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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

2022-07-15 01:29:35夏立楠
文學港 2022年8期

夏立楠

1

陳俞章來找我爸時,他死活不同意,這不成,絕對不成,我哪能演張飛,他又怎么能演夏侯杰。陳俞章說,怎么不能演,戲班的老師說了,你倆這形象,往那一站就是一出現成的《張飛大鬧長坂坡》,這戲專門為你倆而生的。我爸還在忸怩,陳俞章臉色已見不悅,撂下一句話,你自己看著辦吧,你托我幫你娃轉公校的事,我還沒辦下來,再說了,你豬八戒都演過,還有什么不能演的。這話有些刺耳,我爸很是不高興。見我爸臉色鐵青,陳俞章軟了下來,只說,你要是不答應,那岑光均又怎么好下得來臺面。

陳俞章走后,我爸燃起一支煙,蹲在門檻上發了好一陣子呆。那是一九九五年冬天,武俠劇《萍蹤俠影》劇組蒞臨我們小鎮,借著冰封的大河、蒼茫的戈壁,拍攝了好長一段時間。以前沒見過拍戲,只曉得《白眉大俠》里的人飛來飛去,這會圍觀的群眾才曉得,原來是鋼絲繩吊著呢。劇組拍戲,小鎮無償提供場地,劇組吃人嘴軟,雙方達成協議,由劇組的老師親自策劃,為小鎮量身打造一臺春晚,參加表演的人里,有鎮長,有富商,還有平民百姓。鎮長岑光均熱愛戲劇,有事沒事,家里放著的都是京劇,奈何自己唱不了,每每跟唱,總是走調。他在多個場合表示,我們千萬不能小覷古典文化,《三國演義》對他影響甚重,是他最愛的名著。

演戲對我爸來說,算是他唯一的嗜好。用嗜好形容絕不為過,我爸說,他打小就有表演天賦。沒和我媽好之前,他就夢想著某天能當明星。我問當明星有啥好?他說,能當大俠,能當警察,還能當軍人,咋不好?可以把想做的職業都體驗一遍。有了我以后,他還是沒能順利實現演員夢,只能進電熱廠上班,工資低,勉強糊口。不過,他鐘情演戲的熱情從未消減過,只要廠子里搞文娛活動,他總會踴躍參加,有段時間還組織了一個小品隊,還別說,演的小品在我們鎮上頗受男女老少青睞。

就這樣,我爸糾結了好半天,決定還是去找劇組的老師。到了河邊,劇組正拍完一場戲,大家在臨時搭建的板房里吃飯。我爸匆匆忙忙,吃飯的老師以為他是個不懂事的群演,有些生氣,正欲發火,我爸問,誰是夏導,我找夏導。坐最里面的一個大媽站了起來,說,啥事,我就是。我爸說,夏導,這戲我不能演。夏導問咋回事,我爸一五一十把陳俞章轉述給他的事說了出來。夏導笑呵呵道,你這臉型,這身板,只要化化妝準能演。我爸說,不是這么回事。夏導疑惑,說,那是怎么回事?我爸說,我是個大老粗,雖然書讀得不多,但是電視劇《三國演義》還是看過,我演張飛沒問題,岑光均演夏侯杰則不行,我哪能打鎮長?夏導笑道,不是要你打鎮長,是要你打夏侯杰。我爸說,這也不行,戲里戲外都是生活,戲演完了,我還得回到戲外,他要是記恨我咋辦?就算不記恨,我這心里也不安。見我爸說得認真,夏導把我爸叫到桌邊,慢慢和他聊,講了一番道理,想打消他的顧慮。我爸執拗,給夏導打了個比方,說您曉得我為什么不喝酒不?夏導說,為什么?我爸說,這人啊,酒里酒外都是生活,有些人生活中反而不是自己,醉酒了才是真實的他,借酒撒潑的事我見多了,您說那時候他是真醉嗎?演戲也一樣。夏導說,你這人怎么那么倔?我爸說,我就是這么倔。見我爸如此,夏導沒再搭話。

