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與紋理的跨文化審美行為偏好研究

林妍，劉麗芳

(廣東工業大學 藝術與設計學院，廣州 510000 )

1 引言

在設計女性美發產品時，除了考慮產品的功能、材料和結構等因素，美觀常常是需要考慮的重要因素之一，而不同人群對審美的認知具有很強的主觀性。中國和歐美市場是全球兩大美容市場，這兩個市場的用戶對產品的審美受到東西方文化的影響，目前針對這方面的研究相對較少。現在各工業國的產品設計領域中，跨文化研究正逐漸得到重視和發展，跨文化產品設計必將隨著文化的全球化而得到廣泛應用。有關跨文化審美研究的文獻證實了跨文化具有多樣性，不同文化間審美存在共性和異性，例如，Chan和 Eysenc[2]發現日本和美國在對復雜性的接受度和審美敏感度之間具有相似性，這表明一些個性特征和審美偏好在不同文化之間有著共同的關系。Fingerhut等人以日本和德國參與者為研究對象發現，相比日本人，德國人對藝術品復雜程度與審美評級的關系表現出更高的一致性，體現了文化差異，但兩個國家的參與者在對稱性原則的審美評價中表現出較高的一致性[3]。然而，在一項以中國人和荷蘭人為樣本的研究中，發現兩組參與者在簡單性偏好上存在跨文化的差異性，中國人表現出明顯的簡單性偏好：一對圖像之間復雜度等級的差異越大，中國人越傾向于簡單的圖像偏好，而荷蘭人沒有表現出這種簡單性偏好[4]。

2 產品設計的影響因素分析

在設計實踐中，產品質量要么從整體上進行研究，要么通過視覺產品細節形態進行研究[5]。因此，產品細節形態的設計受到研究者的關注，如Lageat和Czellar提出了提出感官體驗設計(如視覺設計、聲音設計)是創造愉悅產品的合適策略[6]，Schifferstein等人分析了精心設計的產品聲音或產品形象能夠解決感官愉悅問題，從而對產品的整體欣賞產生積極影響。然而，結合許多令人愉快的刺激并不一定會產生令人滿意的產品體驗[7]。

產品細節形態的感官審美體驗是由視、聽、觸、嗅覺等多通道的感受實現創造完美知覺體驗，與產品的互動本質上促進了多感官體驗，恰當的感官審美體驗是構成優秀產品設計的必然條件，產品的視覺感官審美細節主要體現在顏色和紋理等方面[8]，所以本研究重點以美發工具為例，進行跨文化色彩與紋理的視覺感官偏好比較。

2.1 顏色設計

在產品設計的過程中,顏色設計占據重要地位,對任何形態藝術而言,其均需通過顏色元素展示。對于制造商來說，改變產品形狀會大大增加定制成本，相比之下，改變產品顏色是滿足消費者個人審美偏好的經濟解決方案之一。

顏色除了一般的視覺屬性外，顏色還具有輕重感，體現在體積、外觀相同的物體，深色(相對于透明淺色)物體給人的視覺感知顯得更重。消費者在實際操作顏色較深(相對于透明淺色)的產品后，對深色產品有著但更高的耐用性評估，但透明淺色產品給用戶友好性較高[9]。美發工具外殼通常采用實色不透明效果與透明效果兩種形式(如圖1)，外殼的功能是防護隔熱，保護用戶在使用過程中不被高溫意外燙傷。透明外殼可以直觀看到美發操作過程，便于用戶操作，同時帶來視覺上的輕盈感和親切感，而實色不透明外殼視覺上更具重量感和耐用性感知。

圖1 美發工具外殼顏色細節(實色-透明)比較圖

此外，在消費者心理學文獻中，視覺連貫性(顏色)影響消費者審美偏好[10]，視覺連貫原則中兩種和諧顏色可以是相同的顏色，產品的組成部分之間精確的匹配有助于統一的視覺設計。其次，和諧顏色可以是兩種不同顏色，但密切相關，這也會增加審美偏好度[11]。綜合考慮顏色的重量感與連續性對審美的影響，本研究采用實色不透明與半透明漸變兩種形式，從顏色重量感的角度來看，實色不透明外殼視覺上具有重量感和耐用性感知，半透明外殼視覺上的輕盈和友好性感知；從視覺連貫的角度來看，屬于密切相關色彩和相同顏色，即和諧顏色都可以增加審美偏好度。

