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新變舊
——2021年日本高考改革生物卷評析

福建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 吳宇圳 王國紅

福建省普通教育教學研究室 張 鋒

一、別開生面的試卷結構

一直以來日本高考生物卷在題型與分值上保持穩定，在內容與結構上與《學習指導要領》（其地位等同于我國課程標準）一脈相承，形成了“課程標準—教材—高考”三位一體的穩定模式。2018年《學習指導要領》的修訂拉開了日本高考教育改革新帷幕。2021年1月中旬，“大學入學共通考試”正式取代現行高考中心考試，并在高考生物卷上做出了較大的調整，改革前后生物試卷結構如表1所示。

表1 共通考試與中心考試生物卷試卷結構

2021年共通考試生物卷在結構上做出以下三點調整：一是擺脫了教材定排的知識次序，打破了中心考試試卷結構模塊順序一成不變的規則，題目與模塊間也不再是單純的“一對一”映射關系，在一道大題內部實現了模塊間知識融合新嘗試，而非僅局限于模塊內的知識輻射查考，目的在于更大限度地實現知識整合；二是取消了選考題，但改革前后總答題量一致，均為6道；三是各題分值不再均勻配置，試卷結構的調整破除了以往生物考試的模式化，避免學生備考的應試化。此外，2021年度共通考試生物卷仍延續標準化考試模式，并沒有引入主觀題的設置。其特征同中心考試對比如表2所示。

表2 共通考試與中心考試生物卷試卷特征

二、別出心裁的情境創設

2021年共通考試生物卷在制題上注重情境材料的設置，6道大題中僅有1道題的素材源于課本（以東京書籍書版社教材為參照），且6道題內均有實驗情境的設定。其典型試題如下所示。

摘譯自第6大題B文：

一方面，完全除去能發育成眼睛的頭部區域的青蛙胚胎，之后會發育為沒有眼睛的蝌蚪（以下簡稱“無眼蝌蚪”）；另一方面，同樣地取出形成眼睛的頭部區域并移植到同一胚胎的尾部，使得蝌蚪頭部不能發育出眼睛且使其在本不該長出眼睛的尾部發育出眼睛（以下簡稱“尾眼蝌蚪”）。為了調查眼睛的作用，使用無眼蝌蚪和尾眼蝌蚪進行了實驗1 實驗3。

實驗1 將正常蝌蚪和無眼蝌蚪分別放入不同的培養皿中，在培養皿的底部照射紅光或藍光的狀態下測量游泳速度后，得到的結果如圖1所示。

圖1

問題1 請從以下（1） （4）中選擇一個最恰當的選項作為實驗1結果的推論（ ）。

（1）正常的蝌蚪比無眼蝌蚪游泳速度更快。

（2）蝌蚪的游泳速度在照射藍色光的狀態下，同照射紅光的狀態相比變慢了。

（3）在紅光照射期間，蝌蚪的游泳速度持續變快。

（4）為了確認蝌蚪在照射紅光和藍光后的狀態，眼睛不需要給予光照。

正確答案：（4）

解析：上述第1題考查獲取信息能力，比對圖1可以發現在藍光和紅光條件下無眼蝌蚪都能做出行為應答，且行為結果存在差異，說明光不是蝌蚪做出行為應答的必要條件。

實驗2 如圖2所示在培養皿底面的一半（圖2下半部分區域）上照射紅光，另一半（圖2上部分區域）照射藍色光，在培養皿中放入蝌蚪并調查其停留位置。隨后，當蝌蚪進入紅光照射的區域時給予令蝌蚪不適的電擊（以下簡稱“訓練”）。持續進行訓練，在不給予電擊的情況下照射紅光或藍光，調查蝌蚪停留在哪個區域（以下簡稱“測試”）。此外，對一部分正常蝌蚪在訓練時不給予其電擊。在反復“訓練—測試”6次后，每次測試都調查了蝌蚪停留在照射紅光區域的時間比例，得到的結果如圖3所示。

圖2

圖3

問題2 關于實驗2結果的推論，請從以下的1 6中選擇一個最恰當的選項，作為填入下文的語句［甲］［乙］的組合（ ）。

蝌蚪為了學習避開［甲］光照射的區域，［乙］。

正確答案：6

解析：第2題的解題順序為：閱讀理解實驗操作—比對圖表的實驗對象與數據信息—讀題文內容—做出假設—推理分析—確定選項。考生在讀題環節通過閱讀圖2“不予電擊的正常蝌蚪”和“給予電擊的無眼蝌蚪”從無到實現6次反復操作后其數量均在50%波動，由此可以歸納出“電擊”和“眼睛”是蝌蚪進行學習訓練后做出行為應答的必要條件；此外“給予電擊的正常蝌蚪”經過6次反復“訓練—測試”后其滯留紅色區域比例由50%下降至20%附近，說明蝌蚪的“學習”過程是漸進、存在一定效率的，由此可以概括出“電擊”和“眼睛”是蝌蚪進行學習訓練后做出行為應答的非充分條件。此環節考查學生歸納與概括的科學思維，思維過程如圖4所示。考生在答題環節則需要對“蝌蚪為了避開某顏色光”進行合理假設，再依據上述信息推理篩選確定備選項，由此考查學生獲取信息能力及演繹與推理思維。