本來以為事情會這么過去,沒想到過了幾天,夏導的助理竟主動給我爸打了電話。說,你是夏志軍吧?我爸說,是呢,您好。那邊說,我是夏導的助理,這樣吧,我長話短說,夏導了解了你的情況,覺得你是個人才,這次機會難得,很多人做夢都難遇到,偏巧被你趕著了,趁這個機會,要是你演得好,我們明年初有一場歷史戲,沒準你能去北京發展。我爸說,敢情是讓我先把小品演了。助理說,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是個翻身的機會,好好想想吧,決定了再同我聯絡。

掛了電話,我爸更加陷入糾結中,演吧,怕得罪岑光均,不演吧,又害怕錯失良機。我媽說,你這人就是擰巴,多簡單的事,喜歡就演,演戲嘛,有什么的,我不信那岑光均能把你吃了,虧你還是個大男人。這話算是擊中我爸要害,他站起身來,一鼓作氣地說,那就演。

2

排演沒我爸想象中的有趣,他那點演技,應付小鎮的父老鄉親還行,真要擺在臺面上,是過不了專業人士的眼的,他知道水深水淺,自然不敢班門弄斧,全程都是虛心求教。

白天,他在電熱廠車間上班,晚上下班,就踩著自行車到小鎮的俱樂部候著。說是俱樂部,其實是個電影院,里面有舞臺,凡是重要的文藝晚會,都安排在這舉行。夏導太忙,自然不能親臨指導,安排的是一個年輕的副導演做監制,圓臉、矮個、留絡腮胡子,乍看以為是個畫家。

排演不用穿古裝,更不用化妝,人到了,直接上。岑光均公務繁忙,有時候來得晚,大伙還得等他。起初那幾天,我爸回來得晚,不過不管怎么晚,我和我媽都等著他。我爸進屋,臉上總是帶著倦色,我好奇問這問那,他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我。我媽呢,見縫插針給他燒水,端盆讓他洗腳。怎么說呢,我爸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也是我們家未來的希望。他要是真把戲演好了,沒準以后就能飛黃騰達,這話我和我媽盡管沒說出來,但是彼此心照不宣。

興許是見我們態度過于熱烈,我爸終究沒忍住,有天回來得特別晚,還帶著酒氣。我媽問,今晚戲班吃飯了?我爸沒好地說,沒。我媽,那怎么回事,見你拉著個臉。我爸說,我不想拍了。我媽說,怎么了。我爸說,沒怎么,趕緊睡吧,我也得睡了。說著,自己進了廚房,要燒水洗腳。我則徑自趴在桌上,拿出彩筆畫畫。受我爸影響,我身上的藝術細胞也不斷被挖掘出來。只是我不喜歡演戲,對畫畫情有獨鐘,每天做完功課,總要隨意畫一點,不管畫啥,只要是畫就成。

后來,我媽聽說他入不了戲,怕這怕那的。導演惱火,在旁邊吼他,說你怎么演的,你的眼神呢?眼神在哪里?我都說了無數遍了,張飛在這段戲里的眼神是兇狠的,心理上是帶著佯裝色彩的,佯裝懂嗎?你有沒有看過《三國演義》啊,有沒有了解過人物背景啊,雖然我們不是職業演員,但是不演則已,演就演好,你說我說得對不對?這戲是改編的不假,可我們也只是改了細節,故事大的節點和走向是沒有改動的。我爸有些怨怒,只是沒發作,陰著臉不說話。導演來了氣,我曉得你不高興,可你想想,這是什么情況?我再重復一遍,東漢建安十三年,戰斗雙方是劉備和曹操,劉備被曹操擊潰,先后輾轉于襄陽、江陵等地,軍隊疲乏,士氣低落,兩個女兒還被曹純俘虜。此時,對于你這個劉備的結拜兄弟張翼德來說,有多仇恨曹操?你身邊不過二十騎人馬,為何拒后斷橋?一是為了給主公逃亡贏得寶貴時間,二是為了佯裝軍隊士氣鋒銳未減,懂不懂?你要學會揣摩張飛的心思,不,你現在就是張飛,張飛就是你。

