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巨 (四十二)

○賴仲達

一連幾天，安文浩都沒回家，幽魂般地在外游蕩著。他仿佛突然對花天酒地放肆的生活來了興趣。不過，當他在夜店里端起明晃晃的酒杯時，卻又從那清澈透亮的酒精液體里看到了一個熟悉人影——徐佳欣。她的那雙大眼睛是多么純美、可愛啊！安文浩不由得閉上了雙眼，猛地把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酒杯落地摔碎的清脆聲響仿佛是自己的心破碎的聲音。這聲音引起了周圍不少酒客的關注。

“先生，請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行為。”

前臺小姐見怪不怪，一邊禮貌地和安文浩說，一邊叫來服務生打掃地板。

“老板，結賬！”

帶著些許醉意，安文浩齜牙咧嘴地對著掃臉付款攝像頭吼著。

“這家伙，恐怕是生意上出了什么大問題。”

“看這模樣，應該是感情吧。”

“唉，他們大多數都是些可憐的人，過來買醉的……”

“再可憐，喝酒有什么用呢？我以前也像他這樣來喝酒，最終還不是一樣要面對現實？”

圍觀的人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不過很快就過來了幾個服務生，把圍觀的人都勸離開了。隨后，打掃衛生的機器人把現場清理干凈了。很快，這里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

“先生，請您離開酒吧。”

面對逐客令，安文浩哈哈大笑。他確實喝醉了。帶著一瓶未喝完的XO，他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酒店大門，任由幾位仍在議論的酒客以異樣的目光追隨身后。

安文浩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只記得，自己在床上醒過來的時候，看見徐佳欣正用那雙大眼睛憂傷地盯著他，雙眸里滿是擔心。

“你怎么了？”她輕輕把仍在頭暈的安文浩扶起來，“你怎么、怎么跑出去喝酒了？還喝得這么醉!”

“我……”

安文浩吃力地直起身來，隨后又撲倒在徐佳欣的懷中，痛哭起來。

“文浩，有什么事情，你就說出來，我會和你一起分擔的。”

然而安文浩不敢再抬起頭。他淚盈雙眼，知道是時候自己該下決心了。兩天前，他拿著徐玉給他的那份報告，到市第一醫院去咨詢。結果，從醫生那緊皺著眉頭的神情里，安文浩就已經得到了結果：徐玉這回真沒騙自己。

“這位患者的情況很嚴重啊。她不能再受刺激了，也必須停止一切感情活動，否則大腦會加劇受損。你看這核磁共振圖像，病人得盡快手術了。”

聽到醫生的這番話，安文浩心中那僅剩的一點希望火苗，徹底被澆滅了。

其實，他并不知道，這一切卻是徐玉親自安排的一個騙局。徐玉買通了幾個醫院的主治醫生，目的只是為讓自己的女兒離開這個窮小子。

隔了好久，安文浩才從佳欣的懷中抬起頭來。

“佳欣，我……”他欲言又止，似乎始終下不了這個決心。

“文浩，有什么事，你說。”徐佳欣伸出手想幫他擦干淚水，但后者躲開了。

“佳欣，我問你一個事。”安文浩掙扎著坐直身子，隨后扶著桌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你說。”

“前幾天你是不是到醫院去復查了？”

徐佳欣聽到這句話，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你別問我怎么知道的，”安文浩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但他心里很疼，仿佛刀割一般，“你就說說，復查的結果怎么樣了？”

“我父親帶我去的，他說結果沒事。”

“沒事？”

“是啊。”

安文浩突然笑起來，隨后閉上了眼睛。

“佳欣，我們……”他強忍住淚水，但緊接著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我們，我們分手吧。”

“分手？為什么！”

徐佳欣驚呆了，像是晴空霹靂一般。

“沒有為什么，分手吧。”

“你把話說清楚，為什么要分手？”

“沒有為什么。”

“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不是，我是認真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佳欣，咱們分手吧……”

“文浩！”徐佳欣這時也開始哭了起來，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止不住地流下，“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對，你要和我分手？我改，我改還不行嗎？我全部都改！”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安文浩強忍住不讓淚水流下，而做出一副絕情的模樣，“是我做的不好，我配不上你……”

“我不信！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我們一定要分手。”

“文浩……”

徐佳欣掩頭痛哭。顫抖的秀發此刻顯示出它的主人是多么的痛苦和無助。

安文浩強壓內心翻騰的痛苦，裝出一副狠心的樣子，起身轉頭就走。

“不要走……”

徐佳欣沖上來，伸出雙手緊緊從后面抱住安文浩，想挽留住他。

“佳欣，放手。”

“我不放！”徐佳欣哭著，聲嘶力竭地喊，“文浩，別丟下我……”

剎那間，安文浩忍不住了，兩行淚水奪眶而出。然而，他明白，自己今天必須和徐佳欣做個了斷。停頓片刻后，他還是掙脫了徐佳欣的雙手，隨即朝門外走去。

“文浩，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徐佳欣沖上去，一邊緊跟安文浩，一邊問。然而得到的回復僅僅只有沉默。

“文浩……你是不是……是不是有新歡了？”

“你別說話了！”

安文浩此刻已走到門前，猛地打開那扇鐵門，沖著徐佳欣吼著：“你走啊！走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走啊！”

“我……”

“滾啊！”

徐佳欣傻愣愣地看著面前判若兩人的男友，隨后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痛哭著沖出門外。

安文浩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突然感到天地黯然失色，很快便暈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