圖4

實驗3 觀察到形成尾眼的眼睛有3類：不具備從眼睛伸長的軸突的類型（以下簡稱“無伸長”）、具備從眼睛伸長到胃的軸突的類型（以下簡稱“胃方向”）、具備從眼睛伸長到脊髓的軸突的類型（以下簡稱“脊髓方向”）。使用這3種尾眼蝌蚪反復進行與實驗2相同的實驗，調查了學習成功的蝌蚪比例（學習成功率）后，得到了如圖5所示的結果。

問題3 關于尾眼，請從以下的（1） （4）中選擇一個最恰當的選項，作為實驗2和實驗3結果的合理推論（ ）。

（1）尾眼接受光色信息，在脊髓中產生了反射。

（2）尾眼接受光色信息，通過消化管傳到了大腦。

（3）尾眼接受光色信息，經由脊髓傳到了大腦。

（4）原本有眼睛的蝌蚪和尾巴上有眼睛的蝌蚪的學習成功率一樣。

正確答案：（3）

圖5

解析：其實通過分析第2題已經可以得知“學習成功率”與蝌蚪眼睛有關，但第3題圖5虛線左邊部分又重新給出信息，虛線右邊部分呈現“僅脊髓方向”才能達到學習目的的條件。由此條件代入問題3的4個選項：（1）選項中根據所學知識知曉光信號通常由大腦處理；（2）選項由于連接消化管的神經沒有做出回避行為，因而可推理信號無法傳至大腦；（3）選項正確；（4）選項由圖5知具“脊髓方向”的尾眼蝌蚪學習成功率僅為正常蝌蚪的一半。此題不同于問題1和問題2之處在于不單純考查學生的思維能力，還將課本知識有機聯系起來。

三、別具意義的改弦更張

（一）見賢思齊

本次共通考試生物卷成效較好值得學習之處有以下三點。

一是情境材料生動，圖表形式多樣。6道大題中除第3道題外，所有情境均源自課本之外，且所有大題均涉及實驗情境，涉及實驗的題目在總27問中有13問，比重接近50%，相比之下我國高考理綜卷則存在實驗考查模式化的不足。在信息的呈現方式上，試題信息圖文并茂，圖表形式豐富而功能多樣，共16張圖3張表，圖表與題干文字信息相輔相成，在高效承載試題信息的同時，也使得試題信息精練簡潔、卷面生動活潑、形式靈活新穎。

二是注重思維過程，體現培養目標。“生存能力（生きる力）”是日本教育的培養目標，指向該目標的實驗情境貫穿整套卷，能在命題和解題環節體現考查學生獲取信息能力和思維的分析、推理與判斷過程，契合《學習指導要領》要求的對思考能力、判斷能力和表現能力的培養，也滿足了高等教育的銜接要求。

三是擺脫固化模式，力求創新發展。持續了30年的日本舊高考（中心考試）在試卷結構上沉淀出固化狀態，本次共通考試生物卷大膽整合原有題目模塊，打破了試題次序與教材知識模塊間的對應關系。此外，在試題表達上改變了舊中心考試因篇幅冗長而被揶揄的“閱讀理解式”題目，并且首次引進了“會話文”題型（第3道大題）。會話情境圍繞某一生物學現象展開分析討論，營造“將課堂搬上考場”之感，也反映了日本生物學教育理念——培養學生的思考能力，該創新題型值得學習借鑒。

（二）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盡管2021年生物卷改革在形式上進行大膽調整和在情境創設上盡善盡美，但總體而言卻存在不盡人意之處，在此主要體現在試卷的難度和區分度上，而區分度和難度也會影響考試的效度。2021年共通考試生物卷的平均分高達72.64分，是4門理科中均分最高科目（物理均分62.36分次高，地理均分48.66最低），區分度和難度偏低，在選考制中顯得不那么“公平”，沒有很好地發揮大學入學考試甄別人才的功能。原因有以下兩點。

一是部分提問設置偏易，個別提問甚至可以直接跳過情境背景讀題讀圖解答，存在“深入淺出”現象，如上述例題的問題1。也就是說試題存在脫離課本知識的情況，盡管生物學教育是為了培養學生的思考能力，避免學生死記硬背的應試化學習，但如果相當一部分試題能依靠分析情境解答的話，即便是平常不踏實學習但智力尚好的考生也能答對題目，因此能完全依靠情境背景信息解題的提問比重應把握好“度”的問題。若能將生命觀念和科學思維融合進精心篩選的情境材料中，則更能相輔相成。

二是個別備選選項設置簡單。特別是組合選擇題類試題的選項通常在6項以上，但通常可以輕易排除一半選項，如上述例題的問題2，考生不難做出“蝌蚪為了學習避開紅光”的假設，由此6選1便能直接簡化成3選1，使提問易化。

日本向來是一個不缺乏危機意識的國家，面對信息全球化的國際社會，當前老年化的日本社會也會擔憂沉舟側畔千帆過。然而教育的改革也非一蹴而就，2021年共通考試生物卷的新嘗試也為我國當前生物學教育的完善提供了有價值的參考。當然，我們需要見賢思齊，但也要警惕拿來主義，在基于國情的前提下通過反思與實踐不斷完善生物學命題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