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熱血青春映初心

梁偉

2020年8月31日，在抓捕兩名犯罪嫌疑人時，贛州市安遠縣公安局民警張毅面對危險，沒有絲毫猶豫，挺身而出，遭到對方暴力抗法，歹徒瘋狂駕車對其沖撞碾壓并拖行30余米，張毅血染戰袍，身負重傷。

經過548天的治療和康復訓練，2022年3月1日，張毅終于回到熱愛的工作崗位。這其中的艱辛和淚水，只有他自己能體會。左眼上方的傷疤依舊清晰可見，身體機能還未完全恢復，體能也遠遠達不到受傷前的水平，但是25歲的張毅從未后悔。“選擇當警察，就是要維護社會安寧，不畏兇險，勇于斗爭，這是每一個穿上警服的人的職責和使命。”

2022年4月，張毅被共青團中央授予“全國優秀共青團員”稱號。

1996年，張毅出生于江西省宜春市袁州區溫湯鎮謝坪村，父親是一名貨車司機，母親在家照顧他和妹妹。童年的他喜歡在村里瘋跑，熱了就下河洗個澡，餓了就和伙伴們在田埂上烤番薯……

村里的大人們總是喜歡打趣孩子，“以后，你想干什么呀？和你爸一樣開貨車”？這時候的張毅總是極其認真，“我要當警察，抓壞人”。那時他喜歡穿“警服”、戴大檐帽、手握玩具槍、騎著小摩托……

在張毅的記憶中，父親是嚴肅的，對他的要求特別嚴格，在父親面前他總是有些拘束。張毅八歲那年，為了讓他和妹妹受到更好的教育，他們全家借住到了鎮里的姑姑家，這也打開了張毅的新世界。成績馬馬虎虎的他最大的興趣就是看警匪片，張毅最喜歡的是《重案六組》，根據劇情的發展，他會猜測劇中的嫌疑人，雖然總是出錯，但樂此不疲。劇中季潔對王顯民說：“我最心愛的人曾經告訴我，公安局不是行俠仗義的地方。”雖然那時的張毅不知道這句話究竟代表什么，但就是很喜歡。

2015年，張毅高考，填報志愿的時候，他只有一個想法——江西警察學院治安管理專業。拿到錄取通知書時，張毅興奮地跳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和夢想更近了一步。報到第一天，他就遭到“當頭一擊”。他梳著當時最時興的“大劉海”，入校第一天就被老師推成寸頭。看著鏡子里“老土”的自己，他欲哭無淚。

相對于普通院校精彩紛呈的大學生活，警校生活簡單而枯燥，每天早晨6點起床跑操，除了一日三餐，就是訓練、學習、整理內務，晚上十一點準時熄燈睡覺。張毅對自己的要求極為嚴格，起初140多斤的他體能在全班一直倒數，他就拼命練習，僅僅三個月時間，成功減重20斤，體能成績也沖在了前列。為了提升自信心，他還報名加入學校的散打社，每天下午三點，跟著學長們一起練習，學會了幾招的他變得更有底氣。

“我很慶幸選擇警校，這就是我想要的大學生活，警務化管理，紀律嚴明，著裝整齊。整齊的隊列，團結的精神，都讓我得到鍛煉和成長。”張毅說：“在這里的每一天都忙碌而充實，這個過程讓我知道自己在成長，沒有時間胡思亂想，沒有時間天馬行空，沒有時間幼稚和調皮。雖然也懷念曾經的自己，但我知道不能再任性，因為我還有太多的東西要學習。即使有點累，但我很幸福。”

治安秩序管理、治安案件查處、社區警務、涉外警務、危險物品管理、消防安全管理、刑法學、刑事訴訟法、警察查緝戰術……這些課程讓張毅這名預備警官知道了警察不僅僅是夢想，而是一份沉甸甸的義務和責任。

三年警校生涯結束，對于張毅來說，受益卻是終身。因為自我要求嚴格，畢業那年，他就通過了招警統考，實現了兒時夢想，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

在等待報到的日子里，閑不住的張毅去安遠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實習。這里承擔著本地刑事偵查工作，張毅感到激情澎湃，看著這些專業工作人員，他終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民警察，也愈發希望自己能夠早日成為他們的一員。

2018年11月，張毅走進安遠縣重石派出所，第一次穿上警服，他極為興奮，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感覺“那小子真帥”。以為很快就能沖鋒陷陣的張毅很快就被拉回現實，原來自己做的事情和兒時夢想中的“破案、抓壞人”有著天壤之別。