2.2 紋理設計

產品設計中紋理細節復雜性會影響該產品的美學體驗，由于復雜性和簡單性的審美價值都受到文化意義的影響，基于旁觀者的心態和經驗，復雜性和簡單性都可能被視為具有強烈的審美價值[12]。

美發工具外觀通常采用不同形式的紋理細節進行裝飾(如圖2)，例如用菱形紋、橫條紋、水波紋等進行裝飾產品外觀，從而對產品的視覺美感產生相應的影響。產品紋理細節對于整體的產品審美體驗至關重要，其不同層次的表達產生不同的視覺呈現。例如，在一些社會中，尤其是在日本和斯堪的納維亞，出現了簡約的強烈美學重要性的概念，審美偏好傾向于低復雜性產品。相比之下，如某些亞洲文化中，審美偏好趨向模糊和密集的視覺運動[13]。在全球范圍內，Eytam和Tractinsky 研究了視覺感知，他們報告了用戶在選擇視覺復雜性存在文化多樣性差異[14]。

圖2 美發工具外殼紋理細節(有紋理-無紋理)比較圖

在消費者心理學文獻中，消費者審美偏好受視覺復雜性即不同刺激喚醒水平影響，通常最佳喚醒程度出現在中度喚醒水平[15]。在大多數情況下，復雜性的增加意味著相似性、統一性的減少。本研究實驗材料美發工具外觀有紋理效果和無紋理效果兩種形式，從刺激喚醒水平的角度來看，代表復雜性高低兩種水平。

綜上所述，顏色重量感、視覺連貫性和刺激喚醒水平復雜性都可能對用戶的審美判斷產生影響。因此，本研究操縱顏色細節與紋理細節，設計了四種美發工具外觀組合方案，融合顏色細節、紋理細節到四個方案中，即實色無紋理、半透明漸變無紋理、實色有紋理和透明漸變有紋理四種風格。參與者挑選對他們有吸引力的外觀方案，這反過來揭示了刺激喚醒水平復雜性、視覺連貫性或顏色的重量感是否為審美提供了更好的解釋，以此比較研究中國和西方參與者對美發工具外觀審美偏好度并確定他們之間的跨文化審美偏好共性與差異，針對不同文化細節形態設計的產品視覺美感研究，開發出能被市場所欣賞的產品。

3 對象與方法

3.1 實驗設計

采用2(顏色效果：實色不透明、半透明漸變)×2(紋理效果：有紋理、無紋理)×2(文化背景：中國參與者、西方參與者)混合實驗設計。其中，顏色效果和紋理效果為被試內變量，共有4個水平：實色不透明效果、半透明透明漸變效果、有紋理效果和無紋理效果; 文化背景為被試間變量，中國和西方參與者分別代表東西方文化。因變量是參與者對研究中美發工具外觀的偏好程度。

3.2 被試

在這項研究中共招募了267名女性參與者，包括兩個文化群體：中國參與者和西方參與者(北美國家、西歐國家)。最終得到有效數據者 207人，108名中國成年女性(Mage=27.93，SD=4.53)、99名西方成年女性(Mage=28.62，SD=5.08)參與實驗，篩選剔除60位參與者產生的無效問卷，其中54位參與者未按要求完整填寫問卷答案，5位參與者問卷填寫時間過短少于30秒，3位被試為男性。參與者招募方式：Google表單和問卷星通過(Facebook和微信)進行發布，所有參與者均自愿參加實驗。

3.3 實驗材料

在本實驗刺激材料由設計專業人員根據顏色細節和紋理細節不同特點應用Rhino 7.0和Keyshot9軟件設計繪制，保證刺激圖片一致性，借助軟件Adobe PhotoshopCS6處理圖片高度與寬度均為 830×2200，保證背景白色，亮度與清晰度一致效果，最終產生4種效果圖：實色無紋理風格、透明漸變無紋理風格、實色有紋理風格、透明漸變有紋理風格 (圖3)。

圖3 美發工具外觀方案圖

3.4 實驗過程

實驗通過電子問卷形式操作，問卷編輯中文版和英文版兩個版本，中文版以問卷星平臺通過微信發送給參與者，英文版以Google表單平臺通過Facebook發送給參與者。我們設計了外觀方案偏好度排序任務，通過這種方式，使得任務變得簡單易懂，只需要最少的提示說明，并允許在非常不同的文化環境中使用。

