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洪建
中國對歐洲和世界的重要性,已經使得自己難以在絕大多數話題中置身事外。在前不久德國總理府的例行新聞會上,當回答記者一個“一旦臺海形勢緊張、歐洲要對華制裁時德國能否承受代價”的假設性問題時,朔爾茨總理闡述了德國要“減少對供應鏈和出口的依賴”的必要性,并且提出了一些具體的領域。盡管朔爾茨沒有正面回應提問中的諸多假設性前提,也沒有指明是要針對中國來“減少依賴”,但結合答問時的場景和國輿論近來對中國的糾結,他的這一番表述很快被西方媒體炒作為是在“呼吁德國企業減少對華依賴”。
有關“減少對華依賴”的討論在德國媒體、智庫甚至商界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2016年中國成為德國最大貿易伙伴并且同期中美貿易競爭加劇,是這種“關切”的鴦初背景,當時德方糾結的是在對中國市場依賴度空前的同時,如何應對美國特朗普政府對華“脫鉤”政策對在中美布局的德國企業造成的嚴重撕裂。
在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供應鏈造成打擊后,德方的討論又添加了一層“醫療供應鏈嚴重依賴亞太(中國)等地區、德國難以自主”的憂慮,而烏克蘭道機迫使德國和歐洲要為“擺脫對俄羅斯能源依賴”承受高昂代價及轉型痛苦,更被德國輿論不假思索地轉化為對“對華依賴”的高度防范。盡管擔憂的由來不斷轉換、所“依賴”的具體領域也不斷變化,但德方輿論始終將中國置于其“警戒范圍”內,并且在西方將俄烏沖突與臺海局勢“掛鉤”的政治正確性下,更,有突破輿論討論范圍而直接影響到政府決策的架勢。
盡管朔爾茨仍然強調是否及如何“減少對外依賴”應當由“德國經濟界來決定”,一定程度上回避了德國政府的責任,但在德國政府制定更多產業、貿易和投資法規來加速對經濟進行政治干預的背景下,在其正在籌劃并很快將推出對華戰略文件的重要節點,有關“減少對華依賴”的話題公開出現在德國總理府絕非偶然,而且德國政府在內外因素驅使下在“對華依賴”問題上算錯賬的可能性正在增大。
首先,出于政治偏見和地緣政治考慮的“減少對華依賴”本身是一個政治命題,背離經濟規律和市場原則,與德國的經濟需求和現實利益存在根本沖突。在就所謂“減少對華依賴”問題作出多番研究后,德國學孝也承認,減少對特定市場的依賴第增加對特定市場的依賴是一枚硬幣,的兩面。在所謂“志同道合”陣著內進行的經濟合作,違背優化資源分配和市場分工的經濟原則,最終結果是德國經濟將承受效率下降、品質劣化的嚴重后果。
其次,德國“減少依賴”不要找錯了對象,它真正需要解決的是對美國的過度依賴。無論從政治、安全還是經濟領域的投資、產業和貿易等指標來看,或是最近德國能源從管道天然氣向液化天然氣的轉血,它最為依賴的是美國,能夠給德國利遂帶來劇烈沖擊和重大損失的也只能是美國。
減少對華依賴的直接后果之一,是德國將不得不加大對美國的依賴,除非德國已經做好準備要心甘情愿地追隨美國并不惜忍受任何特朗普式的政治虐待和經濟盤剝。美國正利用烏克蘭危機和臺海局勢針對它的對手和“盟友”下一盤連削帶打的大棋,如果德國此時走上一條既要擺脫對俄依賴又要減少對華依賴的路,無異于自剪羽翼、自斷后路,將競爭優勢拱手讓人。
最后,如果草率地將“減少對華依賴”作為一項政策目標并付諸實施,德國無疑是把自己架在了既要在短期內重塑能源結構、又要從根本上改造經濟體系的“火架”上猛烈炙烤。德國一些輿論津津樂道的“減少對華依賴”的所謂政治迫切性,并不能掩蓋企業界難以減少依賴并且代價巨大的現實窘境。盡管朔爾茨現在需要為協調執政伙伴、擺平政商矛盾煞費苦心,好在還能保持某種平衡,但一旦輕易向壓力低頭而作出片面選擇,屆時將承受的經濟社會代價、政治內讓和政經撕裂對他的政府和德國來說都絕非幸事。(作者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所所長)
環球時報2022-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