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陜滇烏頭屬藥用植物資源調查△

崔顥，曲媛，黃虞楓，3，4，程春松，梁宗鎖，周華，3*

1.澳門科技大學 中醫藥學院，澳門特別行政區 999078；

2.昆明理工大學 生命科學與技術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3.澳門科技大學 中藥質量研究國家重點實驗室，澳門特別行政區 999078；

4.上海市中醫藥研究院 中醫藥國際標準化研究所，上海 201203；

5.中國科學院 廬山植物園，江西 廬山 332900；

6.浙江理工大學 生命科學與醫藥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烏頭和附子作為我國常用大宗中藥，是中醫臨床“回陽救逆”的重要中藥，具有散寒除濕等療效。四川、陜西、云南是我國烏頭屬藥用植物的主要分布區之一，是烏頭屬藥材的主產區，開展資源及栽培情況調查研究對藥材資源保護和規范生產具有重要意義。我國烏頭屬植物約167 種，其中約36種可供藥用[1]。《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以下簡稱《中國藥典》）2020 年版中共收錄的烏頭屬藥用資源有2 個，分別是北烏頭（草烏和草烏葉）和烏頭（川烏和附子）[2]，部分地方藥材標準收載烏頭屬6種。近年來，由于附子的種植范圍擴大，存在品種混雜、產地加工不規范、干品烏頭屬植物鑒別難度大等問題，中毒事件仍時有發生。對四川、陜西和云南的烏頭屬藥材種源、栽培、產地加工、飲片炮制等情況開展調查研究，分析烏頭屬資源分布及藥材栽培現狀，為指導該屬藥材生產和安全用藥提供參考。

1 方法

1.1 文獻調研

查閱《中國植物志》《云南植物志》《中國藥典》2020 年版、CNKI 數據庫公開發表的相關文獻，以及四川、陜西、云南地方藥材標準，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標本館（KUN）的館藏標本與采集記錄，統計國家植物標本資源庫的相關信息，為烏頭屬主產區實地調研提供依據。

1.2 走訪調研和實地調研

于2018 年9 月至2019 年9 月多次對烏頭屬藥材主產區四川、陜西、云南進行實地考察和采樣，記錄烏頭藥材的形態特征、生物學特征、種子種苗繁育、栽培技術、采收與產地加工技術等信息；對當地藥農、銷售人員、科技人員等進行走訪，明確當地烏頭屬藥材種植戶和藥農栽種品種數量，同一種植田間品種是否統一，周圍環境是否存在野生品種，各品種、各產地采收期是否一致等。通過對藥廠、合作社和小作坊的走訪調查，了解商販采收、初加工、運輸和炮制的流程，初加工、運輸和炮制過程中的管控情況等。

2 結果與分析

2.1 四川、陜西、云南烏頭屬植物分布情況

烏頭屬分為烏頭亞屬（Subgen.Aconitum）、露蕊烏頭亞屬（Subgen.Gymnaconitum）及牛扁亞屬（Subgen.Paraconitum）3 個亞屬。其中，烏頭亞屬所含種最多，350 余種，約3 組，我國有2 組，分別是烏頭組（Sect.Aconitum）和多果烏頭組（Sect.Sinaconitum）；露蕊烏頭亞屬僅下轄露蕊烏頭Aconitum gymnandrumMaxim.1 個獨種；牛扁亞屬40 余種，分布于亞洲和歐洲，我國有2 組，分別為獨花烏頭組（Sect.Fletcherum）和牛扁組（Sect.Paraconitum）[3]。

我國烏頭屬植物分布廣泛，種類約167 種，存在著較為顯著的水平地帶性與垂直地帶性規律，四川、云南、西藏交界的高寒山地是烏頭屬現代分布的最大的頻度中心和多樣性中心，東北地區是國產烏頭屬的第二大分布中心。肖小河等[4]運用聚類分析方法將國產烏頭屬的地理分布劃為青藏區、東南區、北方區、臺灣區4 個區。本項目調查的范圍主要屬于青藏區。調查結果表明，烏頭屬植物四川省境內分布最多，達67 種（含變種）；云南次之，為63 種（含變種），陜西境內分布最少，分布有10 種。三省烏頭屬種類及分布見表1。

