膩

劉世河

在我家樓下，常見一個擺地攤賣雜貨的中年漢子。 隔三岔五，他還會帶了女人和兒子一塊過來。 一家人衣著簡樸，卻收拾得干凈利落。

那天， 我寫字累了，起身來到陽臺，便有幸看到了這樣一幅溫暖的畫面：正是吃午飯的時候，那漢子左手端一個大大的不銹鋼飯盒，右手捏了小叉子正笨拙地挑起里邊的方便面，小心翼翼地喂著被女人攬在懷中的兒子。 兒子一口一口吃得很香。 漢子每喂兒子兩口，就再用小叉子輕輕挑起一些送到女人嘴邊， 看得出，女人有些扭捏，臉上還泛著“幾朵紅云”！ 最后，漢子自己才匆匆地吃上一口。 有生意時，他便趕緊放下飯盒過去打理，待顧客走后又轉(zhuǎn)身繼續(xù)重復(fù)著剛才的動作。 那一刻， 透過干凈的玻璃窗，我隱約看到那飯盒里冒出的熱氣正柔柔地氤氳著三張幸福的臉。

開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干著僅可糊口的小營生，想必這一家三口的日子很是清苦，他們卻懂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能品出甜蜜的味道。

鄰居小張夫婦，同在一家企業(yè)上班。 常見小兩口成雙成對朝出暮歸，結(jié)婚五年了， 儼然一直膩在蜜月里。前段時間，他們公司在異地開設(shè)分公司，老總要派小張去，職位升至中層，薪水翻番。 這對好多年輕人來說，都堪稱一個好的發(fā)展機會，何況小張夫婦早就憧憬著要換一套大點的房子。 沒承想，小張卻毅然拒絕了老總的好意，原因居然是不舍得和愛人分居。 我調(diào)侃小張：一周可以回來一次，這可是時下最時髦的生活方式！

小張卻說：我可趕不了那個時髦，也許有人會笑我胸?zé)o大志，沒出息，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標準，如果為了所謂的大房子，而代價必須是要我們小兩口兩地生活，我寧可不要。

單位看大門的王老伯，兩個兒子一個在部隊當團長，一個自營公司。 開公司的小兒子特意為老兩口買了套兩居室的房子。 可王老伯的老伴就是不肯去住，非要跟老伴在小門房里擠。 偶爾， 我會跟他們嘮上幾句，常掛在王大媽嘴邊的一套就是：“也不怕你們年輕人笑話，都過幾十年了，一天不見老頭子，心里就空落落的。 俗話說，老頭老婆，秤桿秤砣，誰也離不了誰的。 秤桿沒了秤砣， 不能稱東西；秤砣離了秤桿，那就是一塊廢鐵疙瘩，日子久了，還會生銹。 ”

中年漢子一家人的廝守、小張的不舍得以及王大媽的“秤桿秤砣”高論，這些都使我漸漸地明白，原來煙火俗世中，平常夫妻的平淡日子里，很多時候，幸福其實就是不厭其煩地膩在一起， 哪怕風(fēng)餐露宿擺地攤，同吃一碗方便面， 也是至高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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