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空天

馬小菊從家里出來時,天還好好的,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雨。馬小菊沒帶雨具,豆大的雨點打在馬小菊的身上又冷又疼。她看看離藥店不遠了,就跑了起來。跑到藥店,衣服濕了個透。這個夏天的雨格外多,像失戀女人的眼淚,落得很頻繁。
“咋這天來了?”藥店老板招呼馬小菊,一邊盯著身子半濕的馬小菊看。
“婆婆痛得緊?!瘪R小菊一邊用她本就濕了的袖子擦拭臉上的雨水,一邊回避著藥店老板的眼睛。馬小菊的婆婆有風濕病,一到雨天就痛得厲害。
“向午真不是個東西,把一大家子人的事撂給你一個人,自個兒倒樂和去了。”藥店老板說。
向午是馬小菊的男人,當包工頭掙了錢后,和一個年輕的女人混在一起了。這事在小鎮上幾乎家喻戶曉。
馬小菊沒理藥店老板的茬。馬小菊說拿一盒膏藥再拿一盒止痛片,說著從濕濕的褲兜里往外掏錢。
藥店老板給她一盒膏藥,又給她一盒止痛片,馬小菊給他一張半濕不干的二十元票子。
藥店老板把找回的五元錢遞給馬小菊時說,昨天二凱去省城進貨看見向午了,他和一個女的手挽手在街上走。
藥店老板說完兩眼盯著馬小菊看,他以為馬小菊會大罵向午一頓,或者問些二凱見到向午的細節情況,可是馬小菊似乎沒什么反應,她先接過五元錢,然后像聽別人家男人的事一樣哦了聲。馬小菊說,二凱要再看見向午,就跟他說他娘病了,想他。
馬小菊說完拿上裝在塑料袋里的藥就往外走,外面雨還在下著,藥店老板想喊住馬小菊,借她一把傘,可轉身的工夫,馬小菊已經走遠了。
馬小菊不緊不慢地走在雨里,密密的雨點實實地打在她身上。剛才要不是藥店老板提起向午,她還想在藥店避避雨的。雨來得突然,去得也會很快,避一會兒就過去了,可是藥店老板提起了向午,她就不能再待下去了。
向午是馬小菊的一塊心病。向午剛和別的女人混上的那會兒,馬小菊的心都碎了。她整天哭整天罵,四處和人打聽向午的行蹤。聽說向午和那女人去了省城,她還去省城找了一趟,但偌大一座省城,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就像繡花針落到草坡地了。
馬小菊找了三天三夜,沒找到,就回來了。
馬小菊回到家才知道,她不在家這幾天,婆婆摔斷了腿。馬小菊好懊悔,如果不是自己離開家去找向午,婆婆就不會摔傷。馬小菊抱著婆婆的傷腿,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鎮上的人都笑話馬小菊,說她管不住自己的男人,馬小菊不去理會。鎮上的人都說男人都跟人跑了,還有心思待在屋子里。馬小菊把這話甩耳朵后了。馬小菊覺得眼下沒有比照顧婆婆更重要的事了,真的沒有了。
馬小菊揣著藥走到家時雨停了。馬小菊心想,這雨,好像就是給她下的。
馬小菊進屋喚了幾聲娘,沒人回應。馬小菊以為婆婆睡著了,就去自己的房間換衣服。等她換完衣服來到婆婆房間一看,婆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手里卻緊緊地攥著一張向午的照片。馬小菊明白了,婆婆是為了找放在抽屜里的向午的照片才摔倒的。這次摔得很嚴重,摔到了頭部,口里吐著白沫。
馬小菊趕忙把婆婆送到了醫院。醫生說是腦溢血,要住院搶救,要馬小菊去交住院押金。馬小菊的錢不夠,就去銀行取錢。
在去銀行的路上,馬小菊碰見了旺子媳婦兒。旺子媳婦兒追著攆著跟馬小菊說:“我在省城見到向午陪一個女人買衣服呢。”
馬小菊說,“你再看見向午,跟他說他娘病了,病得很重,讓他趕快回來。”
旺子媳婦兒還想跟馬小菊說些什么,馬小菊卻匆匆走了。
婆婆經過一夜搶救,仍然昏迷不醒。醫生說,我們無能為力了。
馬小菊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婆婆,她臉色紅潤,呼吸均勻,像睡著了一樣,一點也看不出有病的樣子。
馬小菊說,怎么就無能為力了呢?怎么說治不好了呢?馬小菊不信。
她想起別人曾給過她一個治疑難雜癥的偏方,她想婆婆用了這個偏方可能會好起來,她就回家找到那個偏方,按方子里寫的,找了幾味藥,最后就差一個冬瓜皮。馬小菊知道前院吳二嬸家種了冬瓜,就去吳二嬸家要冬瓜皮。
馬小菊到吳二嬸家還沒開口說話,吳二嬸就先和她說起了向午的事。吳二嬸說,“馬小菊,我去省城兒子家,看見向午和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在街上走,兩人可親熱了。”
馬小菊說,“吳二嬸,你再見到向午,跟他說他娘病得很重,快不行了,讓他趕快回來?!?/p>
婆婆喝了馬小菊熬的藥,仍舊沒有好,最后還是去了。
婆婆入土那天,又下起了雨,很大的雨,把馬小菊的哭聲都淹沒了。
雨季快要過去的時候,向午回來了。向午一身落魄地回來了。向午被那女人騙了個精光后回來了。向午變成窮光蛋后回來了。
“你還回來干啥?”馬小菊說著眼淚像雨季的雨一樣落了下來。可這時窗外的雨卻停了,太陽很快就出來了,那樣子,像是整個雨季一去不復返了似的。
“你娘不在了,你回來干啥呢?”
馬小菊仰臉看著晴朗的天空,不停地喃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