表1 四川、陜西、云南烏頭屬植物及分布

續表1

續表1

2.2 我國烏頭屬藥材使用情況

烏頭屬植物在民間使用較多，如藏族藥、蒙古族藥中均有使用烏頭屬藥用植物的習慣。筆者在云南滇西考察時了解到，該地區民間有食用草烏的習慣，并且每年都會出現人員中毒死亡的情況，因此政府嚴格禁止食用。但作為藥材，烏頭屬植物收錄于《中國藥典》2020 年版和地方藥材標準的品種并不多。除《中國藥典》2020 年版收載的烏頭、北烏頭2 種基原外，云南、貴州、內蒙古、四川等收載了雪上一枝蒿、滇南草烏、黃草烏、華烏頭、瓜葉烏頭等不到10 種。雪上一枝蒿曾收錄于《貴州省中藥材》2003 年版、《民族藥材質量標準》《貴州省中藥材質量標準》1988 年版、《湖南省中藥材標準》2009 年版、《內蒙古中藥材標準》1988 年版、《中國藥典》1977 年版、《山東省中藥材標準》1995 年版和2002 年版、《云南省藥品標準》1974 年版和1996年版、《四川省中藥材標準》1977 年版和1988 年版。其中，《四川省中藥材標準》1977年版收錄了3種雪上一枝蒿的植物來源[5-6]。烏頭屬藥材中，以附子和烏頭的使用最為廣泛，據不完全統計，含有附子和烏頭的中成藥品種達150余種，配方顆粒飲片700余種；含有雪上一枝蒿的中成藥10 種左右；黃草烏主要用于云南白藥配方。其他種的中藥材不多，主要作為飲片使用。

2.3 四川、陜西、云南烏頭屬藥材栽培情況

2.3.1產區生態環境 四川、陜西、云南是我國烏頭屬藥材主要栽培產區。四川省主要栽培地為江油及布拖等地；云南省主要栽培地為麗江、大理、迪慶、昆明及曲靖等地；陜西省栽培地主要以漢中市周邊為主。四川江油產區主要以亞熱帶溫潤性季風氣候為主，海拔一般為800～1500 m，種植土壤為砂質壤土[7]；云南麗江、大理和迪慶產區地處橫斷山區腹地，屬于典型的東亞季風氣候，海拔一般于2000 m 以上，種植土壤主要為棕紅壤[8]；陜西漢中主要以北亞熱帶溫潤季風氣候為主，海拔在500 m左右[9]，種植土壤為砂壤土和黏土。

2.3.2栽培生產情況 歷史上四川江油、陜西漢中為附子的兩大主產地。2006 年、2008 年，江油附子和漢中附子分別獲得了國家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近5 年，由于附子價格低迷，其主產區逐步向云南轉移[10]。目前，云南已成為我國附子最大的種植基地，四川依然是附子的加工中心。四川產區主要分布在綿陽的江油、安縣及涼山州的布拖縣[11]。江油是公認的附子道地產區，被譽為“附子之鄉”。常年種植面積保持在5000 畝（1 畝≈666.67 m2）左右；云南產區主要分布在麗江的玉龍、寧蒗、永勝，迪慶德欽、維西，大理鶴慶、賓川，昆明祿勸、東川、尋甸，曲靖會澤等地。2019 年，麗江附子種植面積達1.9 萬畝，為云南最大的附子種植基地，大理種植面積8000 畝左右，2020 年昆明市祿勸縣等產區種植面積1200 畝；陜西產區主要集中在漢中的南鄭、城固、勉縣等地區，其中以南鄭種植面積最大。該產區最高年份種植面積達5000 畝。近幾年由于附子價格下跌，種植規模有減少趨勢。

