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振民
地域文化是特定區域中獨具風格、傳承有序并自成一體的特色文化。根植于齊魯文化的煙臺,在悠久的歷史長河中,孕育出自己獨特而豐富的地域文化,以昆崳山、蓬萊閣和云峰山為主形成的仙道文化、山海文化就是典型的代表,歷經千年,至今仍熠熠生輝,留下了豐富的文化藝術資源。
近年來,隨著對家鄉文化了解日益加深,感受日益強烈,我開始依托煙臺獨特的地域文化從四個方面來加強自己的書法學習。
其一,利用云峰山《鄭道昭刻石》的雄渾剛強之氣來“強其骨”。清代學者阮元提出“北碑南帖”之說,碑學書法興起,云峰山刻石因之廣受推崇。北魏書法家鄭道昭在云峰山依山取勢,隨機書寫,從云峰山半腰以《鄭文公下碑》為起點,留下了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近二十塊刻石,或矗立,或斜倚,或偃臥,多處于突兀巖石側面,由山腰散布至山巔,形成天然碑林,在書法史上享有崇高地位。
我學習云峰刻石,一是學習其剛健挺拔,來加強書法的骨力。云峰刻石以《鄭文公下碑》為代表,用筆方圓兼備,蒼潤勁健,結體骨力通達,氣勢開張,風格上通篆隸,下啟唐楷。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稱:“云峰山石刻,體高氣逸,密致而通理,如仙人嘯樹,海客泛槎,令人想象無盡。”并將云峰刻石列為“妙品之上”。我多次登山觀賞、考察,面對真正的經典作品,與面對印刷品差異很大,對于作品神韻的感受分外真實而強烈,收獲良多。二是學習其字體的隨勢而就、靈動寬博的章法之變。作者結合石質,依石面的凹凸,巧妙進行布局,不管是長達千言,還是簡略的幾個字,皆隨石形而列。如《論經書詩》刻于一塊不規則的三角形巖石上,作者根據石形采用了下齊上不齊的手法,避開了石質粗劣部位,把全文分成20行集中在右半部。每行字數多者20字,少者僅有7字,章法閃讓交錯,疏密有致,靜中寓動,更顯生動多姿,古樸自然。三是體悟其蒼茫渾厚的天然之氣。石刻歷經一千四百多年,在長期的自然氣候下,刻石最初的面目已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字體由最初的簡潔方整,經過上千年的風化沖泐,有大部分變成到方圓結合甚至渾圓的風貌,形成了似楷似隸的博大氣象。這種由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天然之美給我新的啟示,把字體的具體物象放在自然中對比參照,于經典之中尋求新意,激發了我的書寫靈感。
其二,就地取材,廣泛汲取本地的書法資源來“增其厚”。煙臺歷史文化悠久,以萊國為代表的東夷文化在西周至春秋時期達到鼎盛,歷年考古出土大量青銅器為此段歷史的明證。近幾年,我著意收集煙臺市各個博物館所藏的青銅器銘文,盡管這些青銅器銘文沒有毛公鼎、散氏盤等那樣的長篇,但從單字至十幾或二十字數不等的文字已足讓我震撼,觀摩著青銅器的高古神秘,體會字里行間的氣韻流動,于蒼澀斑駁中感悟金石之氣,沉浸其中,日久自有所得,對于碑學書法的線質和氣息具有很好的借鑒和滋養作用。
其三,以地域文化為背景提高書學修養來“擴其蘊”。在研習中,我把煙臺的書法資源根植于地域文化發展的大背景下,對以昆崳山、蓬萊閣等代表的仙道文化、海洋文化等按照不同的區域,進行系統挖掘、整理和研究,同時查閱了大量描寫煙臺各地風景的古詩文,進一步理解煙臺深厚的文化底蘊,豐富了我的書法創作素材,創作出一系列主題作品。在編寫清代著名收藏家、煙臺學者王懿榮年表并對其詩文進行考據編年的過程中,我對以王懿榮為主的清代中晚期金石收藏群體及金石收藏、研究狀況有了較為深入了解,對碑學書法的認識與理解也隨之加深。
其四,與國內書法名家加強交流互鑒來“豐其魂”。自2015年起,我與友人王未以“云山水月”為主題,用走出去的方式,以藝術展覽為載體,推進“中國書畫地域風格及發展個案研究”課題。邊創作、邊研究、邊實踐,六年多的時間,先后在全國十幾個有文化特點的城市進行交流,展示山東的儒家文化、煙臺文化,并與不同地區的地域文化進行交流,探索地域文化在當今對藝術家成長的重要性。通過對不同地域書法藝術的交流探討來進一步提升自身對書法的理解,更新表現形式,在書寫中精準表達自己情感的同時學習他人優秀的創作理念;加強與不同地區不同書法流派的互動,通過對比,進一步明確創新的方向,使自己的書法風格得到鞏固與突顯。
通過孜孜不倦地研究、揣摩、練習、交流、實踐,我對自己的書法創作已有了新的感悟和定位,即秉持借鑒古法而不照搬的宗旨,以膠東的山海晴嵐為精神支柱,在尚意又尚質的審美理念下,追尋古拙質樸的書法意境。■

孫振民 商鼎秦松八言聯 92×18cm×2 紙本

孫振民 鹿廷暄《磁山遠眺》 67×34cm 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