此時,副導演氣得面紅耳赤,岑光均見勢寬慰道,導演別生氣,我們小地方的人,沒怎么見過世面,往年也就搞點小品秧歌什么的,都是小打小鬧,啥時候能把藝術上升到這樣的高度。順勢,岑光均從兜里摸出一支煙,遞給副導演。副導演說,岑鎮長,你不知道,拍戲沒我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岑光均說,那肯定了,不然怎么能稱得上藝術,那還不誰都能當明星和導演了,說白了,也需要天賦啊。

抽完煙,他們繼續排演,估計是導演的話激怒了我爸,這回我爸演得特別棒,他雄赳赳氣昂昂,右手握緊丈八點鋼矛,往地上一砸,擲地有聲。左手叉腰,向迎面而來的夏侯杰怒吼道,我就是張翼德,你可敢來決死?按理說,在原著里,夏侯杰此時被嚇得肝膽碎裂,倒于馬下,曹操見狀后大驚,惶亂中撥馬而逃。可導演說,這段不好演繹,且認為夏侯杰不會那么慫,戰斗的膽量還是有的。于是,夏侯杰上前迎戰,奈何張飛力大無比,兀的一腳就將夏侯杰踢飛。夏侯杰不甘示弱,從地上一躍而起,操起長矛就朝張飛刺去。原著里更沒有這一段,加這段是為了增強打斗的場面感和沖突感,副導演說,這矛得刺中張飛,結果不知道我爸是條件反射還是怨氣在身,揮起手中塑料做的丈八點鋼矛一個“棒打狗”的姿勢就把岑光均打趴在地。停!副導演怒火中燒,你怎么搞的?都說了,夏侯杰要最后才被打倒,最后,是最后,你懂嗎?這次是你中招,你反而打到夏侯杰身上了,再說了,這丈八點鋼矛是這么使的嗎?要不要我再給你使使看。

那天晚上,是我爸最不愉快的一個夜晚,也是內心最鬧騰的一個夜晚。

3

我爸讓我媽在街上買了不少好菜,特意尋了一只王八,說這東西補身體。他把陳俞章請到家里,開了多年舍不得喝的老窖。陳俞章說,你小子,終于曉得感謝我了?我爸先飲了三杯,面有些紅,才壯著膽子說,陳站長,不瞞您說,謝謝您,不過這活我算是做不來,今天就是想當著面跟您訴訴苦,還望您海涵。陳俞章是綜合文化站的站長,管著我們鎮上的文化陣地,每天高音喇叭里播什么,什么時候播全由他說了算,逢年過節,小鎮要組織什么文娛活動也是他牽頭。我爸跟他熟悉,此前經他手演過幾個小品,把鄉親們逗笑了,在鎮上賺了那么點名氣。

陳俞章說,你這是在唱哪一出?我爸說,我能唱哪一出,現在我誰也不埋怨,只埋怨我自己,您是為我好,可我是死狗爛泥巴——扶不上墻,辜負了您一番好意,這戲我看是演不成了。陳俞章問到底咋回事,我爸和他又走了幾口,才慢慢細叨,說演戲這事太難,難是一回事,能彌補,關鍵是我還把人得罪了,昨天不小心一棒子把岑光均鎮長打趴在地。陳俞章聽到這話,旋即站起身來。我爸錯愕,問怎么了。他說,嚴重不?我爸說,不太清楚,沒好意思問,我見他從地上起來時,扶了扶后背,我這心里鬧得慌。陳俞章緩緩坐下,說那你喊我來的意思,是想請我代你去賠個不是?我爸說,就是這么回事,還想麻煩陳站長幫我探個口風,看他有沒有在氣頭上。陳俞章嘆了口氣,說這有什么好探的,你找個適當的時間,走走便是了。我爸明白陳俞章的話,無奈心底仍是猶豫。陳俞章說,看你長得膀大腰圓,做起事來優柔寡斷,哪有點男子漢的氣概。我爸說,所以說我演不了張飛嘛,你們偏要我……行了,別提了,陳俞章打斷我爸,說改天買腿羊肉去看看,他給我爸引路,順帶把我入公立學校的事也提提。

