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鶴 軒
我吃過它的葉子。
細嫩的,光滑的,微苦的
我們的目光中。
姐姐已經出嫁。
哥哥還沒有早戀。
父親的牛,在荒地上啃草。
我在深井中汲水。
書本上的稻谷垂著頭,水晶糖
散發著香甜的氣味。
我吃過它的葉子。
它一年年長出來。
我的苦與它的苦,一直都是沉默的。
秋風藏著刀子
母親的棉花田也藏著刀子
它們吹裂母親的臉
割破母親的手
小時候寫作文,我形容棉花
像一朵朵白云
從不寫母親裂著口子流血的
指節粗大的手
直到秋風也吹裂我的臉
棉花殼扎破我的手
直到我的手指也像母親的一樣粗大
也裂著口子,也流著血
老屋拆了
我學愛侍弄蘿卜青菜的母親
把許多老土和殘磚碎瓦
歸攏成菜園的圍墻
種一畦芫荽
三五行韭菜
七八壟黃瓜
母親說,邊角點種幾粒蠶豆
長些藤蔓也是好的
看那些紫色小花
多像你們姐妹
天又高了一些
那棵長了幾十年的樹
還在長
真羨慕那純粹的云
心無旁騖,只等風來
針尖般的甜蜜
就能歡喜整個秋
今天,我要與它平分秋色
它要金太陽
我要白月光
一半熱烈
一半荒涼
阿里,此刻我陷入了巨大的眩暈
體驗著一種危險的,接近亢奮的幸福
那無垠的潔凈與荒蕪
像羞澀的少女
像差一點一腳踩空
像伸出手就能觸摸到的冰涼的溫暖
我甚至希望它是妖艷的
可我發不出聲來
我的眼睛怕是著了火
我感覺到了灼熱的疼痛
我需要走過去,不,奮不顧身地奔赴
我要談一場不荒唐的戀愛
可是,我已看不見你
“我毫無閱歷,毫無準備”
我只要這一夜
打開所有的毛孔
飲啼血的句子
讓所有的白都泛著紅暈
讓我的荒涼不再荒涼
你是我流水般的愛情
是我欲望的房子
疼痛的尖叫
生命的歸宿
你洞悉我全部秘密,你
散發著讓人眩暈的桂花香
我,把靈魂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