抑郁，即體育鍛煉可以直接減輕大學生知覺壓力水平，而知覺壓力水平的降低也會降低抑郁癥狀，知覺壓力中介作用的效應量占總中介效應的36.67%，這證實了假設一的成立。本研究也驗證了睡眠質量在模型中的中介作用（假設二）。體育鍛煉會通過睡眠質量的中介作用間接影響大學生抑郁，即體育鍛煉可以提高大學生睡眠質量，睡眠質量的提高會改善大學生抑郁水平，睡眠質量中介作用的效應量占總中介效應的10.56%。本次研究還證實了知覺壓力與睡眠質量在體育鍛煉與大學生抑郁之間的鏈式中介作用（假設三），即體育鍛煉能降低知覺壓力，知覺壓力的降低能提高睡眠質量，睡眠質量的提高能緩解大學生抑郁癥狀，該鏈式中介效應量占總中介效應的3.33%。

綜上所述，本次研究的三個假設均得到了證實，體育鍛煉不僅能直接影響大學生抑郁，還能通過知覺壓力、睡眠質量的中介作用以及兩者的鏈式中介作用間接影響大學生抑郁。本次研究構建一種鏈式中介模型去探討體育鍛煉影響大學生抑郁的機制，進一步證實了體育鍛煉對大學生心理健康的重要意義，為體育鍛煉拮抗抑郁的研究和干預提供了理論支持。

四、結語

本研究構建了鏈式中介模型，探討了體育鍛煉影響大學生抑郁的機制。研究結果顯示，體育鍛煉和睡眠質量在性別維度上存在顯著性差異，抑郁水平在年級維度上具有顯著性差異；體育鍛煉對大學生抑郁具有顯著的直接影響；體育鍛煉可以通過知覺壓力、睡眠質量的中介作用以及兩者的鏈式中介作用間接影響大學生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