整個派出所民警三人，輔警三人。所長對張毅的要求是：派出所內所有的工作都要學習。這其中最繁瑣的就是戶籍工作，該區域內常住人口三萬人，大部分年輕人出去打工，留在鄉鎮的大多是老人、小孩和婦女。很多人遇到困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警察，張毅工作生涯的前兩個月忙得腳不著地，根本沒有時間在辦公室坐上一會，接到最多的求助電話就是張家雞丟了、李家鴨不見了，或者區域內的兩戶人家因為極小的問題有了紛爭。

“那時候特別失落，心里對這份工作很失望，天天都在處理這些家長里短，和大案要案完全沾不上邊”。張毅說：“但是周圍的同事都很平靜，我們所長干了很多年基層工作，對我說，什么都別想，把老百姓事辦好最重要。每次看到老百姓的笑臉，我也挺開心，所以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

張毅開始了挨家挨戶的民調走訪，向大家宣傳防護防盜的基本意識。但是困難迎面而來，轄區內老人眾多，大多只能說當地方言，而張毅作為外來人員，對當地方言完全不懂，雙方交流極其困難，他只能先選擇有中年人的家庭，在溝通中學習本地方言。他主動拜身邊的本地同事和群眾為師，半年之后，張毅就過了語言關，不僅能聽懂安遠話，還時不時會說上幾句。

張毅每天騎著摩托車到村口，挨家挨戶開始走訪。在他的記憶中，有一戶村民住在小水村的半山腰，車停在路邊，他得攀爬陡坡，再走土路，路程頗為坎坷。那戶村民看到張毅，感動地說，“這是第一次有警察上門走訪”。而這樣的走訪對張毅來說，是最平常的事，每月需要走訪125戶人家，基本每兩個月就要重新走訪一遍。

熟悉張毅的人都知道，雨傘是他走訪的隨身必備物品。張毅說，老表們只有在雨天在家的概率最大，見到了面、說上了話，走訪才有明顯的效果。平時村里開大會，張毅也總愛往里“湊”，趁著人多，他總會和群眾說一說近期轄區的治安狀況和需要注意的事項等等。張毅的工作漸漸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村民們也愛和他拉家常，喜歡這個熱情洋溢的小伙子，遇到事情，找他就能解決。而張毅也讀懂了“警力有限，民力無窮”的真實意義。

2020年6月，一紙調令下發，張毅調任安遠縣車頭派出所，沒有告別，他說心里有留戀，不喜歡離別的場面。所長萬黎頗為不舍，“派出所工作不易，辦案調解、上山下鄉，是一個磨煉人的地方，也正是因為磨煉，這里出去的民警都能很快適應新的工作崗位，正是因為山區工作的歷練，讓他們為民服務的意志更加堅定。張毅就是這樣，他非常上進，群眾基礎扎實，和同事們關系也好，是所里加班最多、人緣最好、最講奉獻的同志”。

來到車頭派出所后，因為該所管轄區域離縣城較近，警員相對充裕，張毅被分在線索組，感覺自己離大案要案更近了，為了方便工作，他還買了一輛新車。

2020年8月31日上午，所里接贛州市公安局合成作戰中心指令：“一伙外地作案嫌疑人已流竄至安遠。”安遠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副教導員高偉平立即將此情況向領導匯報，并安排民警董鵬飛等人前往查控，犯罪嫌疑人發現情況后駕車逃竄。

因民警及所駕警車曾與歹徒當面交鋒過，為避免引起歹徒警覺，高偉平臨時調整戰術，要求附近的車頭派出所提供一輛民用車輛前來增援。接到通知后，張毅主動請戰，駕駛自己剛買的新車前去增援。下午6點，得知嫌疑車輛出現在新龍鄉江頭村附近，高偉平迅速帶領張毅、董鵬飛前往追捕。沿路追捕到江頭村往七磧路段時，迎面駛來一輛無牌車。確認該車就是嫌疑車輛后，董鵬飛利用道路有坡且相對狹窄的地形條件，成功將對方車輛逼停至路邊。正當實施圍捕時，對方指揮倒車的嫌疑人認出是民警，連忙上車逃跑，加大油門瘋狂沖撞。誰料，從左邊展開包抄、上前抓捕的張毅被直接撞倒卷入車底，歹徒借助道路下坡，加大油門強行前沖，碾軋拖行張毅30余米，將其從車底甩出后逃離現場。

張毅說：“我是警察，那個時刻，不能后退，只能頂上去。被撞倒的時候，我來不及反應，整個身子都在地上摩擦，車子從我身上直接碾壓過去，當時感覺不到疼，現在想想應該是疼得沒有感覺了。”