2.3.3各產區主要栽培品種、新品種選育及使用情況 中藥材的新品種選育起步較晚，烏頭屬藥材也不例外。根據筆者在附子3 個主產區的調查，多數藥農種植的都是種一級的混雜群體，無品種之分。部分公司種植的分為品系，如附子分為“南瓜葉”“絲瓜葉”“大花葉”“小花葉”“艾葉”等品系。在烏頭屬藥材中，附子的新品種選育開展最早，也最有成效。四川選育的“川藥1號”“川藥6號”“中附1～4 號”已通過附子新品種登記。陜西和云南沒有通過認定的附子新品種。筆者調研的陜西和云南產區部分種植基地栽培品以“川藥1 號”（南瓜葉型）、“川藥6 號”（絲瓜葉型）為主，四川產區還混雜有少量小花葉型[11]。四川省中醫藥科學院系統選育的4個附子優良新品種正在逐步推廣中[12]。“中附1 號”主要示范推廣應用于四川江油和雅安等地；“中附2號”主要推廣應用于江油；“中附4 號”于江油河西和漳明鎮等地共推廣超過2000 hm2[13]。近年來，云南選育出了“滇草烏1號”“滇草烏2 號”和“滇草烏3號”3個黃草烏新品種，由于穩定性問題，目前在生產中的推廣不多。

2.3.4烏頭屬藥材規范化栽培及標準制定情況 三大產區中，四川對附子的栽培及加工研究最多，4個通過國家中藥材生產質量管理規范（GAP）認證的附子種植基地全部在四川產區；在標準制定方面，四川于2009 年制定了《地理標志產品——江油附子》（GB/T 23399—2009）國家標準，2018 年發布實施了《川產道地藥材生產技術規程附子》（DB51/T 2560—2018）及《附子/水稻套作栽培技術規程》（DB51/T 2472—2018）2 項省級地方標準。云南產區近幾年才開始規模化種植。2019 年，大理白族自治州制定了《大理州附子栽培技術規程》（DB5329/T 34—2019）和《大理州林下附子栽培技術規程》（DB5329/T 45—2019）2 個地區級地方標準；陜西產區制定了漢中附子規范化操作規程[12]。

2.4 以附子為例的烏頭屬藥材產地加工、商品規格等級及市場情況分析

在四川產區、陜西漢中產區，附子一般在6 月上旬開始采收，至7 月下旬結束；云南產區采收期稍晚，一般為9—10 月。產地加工多數采用剔須、清洗、浸入膽巴水、浸漂、切片、蒸煮、烘干等傳統加工工藝。四川江油具有較為完整的加工體系，加工設施齊全，工藝較為規范。陜西漢中產區主要采用將新鮮烏頭就近加工成為成品或半成品，加工設施相對較簡陋；云南產區加工起步晚，近2 年在大理、昆明等產區開始有企業進行加工生產，年加工能力2000 t 左右，主要技術來源于四川江油。附子在加工過程中，按不同的加工工藝加工成鹽附子、黑順片、白附片等規格進入市場銷售。不同的規格又根據大小形態分為不同等級[14]（表2）。

表2 傳統附子分級標準

附子是我國出口中藥材大品種，年需求量2000 t左右，80%用于出口。韓國、日本及其他東南亞一帶為附片的主要消費區。國內的市場需求以中成藥企業的原料需求為主。近10 年來，附子市場價格經歷了低價-高價-中價平穩發展的3 個階段。在2012 年前，附子價格在20 元/kg 左右的低位運行；2013 年產新后，鮮貨收購價達16～17 元/kg；2015年，收購價進一步上漲到26 元/kg；2016 年，種附片價格開始回落，清水黑順片60 元/kg，清水白附片70 元/kg；近3 年價格基本處于穩定狀態。目前，膽水白附片的報價為18～20 元/kg，清水白附片的報價為50 元/kg，膽水黑順片的報價為18 元/kg，清水黑順片的報價為45 元/kg。