第一部分評價采用等級排列法，這個方法把多種刺激同時呈現，排名順序問題為參與者提供了一個獨特的機會來對一組項目進行排名，基于排名順序多項選擇題允許根據特定屬性或特征對產品集進行排名。研究中請參與者觀察4種美發工具效果圖，并以 1-4優先級排序評價對該方案效果圖的喜愛程度，序號越靠前表示越喜歡，并在相應橫線填寫。

人口統計學變量包括性別、國籍、年齡、產品經驗使用年限，同時記錄參與者對最喜好的設計方案偏好的原因。參與者被要求認真閱讀題目并填寫答案，這項研究的每個參與者數據收集時間持續了5到10 min。

3.5 數據分析

數據分析采用SPSS 25統計分析軟件對實驗數據進行處理。以對刺激材料美發工具外觀的偏好程度為因變量，進行2(顏色效果：實色不透明、半透明透明漸變)×2(紋理效果：有紋理、無紋理)×2(文化背景：中國參與者、西方參與者)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其中顏色和紋理為組內變量，文化背景為組間變量，人口統計學變量為控制變量。方差分析表明，中西方兩組之間年齡、使用經驗年限不存在顯著差異P>0.05，因此，后續的分析排除年齡和使用年限的影響。因變量是對每種刺激材料即美發工具外觀的偏好程度。

4 結果

4.1 文化背景、顏色和紋理對審美行為偏好的影響

三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表明(表1，圖4)：紋理(F=0.686,P=0.408)和顏色 (F=2.49,P=0.116)主效應不顯著，文化背景的主效應也不顯著，F<1。紋理×顏色×文化背景三重交互作用邊緣顯著，F=3.843,P=0.051。進一步分析發現，顏色和文化背景的交互作用顯著，F=30.004,P<0.001，表現為中方參與者(F=24.559，P<0.05)審美傾向半透明效果方案，而西方參與者(F=7.793，P<0.05) 對實色效果偏好度高。此外，紋理與顏色的交互作用邊緣顯著，F=3.179,P=0.076。紋理與文化背景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534,P=0.217。

表1 紋理、顏色、文化背景混合方差分析主效應

圖4 中國參與者、西方參與者對四種方案外觀審美偏好度(等級平均值和標準誤)

審美偏好程度受到文化背景和顏色的交互作用影響顯著，進一步的簡單效應檢驗發現(如圖5所示)，中國參與者對半透明漸變效果的偏好度高于實色不透明效果，西方參與者則反之。

圖5 顏色與文化背景的簡單效應分析

4.2 顏色、紋理對的西方參與者審美行為偏好影響

因為三重交互作用邊緣顯著，本研究分別比較兩種文化背景下，參與者對顏色和紋理效果的審美偏好。首先，比較西方參與者在顏色效果、紋理效果兩方面的審美偏好，對數據進行了重復測量方差檢驗，在主體間效應檢驗表格里，方差分析表明:紋理(F=0.067，P=0.796)主效應不顯著,顏色(F=7.793，P<0.05) 主效應顯著，紋理與顏色交互作用(F=0.016，P=0.899)不顯著,如表2所示。以上結果表明，西方參與者偏好程度顯著受到顏色因素的影響。

4.3 顏色、紋理對的中國參與者審美行為偏好影響

比較中國參與者在顏色效果、紋理效果兩方面的審美偏好，對數據進行了重復測量方差檢驗，在主體間效應檢驗表格里，方差分析表明:紋理(F=2.732，P=0.101)主效應不顯著,顏色 (F=24.559，P<0.05) 主效應顯著,紋理與顏色交互作用(F=6.887，P<0.05)顯著,如表3所示。以上結果表明，中國參與者偏好程度受到顏色細節影響顯著。對顏色與文化背景的簡單效應(如圖6)比較發現，偏好程度受到紋理和顏色的交互作用影響顯著，如實色不透明效果的外觀條件下，偏好程度受紋理因素影響，有紋理效果外觀方案喜愛度高于無紋理效果外觀方案；但在半透明漸變外觀條件下，喜愛程度幾乎不受紋理因素影響。西方參與者沒有受到顏色與紋理交互作用影響，中國參與者受交互作用影響顯著。