倒在血泊中的張毅被戰友抬上了車，送往醫院，那時候，他感覺到了痛，眼前什么都看不見，只有戰友們不停地說，“張毅，不要睡，不要睡”！從戰友們焦急的聲音中，他感覺到了情況的危急，斷斷續續地說，“他們從我身上碾過去了，抓他們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就這樣，他一直堅持到安遠縣人民醫院，徹底失去了意識。

“當時，張毅身上骨盆骨折、骨裂，多發肋骨骨折，膀胱破裂，肺挫傷，經醫院鑒定，為重傷二級。”贛南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重癥醫學科副主任醫師歐陽松茂回憶。8月31日凌晨，接到安遠縣人民醫院會診要求，贛醫一附院派出血管外科、泌尿外科、骨科、胸外科、ICU、肝膽外科等6個科室的專家趕往現場進行搶救。

那一夜，張毅的父親張生紅接到兒子抓捕歹徒英勇負傷的消息后，連夜從宜春駕車500多公里趕到安遠。次日凌晨3點，看到身負重傷的兒子躺在重癥監護病房里，父親難掩悲痛，蹲在醫院的樓道里失聲痛哭。

而這一切，張毅都不清楚。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天之后，躺在ICU里，他感覺除了腦袋能夠左右晃動，別的地方都沒有知覺。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護士，后來父親進來了，這早就不是兒時記憶中那個嚴肅的父親，而是滿眼疲憊、憂心忡忡的父親。他說，“那時候，就想爸爸能夠時時刻刻都在身邊”。

張毅還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時候，9月7日凌晨，四名流竄作案的犯罪嫌疑人，其中包括駕車碾軋張毅的陳某、胡某在茂名被抓捕歸案，案件塵埃落定。

9月21日下午，張毅終于脫離生命危險，從ICU病房轉入普通病房。那一刻，張生紅喜極而泣，所有人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來。張毅身負重傷的消息傳到原來其工作的村里后，很多村民自發前去探望，許多人到重石派出所打聽他的治療、恢復情況。

從ICU出來的張毅面臨的是大面積的植皮手術，小腿外側、大腿后側和內側。手術之后，創口上蓋上網眼紗，涂上硅酮凝膠，裹上一層層紗布。最難以忍受的就是換藥，要把這些全部撕下來，清理傷口，每次紗布都和剛長出來的肉粘在一起，一層層撕，鉆心的疼一般人想象不到。從來流汗不流淚的張毅，那一刻的吼聲響徹整個樓道，而每每此時，父親總是悄悄背過身子。

“治療的過程伴隨的是煎熬，不知道哪天是個頭，每次換藥疼得渾身顫抖，衣服濕透。無數個不眠之夜，夜深人靜時，我就聽著鐘的滴答聲，1點、2點、3點……”皮膚的刺痛，不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消失，張毅只能靠自己慢慢去適應、克服。每當身心俱疲的時候，他就通過和朋友聊天，看書等方式分散注意力。

2021年1月9日，經過127天的治療，張毅出院。他知道，對于自己來說，康復的路才剛剛開始，必須積極鍛煉，爭取早日回到工作崗位。當年6月，在康復醫院的走廊上，一手抓著扶手，一手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向前進的時候，他笑了。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走路，人都忘記了行走的感覺。當我像孩子一樣重新學會走路的時候，我太高興了，因為我不是一個殘廢，我還可以正常行走，我的后半生不會在輪椅上度過，我還有機會回到工作崗位，那種感覺真的太好了。”張毅說。

2022年3月1日，張毅回來了！

雖然左眼的傷疤仍清晰可見，但是沒有人會覺得不好看，因為那就是他的功勛章。考慮到張毅身體機能還未完全恢復，安遠縣公安局將他暫時調整到治安大隊內勤崗位，負責檔案整理歸檔、宣傳以及上傳下達，與大隊同事一起開展治安檢查。重返崗位，又是新的部門，對于張毅來說，是不一樣的挑戰，“上班第一天還有些許不適應，不過很快就調整過來，眼下各項公安工作任務較重，我相信自己可以很快進入角色”。

此時，張毅也讀懂了當年電視劇里的那句話，“我最心愛的人曾經告訴我，公安局不是行俠仗義的地方”。“公安局有著同生共死、彼此把身家性命交給戰友的兄弟情，有一群關心我、愿意陪我一起攻堅克難的朋友。”

近年來，張毅獲得眾多榮譽，公安部記個人一等功、“全市最美警察”、“江西省最美基層民警”、“江西好人”“中國好人”……張毅說：“我覺得自己很平凡，在危急關頭，我也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既然在這個崗位上，就要對得起人民，對得起身上的警服。現在很多人把我當英雄，但我覺得我仍需要再成長，當前就想多學法律知識，提升業務能力，繼續服務好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