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學生寵愛的日子

賈碩

帶高三學生的日子里我做了一場手術，返校后因疫情趕上封校，接下來的日子，我就跟學生同吃同住了。

闊別兩周后再次出現在教室，全班爆發經久不息的掌聲。“老師，你可回來了！”其中一個剛說完，另一個搶道：“你不在，都沒人要我們了。”我笑著哄他們說，以后再也不離開了。這幫平日里長不大的孩子，在接下來的日子，卻開啟了對我的寵愛之旅。

下課后準備打飯，半天沒找到飯盒，正疑惑間，班長氣喘吁吁地跑來，“老師，我腿長跑得快，以后打飯的事我包了！”我揭開飯盒，熱氣騰騰的土豆牛肉下平鋪著米飯，沒等我反應過來，他拔腿跑開了，邊跑邊回頭喊：“趁熱吃！”看著這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奔跑的背影，我突然有落淚的沖動。剛吃完飯，飯盒就被幾個男生搶著去刷了，一連幾日都是如此。我過意不去，執意要給他們充飯卡，班長搶先說：“老師，你的飯我管到畢業！”他笑著跑開了，寬大的校服被風灌滿，像鼓起的帆，又像大鳥的翅膀。年輕可真好！

夜里的風刮得宿舍窗戶嘎吱作響，我踮起腳去關，卻總是夠不著。昏昏沉沉，一夜無眠。第二天上課提不起精神，無意間跟學生提起，感慨住校生活的清苦。下課后，坐在角落的男孩跟過來，他執著地表示要替我關窗戶。我笑著打趣道：“女生宿舍，男人是不方便進的喲。”他認真糾正我說：“老師，我只是個男孩。”我笑著帶他進門后，他認真環視了房間，忽然，縱身一躍跳到柜子上，利索地把窗戶關好，確保沒有安全隱患后，他輕輕地跳下來，非常輕松地說：“老師，你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我剛要說謝謝，他調皮地說：“女生宿舍，男士不宜久留喲！”說完，他三步并做兩步跑下樓去了。我的心像在陽光下的云，軟軟的，暖暖的。

下樓碰到幾個在洗水果的男生，他們爭著往我手里塞果子，我笑著回絕：“老師不能吃涼的。”只見體育委員把蘋果往懷里一捂，一本正經地說：“老師，我給你暖熱。”一旁的女生說：“老師，吃我的餅干，餅干不涼。”我象征性地拿一塊，旁邊的幾個女孩急忙說：“老師，你不給我面子呀！”他們嬉鬧著離去，像雀躍的鳥兒，又像蹦跳的小鹿，風華正茂的年紀，連走路都是打著節拍的。我的心又被軟軟地撞了一下。

連吃了幾日食堂，口腔有點上火，說話都不太利索。晚自習課上，坐最后一排的男孩向我走來，只見他從懷里掏出一瓶白色粉末，低聲說：“這個治潰瘍可靈了，我媽專門要來的偏方，你試試。”他滿臉誠懇，而我已熱淚盈眶。講臺上是女生為我沏好的菊花茶，“老師，這個下火。”她們示意我嘗嘗。真甜！女孩們還細心地加了冰糖。我呼吸著蜜糖一樣的空氣，心都被甜化了。

畢業季，每個學生輪流跟我合照。陽光明媚的夏日，法桐樹下他們將最暖的笑定格在數碼相機里。這趟高三之旅該到站了，我忽然難過起來。班長這時打了一聲呼哨，全班齊整整地高喊：“老師，我們永遠愛你！”聲音傳出好遠好遠，把法桐樹上的鳥雀驚得撲棱棱亂飛。

唉，我的眼淚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