岑光均家住在一棟新修的五層樓小區,每棟樓底下有一排雜物間,分給樓上的住戶,一家一間。去之前,陳俞章給岑光均打過電話,岑光均說,到了樓下,別拎東西上來,樓下左數第三間是他家雜物間,直接往里丟就行了。我爸說,又不是啥稀罕物,用得著這么小心嗎?陳俞章說,你懂個屁,這叫愛惜名譽,懂嗎?就像鳥愛惜羽毛。我爸心想,他可真算是一只好鳥。

到岑光均家,岑光均挺客氣。我爸有些拘謹。岑光均說,別往心里去,拍個戲而已,哪能當真。我爸說,怎么能不當真,畢竟是實打實地傷到您了。岑光均說,又不痛,再說了,就算痛也沒什么嘛,按你這意思,過幾天再排演,我要是不小心傷到你,豈不是也要上你家登門謝罪?我爸訕笑道,哪的話,怎么敢。聊了一小會,陳俞章見岑光均確實沒把這事放心上,就見縫插針,把我要轉公立學校的事講了出來。那時候,我沒有當地戶口,讀不了公立學校,只能讀私立學校,教育條件是一回事,主要是教育質量不咋的。我爸覺得苦了自己事小,但不能苦了孩子,一心想著送我去好點的學校。岑光均向我爸深入了解情況后,說這事春節后安排下。我爸立馬心生感激。那天,他們仨聊得還蠻愉快,在我爸的建議下,岑光均也認為《張飛大鬧長坂坡》不好演,直接換成《諸葛亮七擒孟獲》試試,岑光均演諸葛亮,我爸演孟獲,陳俞章親自改編。從岑光均家出來,我爸如釋重負,心情一下子敞亮開來。

那段時間,我爸越發忙碌起來。臨近年關,廠子里各車間爭優爭獎,加班加點在所難免,同時呢,鎮里面分管工業的部門隔三差五到廠子里檢查,從上到下,忙得不可開交。

我去我爸單位的那個下午,在他們辦公室等了好半天。他同車間的叔叔說,上澡堂洗澡去了,洗完了就出來。那幾個叔叔邊抽煙,邊聊天。有個他們稱主任的人進來后,打聽我爸,大伙說進澡堂呢還沒出來。那人就說,夏志軍出來后,讓他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大伙都不知道發生了啥,我也不知道發生了啥。說完話,主任就走了。

按主任的意思,我爸從澡堂出來后,收拾完衣服,頭發還沒干,就朝主任辦公室趕。我等他回家,又待了好一會,他才推開辦公室門。那幾個叔叔起哄,問他什么好事。我爸一臉不高興,只撂下一句話,不是什么好事。然后,就從衣柜里收拾起東西,喊我跟他回家了。

到家,我媽追問,他才說,近來鎮里分管工業的領導常來檢查,廠子里對每個車間科室管得也緊,主任聽說他在拍小品,還是和鎮長岑光均拍,自然打起他的主意,希望他能套套近乎,要是生產方面考核下來不錯,對大家都不錯,倘若再能評個優什么的,那他對車間的貢獻就更大了。我媽說,好事啊。我爸說,好個屁,我現在是“伴君如伴虎”,要是惹著鎮長岑光均不高興,廠子迎檢、車間評優成績都不中意,豈不是賴在他頭上?我媽想想,說也是。但我媽又轉了話鋒,說機遇里總是藏著風險的,挺正常,你也別往心里去。

說完,我媽讓我爸指導我寫作業,寫完作業,順便陪我完成一幅新畫作。

4

《萍蹤俠影》劇組的副導演不再兼管小鎮文藝晚會的排演事宜,那段時間,劇組加班加點拍攝。只是,陳俞章的劇本遲遲不見改出來,我爸問過他,他說有些細節還需要再思量思量。眼看春節逼近,廠子里考核快到了,我爸越發急起來,演吧,怕沖撞岑光均,不演吧,車間爭優的希望都系在他身上。不演戲,他就找不到和岑光均碰面的機會,更談不上聯絡感情了,而且我轉公校的事還等著要辦。