表3 紋理、顏色混合方差分析-中國參與者

圖6 紋理與顏色的簡單效應分析

5 討論

我們觀察到中國參與者和歐美參與者在美發工具外觀顏色上有明顯的跨文化差異，二者優先關注視覺連貫性(顏色細節)其次關注刺激喚醒水平即復雜性(紋理細節)。西方參與者在實色不透明的外觀方案上有著更高的審美偏好度，似乎是因為他們更青睞相同顏色在視覺上的連貫性，相同的顏色外觀看起來是一個整體，給人光滑圓潤的感覺；實色不透明外殼在視覺上更具重量感和耐用性感知，給人結實的感覺。中國參與者在半透明漸變的外觀方案上有著更高的審美偏好度，他們可能更喜歡相似的顏色來達到視覺連貫性，色彩具有層次感，顏色半透明漸變效果的物體給人的視覺體驗上會比實色不透明的物體顯得質量輕，帶來視覺上的輕盈感受。

西方用戶對實色感知耐久性，而中方用戶偏好半透明淺色，感知友好親切感，這些與前人研究一致，即顏色亮度對耐久性的影響以及顏色亮度對用戶友好性的影響都可以通過產品的感知重量來解釋[16]。

第二個有趣的發現是關于對紋理的偏好，色彩和紋理共同影響了用戶的審美偏好，中國用戶對顏色的偏好受到紋理影響，而歐美用戶對顏色的喜好不受紋理影響。中方參與者受顏色因素影響大，其次受紋理因素影響，在產品外觀不滿足半透明漸變效果時，是否有紋理成為判斷方案偏好的決定性因素。造成中西方紋理審美差異的原因可能是受美發工具本身產品用途的影響，半透明漸變外殼可以直觀看到美發操作過程，中方參與者在選擇最喜愛方案的過程更多考慮的外觀的吸引力，西方參與者還將使用場景同時考慮，無紋理方案更容易清潔和易握持是大部分西方參與者偏好實色無紋理方案的原因。對紋理復雜度偏好不同的第二個原因可能是東亞文化產品比北美文化產品信息更豐富，北美產品設計往往更簡約，裝飾性較少復雜度更低，兩者不同審美環境影響了參與者審美偏好[17]。

值得注意的是，顏色與紋理兩種因素對消費者審美的影響，但這項研究也揭示了這兩種影響之間的關系，顏色亮度對感知耐用性、用戶友好性、色彩一致性的影響，中西方參與者對顏色偏好差異顯著，但對視覺復雜性即不同刺激喚醒水平影響不明顯，中方參與者在實色條件下，受刺激喚醒高水平條件影響，即偏好實色有紋理效果高于實色無紋理效果。總體而言，研究結果突出了顏色、紋理等設計元素與耐久性和用戶友好性、顏色一致性、視覺復雜性等消費者判斷之間存在的復雜微妙關系，這項研究有助于我們更近一步理解消費者對顏色、紋理感知的細分維度，從而為設計師在跨文化背景下，開發出能被市場所欣賞的產品，為歐美參與者設計產品，考慮實色具有結實感、耐用感，為中國參與者所設計考慮半透明紋理效果，輕盈多變，富有紋理精致層次感，從而提高跨文化產品的創新性和競爭力提供經驗證據和啟示。

6 結論

產品形態細節設計能夠影響產品的視覺感受，本研究采用問卷法比較了中國和西方文化背景下，女性參與者對美發工具外觀顏色效果與紋理效果偏好差異。中國參與者顯著偏好半透明漸變紋理效果的產品，而西方參與者則更偏好實色不透明效果，視覺上更具穩定重量感。當前研究為跨文化的產品外觀設計提供了啟示，設計者通過合理選擇顏色效果、紋理效果及其搭配有助于提升產品細節表現，為西方用戶設計產品，考慮實色具有穩定安全感，為中國用戶所設計側重輕盈多變，富有紋理精致感。設計師在進行產品外觀設計時，需要具備跨文化的承載力，借助合理的審美規則進行設計，使其傳遞出面向不同文化群體的審美內涵，采用合理的產品細節形態設計將有助于提升產品的整體視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