3 討論

3.1 烏頭屬藥材栽培的種源分類及資源保護

烏頭屬植物在世界廣泛分布，中國種類最多，在分類鑒別上也十分困難，其形態變異極為復雜[15]。研究人員采用化學分類法對國產烏頭屬植物親緣關系、化學成分、療效及毒性之間進行了研究，為烏頭屬植物的進一步開發應用奠定了基礎[16-17]。盡管如此，烏頭屬植物分類方面依然存在一些問題，不斷有學者提出新的看法，加之烏頭屬植物大多為有毒植物，客觀上給烏頭屬植物的研究和應用帶來了一定影響。在調查中還發現，有的烏頭屬資源已經非常稀少，如麗江烏頭、德欽烏頭。這些野生藥用植物資源，是新藥開發的寶庫，應制定相應的措施，對烏頭屬植物資源進行保護。

3.2 烏頭屬基原鑒定及規范栽培

基原鑒定是藥用植物栽培的根本。由于烏頭屬植物種類多，野生近源種資源豐富，在栽培生產中，其基原鑒定較為困難，導致烏頭屬藥材栽培中基原混雜的現象時有出現。在產區調查中發現，許多種植戶不能有效區別烏頭與其他烏頭屬植物，部分產區將多種烏頭屬藥材種植在一起，也容易引起品種混亂。同一藥材的多基原也是引起種源混亂的原因之一，如雪上一枝蒿就有5 種基原，除專業人員外，種植戶鑒定很困難。特別是在新產區，烏頭（附子）、雪上一枝蒿等藥材的栽培中均有可能混入其他烏頭屬植物，生產中必須引起高度關注。在規范化栽培方面，從四川、陜西、云南產區調查情況來看，附子栽培的規范化程度較高，其他地方藥材品種栽培的規范化程度較低；傳統產區規范化栽培程度較高，新產區規范化程度較低。由于烏頭屬藥材的特殊性，今后應加大烏頭屬藥材的規范化栽培推廣，加大全產業鏈的溯源體系建設，從源頭保障烏頭屬藥材的質量及用藥安全。

3.3 烏頭屬藥材產地加工

烏頭屬藥材的產地加工重點是附子加工。附子產地加工具有悠久的歷史，目前的生產狀況是產地加工企業按傳統方法進行加工與大企業按照有毒中藥飲片進行規范加工2 種方式并存。烏頭、附子是毒性極大的中藥材，從用藥安全的角度，建議在生產中應大力推廣飲片產地加工一體化，產地加工應嚴格按照有毒中藥飲片《藥品生產質量管理規范》（GMP）進行加工生產，逐步取替非GMP 條件下的產地加工生產。

3.4 烏頭屬藥材用藥安全性

烏頭屬植物在民間廣泛使用，《蒙醫金匱》記載入草烏的方劑有83 個，入草烏葉的方劑有25 個[18]。烏頭屬植物多含有劇毒生物堿[19-21]，許多地方民間還有食用情況，食用或誤食烏頭植物中毒的事件時有發生。研究人員通過對市售附子藥材的檢測發現近1/3 的樣品中檢測到滇烏堿、粗莖烏頭堿甲和9-去乙酰滇烏堿[22-23]。2012—2019 年，云南省有273 例烏頭類植物中毒事件（發病人數1499 例，死亡人數65例），其原因主要為烏頭類植物鑒別錯誤和加工不當[24-26]。這些案例揭示了附子及烏頭類藥材應用存在較大安全風險。因此，加強烏頭屬藥材的規范栽培、產地加工、市場銷售和全程質量溯源對烏頭屬藥材的用藥安全至關重要。

4 結論

四川、陜西和云南烏頭屬資源豐富，部分烏頭屬植物資源瀕危，需要加強保護；加強種源鑒定和新品種選育，推廣規范栽培及產地加工，規范流通市場，建立覆蓋全產業鏈的質量溯源體系，是烏頭屬藥材用藥安全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