陳俞章把劇本改好后,找了一家小餐館談劇本。那天我爸眼尖手靈,特意要了兩瓶好酒,一個包間,三人邊吃邊聊。陳俞章說,這戲我思來想去,還是岑鎮長演孟獲合適。我爸一臉詫異,不是說好的嘛,我演孟獲。陳俞章說,誰演孟獲都無可厚非,關鍵是岑鎮長是領導,如果他來演諸葛亮,你演孟獲,還七次被擒,這始終感覺不太好,就怕有人借此做文章。官場上和文人的那套說辭,我爸不懂,聽陳俞章這么說,他也似乎意識到其中利害,便緘默不語。陳俞章又說,岑鎮長無論身高還是體型都沒你魁梧,你想想,你一米八的個頭,按說要是放在電視劇里,怎么擒獲你都沒問題,但是現在場地不同,改成了舞臺,就不太好表現了。陳俞章的話點到為止,我爸深以為然,他個子蠻高,塊頭蠻大,當初拍《豬八戒背媳婦》的小品時,就有人說豬八戒矮胖,他不合適出演,但實在是找不著人,加上他面善,長得八面玲瓏,演起來也有一番風味,反觀岑光均,個頭不過一米六,還挺瘦,這真要擒起來,還指不定誰“擒”誰。見我爸和岑鎮長都沒說話,陳俞章又補充說,來之前我向岑鎮長請示過,他也同意了。既然陳俞章都這么說,我爸自然不好再較真,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演什么對他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岑光均高興就行。

三人邊吃餃子,邊聊劇情。我爸一直有話想說,見他欲言又止,岑光均說,小夏有什么想說的盡管說。我爸說,我這人長得胖,演什么倒無所謂,只怕讓人覺得我有毀諸葛亮形象。岑光均和陳俞章相視而笑。陳俞章笑道,你這就多慮了,你演諸葛亮才與眾不同,我們的小品最終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讓大伙笑,你站在那里,就是一個笑點,胖乎乎的諸葛亮,多么敦實?見岑光均笑了起來,我爸也附和道,那是,那是。陳俞章說,原著里講諸葛亮七擒孟獲,其實疏忽了一點,這點也是岑鎮長點撥,我才想起來的。我爸問,哪一點?陳俞章說,岑鎮長認為諸葛亮既然七擒孟獲,那要攻擊七次,這里面是不是會死傷不少士兵,難道沒有哪個士兵出來強烈反對嗎?他們也是生命啊,也是值得惋惜的。我爸說,確實。陳俞章說,于是我思考了下,這出戲不僅要你倆演,還要加個將軍在里面,主要是和諸葛亮產生擒與不擒、放與不放上的沖突,至于怎么強化這個沖突點,后面排演時我們再議。說完,陳俞章邀約,說一起敬岑鎮長一杯。三人齊齊舉杯,就此定下。

都以為這出戲能順利演下來,結果后面還是出了問題,排演《諸葛亮七擒孟獲》那天,我也在場,為了使演員更好地入戲,增強戲劇效果,陳俞章提前采辦了道具和服裝,且全部派上用場。只見舞臺上,我爸穿著一身諸葛亮的衣服,臉圓頭大,綸巾戴上去不合適,看起來很是滑稽,長袍也不夠長,一雙又舊又笨拙的皮鞋顯露在外。不知道是不是陳俞章太忙,后勤保障做的不到位,岑光均的長袍實在不合身,穿在他身上,有些空大,七“擒”孟獲的時候,由于岑光均演得逼真,忘記所穿長袍正拖在地,一不小心就絆了個跟頭,結果摔得半天才緩過來。

一旁的陳俞章很是尷尬,立馬吩咐人去買紅花油。他上前扶岑光均,岑光均沒給他好臉色,一肘子撇開他,獨自撐起身子,拖著摔傷的腳靠在一邊休憩。也怨不得岑光均,換了誰,都有些惱火。這次排演,就這么不歡而散。

再次排演時,考慮到服裝不合身,陳俞章早早換下所有服裝,命人重新置辦。我爸下了班,穿著他在電熱廠的那身工作服上臺,岑光均這回腳好了些,不過走起路來,還是有點不自然。

