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萊靜

上海昆劇團的旦角表演藝術家梁谷音從藝已有68個年頭。她主演的角色主要是花旦,無論是《思凡》中的小尼姑、《爛柯山》中的崔氏、《潘金蓮》中的潘金蓮、《蝴蝶夢》中的田氏以及《借茶·活捉》中的閻婆惜等,幾乎都成了全國各昆劇院團學習的范例。但她并不滿足于已有成就。其實早在20世紀90年代,她就一直有個想法:作為一個昆劇演員,如果不演《牡丹亭》,就稱不上是一個真正的昆劇演員。這不僅是一種自信的表現,更是一種追求更高層次的表現。所以在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下,她決定要演《牡丹亭》。
當然她也坦言,如果華文漪沒有離團,她也不會去演《牡丹亭》,實際上華文漪已經離團了,而且四五年里上昆也沒人演過《牡丹亭》,于是她才決定自己來演。這個決定是大膽的,也是有識見的,因為過去在她的專場演出中,她也曾演過《牡丹亭》中《尋夢》這一折戲,所以她才有把握說可以把全本拿下來。為演出《牡丹亭》,她整整思考和策劃了一年,但是諸多的困難明顯地擺在她的面前。

首先是有些昆劇演員演過《牡丹亭》,如上昆的華文漪、岳美緹演的《牡丹亭》,蘇昆張繼青演的《牡丹亭》,都屬于精品,她也來演,能否超越她們?她多次思索,終于發現上述那幾個人演的《牡丹亭》全屬于現實主義,而湯顯祖的《牡丹亭》則充滿了浪漫主義精神,她覺得如果自己盡量發揮浪漫主義意境,是與她們的演出完全不同的,這個問題也就不成為問題。
第二個是與誰“搭檔”的問題,她先找了岳美緹,岳美緹說新版《牡丹亭》的藝術思路與她的思路不大相同,所以就婉拒了。接著她去找團長蔡正仁,想讓他演柳夢梅,蔡正仁起初表示很為難,因為他覺得自己人有點發胖了,不適合演巾生。無奈之下,梁谷音說既然你也不愿意,那我就到浙昆與汪世瑜合作。蔡正仁聽了發急了,最后他下決心說,還是我來演柳夢梅吧。梁谷音聞言高興地笑了,第二個問題也就解決了。
第三個則是樂隊問題,如果依舊用傳統的民樂伴奏肯定不行,她找到了作曲家金復載,讓他寫曲用管弦樂與民樂結合來伴奏。金復載滿口答應,寫了管弦樂曲,并且表示樂隊演奏不能放在舞臺左側,而應該放在臺下,作為昆劇團這是第一個打破老框的做法,從演出效果來看,金復載的作曲與民樂相結合,對表現《牡丹亭》的意境及杜麗娘的心理活動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第四個問題是舞臺設計應該如何設計才好?這之前兩年上昆曾到日本進行了三次演出,梁谷音特地看了日本歌舞伎兩大派的演出,她特別欣賞猿之助的藝術,因為此人倒嗓,沒有扮相,他就特別提倡改革,靠橫向借鑒來彌補他的不足,充分利用音響、燈光、機關布景等大制作來演出,成為一個獨特的流派。梁谷音說,這對她很有啟發,她覺得舞臺設計應該走這樣的路,但她擔心自己在舞臺上會被大布景吃掉。經過再次思索,她認為自己應該放下私心,只要銜接好舞臺的綜合藝術效果,既是民族的,又是現代的,問題也就解決了。此時有同志建議用八面可旋轉的鏡子到舞臺上,這可能創造新意。她接受了這個建議,舞臺上出現了八面大鏡,對渲染《牡丹亭》的浪漫主義精神和意境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最后一個問題就是找誰來當導演?梁谷音沒有找戲曲導演,她找了話劇導演陳明正,因為她看過陳明正導演的不少話劇,她覺得陳導在音、舞、美的結合上是他最擅長的。當然陳導不熟悉昆劇的表演藝術,但她相信作為一個成熟的導演,他一定會充分尊重昆劇的表演藝術。陳導成了導演后,著重抓的就是音、舞、美三者的結合,更重要的是他對人物內心的分析和挖掘,這對整個戲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梁谷音說,當時他們排戲只能利用晚上,因為上昆還要出訪新加坡。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夜夜加班,終于比較完美地完成了1994版《牡丹亭》。
1994版《牡丹亭》終于上演了,受到了新老觀眾的歡迎,雖然少數老觀眾有不同的看法,但卻受到了大中學生和年輕觀眾的熱烈歡迎。蔡正仁說他的兒子看了演出,一再向他要票,說他的同學和朋友都要看《牡丹亭》的演出,這就是明證。
我也看了演出,非常贊賞整個演出,我認為是對昆劇的一種突破。能有此成果,那是梁谷音作了充分的準備,從而驚人一躍。正如她自己所說的,她成了一位“真正的昆劇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