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秀峰湖畔[組章]

皇 泯

遲到的柳樹，來一場春天的追趕

春天早就遠(yuǎn)了，夏天也快過了，秋天，已經(jīng)走到半路上，秀峰公園的枯柳，卻抽新枝了。

是回暖反季的盆栽，還是柳樹特別旺盛的生命力？

這本簡單的植物發(fā)蒙課本，我讀不懂。

我只知道，完成這個本子最后一頁的速寫，眾多的果樹，都成熟了。

比如含鐵量居水果之首的桃，比如清熱生津的李子與酸甜可口的梨。

我又不愿盜用本土詩人的想象，讓改革的春風(fēng)吹綠資江兩岸，鵝羊池的柳樹枝丫隨時會發(fā)芽……

我情愿相信，遲到在秋天的柳樹，來一場春天的追趕。

在聚焦里灼傷，不如在濃蔭中冷清

好多年不見日出了！

七十年代連夜上衡山，太陽，被雨淋得透濕；

八十年代攀登泰山，一覽眾山小，踏上6331 級臺階，太陽，躲在云霧里半天也不出來；

九十年代爬華山，自古一條路，好不容易擠過云梯，太陽，早已高高升起。

昨晚，與女兒簽約，散步速寫等日出；

今晨，太陽從東邊山上一拱出來，迸射的光芒，漆黑了我的雙眼。

光明，也要適度。

在陽光的聚焦里，灼傷，不如在柳樹的濃蔭中，冷清。

我心已經(jīng)很溫暖

太陽，在我背后升起來。

萬物生長靠太陽，頑童要茁壯成長，離不開陽光的哺育。

從昨天開始，迎接日出。每一天，都是嶄新的日子。

每一個日子，都是嶄新的生命。

小草的生命，是綠色的；

麻石的生命，是青色的；

天空的生命，是藍(lán)色的；

云朵的生命，是白色的。

感覺到太陽的亮度時，我的黑發(fā)，已在露珠的晶瑩里透著七種色彩。

盡管，背對太陽有點涼，但是，我心已經(jīng)很溫暖。

我看到了小城生活的安詳

秀峰公園東，西望——

小橋，護(hù)欄。涼亭，撐開水泥蘑菇，只是不再生長。

雜樹，垂柳。樓房叢林中，夾生一塔，遠(yuǎn)在會龍山上。

水草，營養(yǎng)過剩。湖水，有點癡綠。

兩只翠鳥，掠起碧水后，隱身于林梢。

難得一見的魚雁，劃開人字形的波紋，忽然一個猛子，連同魚鱗，泛開銀色的漣漪。

湖水四周，空坪有太極、街舞，余地有慢跑、散步……

我看到了生活的安詳，我看到了小城的知足。

自然規(guī)律，不打綁腿

移栽的樟樹終于長新葉了，柳枝，在夏季也婀娜萬千條。

適者生存，自然規(guī)律，不打綁腿。

東邊的橋，圓弧著半邊月亮，西邊的水干涸了，枯瘦的月，沒有了思鄉(xiāng)的情緒。

從異地他鄉(xiāng)延伸到小城的根，找不到肥沃的土壤。

從城西到城東，從橋北到橋南，我已被移栽過多少次了，始終長不成一棵完整的樹。

不是枝不繁，就是葉不茂。自始至終，沒有成熟過一顆果實。

唯有在冬去春來的季節(jié)更替里，一次又一次地萌芽、生長。

讓月牙船，找到拋錨的岸。

擁擠中，燦爛生活的花朵

秀峰公園很擁擠，跑步的，散步的……武術(shù)的，文藝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小城，一方難得的空坪余地，半個小時繞湖一周，頂多三千步而已。

如果，從公園跨湖橋而過，前腳已到西邊岸，后腳還在東邊堤。

擁擠，有擁擠的樂趣。陌生的面孔，在陌生的擁擠中，燦爛生活的花朵。

平常，熟悉或陌生者陪我寫生，綻放異樣的愜意；

今天，阿貴陪我在公園東寫生，盛開特別的溫情。

記憶已遠(yuǎn)，青春很近

雨停了，停在柳樹葉上。

晶瑩剔透，照見了秋天。

我走到湖邊的石橋上，被風(fēng)吹動的柳條撫摸了一下我的臉，柔潤的感覺，好像吻一樣。

雖然，記憶已遠(yuǎn)，但是，青春很近。

季節(jié)，頭也不回地向老氣橫秋走去。

我卻看見雨，在淚水一樣離開柳葉后，將來年的春天植入泥土里。

《蔚藍(lán)色的沈陽》 代淑芬/ 攝

電梯上下，都會省略生命的腳印

我家住在對面高樓的西四樓。

東邊的朝陽，踮起腳尖，也看不到如何升起來；

西邊的夕陽，閉上眼睛，也知道將如何落下去。

這是我居住的第十一個地方，也許是我最后的歸宿。

人生，看不見自己怎樣來，但能看到自己怎樣去。

這是我居住的第一棟電梯樓，上樓和下樓，都會省略生命的腳印。

我家住在四樓，二樓或三樓，常有停頓，并不是中途小憩，而是對享受生命過程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