陳俞章說,開始。兩個小兵押著五花大綁的孟獲上前,由我爸扮演的諸葛亮得意傲然,只見右手輕搖羽扇,見到孟獲后,佯裝問道,你乃何人?孟獲扭動身子,身上的韁繩絲毫未松動。他不屑道,諸葛亮,我何人你竟不知?士可殺不可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諸葛亮大笑道,好,來人,立刻將他押出營外斬首示眾,以揚我軍威。兩個士兵上前,從兩側架起孟獲,正準備往營帳外拖。孟獲怒道,且慢,我雖然被你所擒,但是心中不服。

哦?你有何不服,諸葛亮疑惑道。孟獲說,天下之人誰不知你善用陰謀,巧于心計,倘若光明正大地打個百八十回合,我輸也輸得心甘,就這么死在你的詭計之下,我做鬼也不屈服。

好,說得好,那你說我該怎么做。

放了我,孟獲說。諸葛亮慢條斯理道,放了你,行,然后呢?孟獲說,我倆決戰,一較高下,要是我徹底輸給你,我甘愿為奴。

好,諸葛亮扇動羽扇,自信道。

就這樣,士兵立刻給孟獲松綁,營帳內,孟獲與諸葛亮拉開架勢,即將開啟一場罕見的武打場面。按理說,諸葛亮是個文人,善于用兵,精于治國,只是不會武功。不過千百年來,他已經被神話,所以這里,陳俞章為了增強舞臺效應,把他改為一名會武功的帥才。兩人就此你來我往,招招致命,卻不想岑光均穿的那件燈芯絨夾克,實在經不住撕扯,我爸本身手重力大,一把拽住他后頸窩,為了避免被擒,岑光均用力逃脫,兩個力的共同作用下,岑光均的胳肢窩“嘎吱”一聲扯出一條足足二十公分長的裂痕,場面極其難堪……

5

表演《諸葛亮七擒孟獲》小品的事情就此戛然而止,岑光均生沒生我爸的氣我不知道,不過那些天,我爸惴惴不安,一副負疚在懷的樣倒是真的。陳俞章據說被岑光均罵得狗血淋頭,不過放出去的話哪有收回的道理,這戲還是得演,該演什么,該怎么演,得從長計議。

連著好些天,我爸晚上都沒再去排演。時間久了,我爸似乎也有些坐不住,照往常,他能靜下心來給我講題,給我檢查作業,教我畫畫。可那些天,他似乎心里老裝著事,要么心不在焉,要么脾氣特大,要么不停抽煙。我和我媽都不好過問他的事,只當是啥也不知道,但心里還是惦記著,要是我轉公校的事情能辦下來,那該多好。

年味越來越重,大街上,已經有不少小孩在放擦炮,商店、住戶家門上也都貼上春聯,時不時地,還能在吃晚飯時聽見有人家放鞭炮的聲音。我爸是選在一個晚上把年終獎交給我媽的。我媽接過錢,坐在床上,手指蘸著口水,一張張數得很認真。我爸說,別數了,比去年多一百塊。我媽說,今年沒評上優?我爸說,還評個錘子。我媽說,沒評上就沒評上吧。我爸似乎來了勁,說車間里大伙雖然沒明說,但似乎還是有所埋怨,他們都知道了我爸在排演時給岑光均出的洋相,尤其是主任,前些天見他還喜笑顏開,這幾天臉拉得跟馬臉似的。我媽說,你也別往心里去,管他呢,再說了,那評優也是要靠實力說話的,只能說明你們主任沒領導能力。吐槽完,我爸又繼續教我做作業、畫畫。

陳俞章再次來找我爸時,兩人繼續推杯換盞,讓我爸給他出出主意。我爸說,我這會越發沒底了,哪還敢出什么主意。陳俞章說,這是哪的話?在哪摔倒,就在哪爬起來,再說了,你別擱心里,多大點事,岑鎮長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我爸說,要真是這樣,要不就演《煮酒論英雄》算了吧,那個沒什么打斗,就是喝喝酒,談談心,也不用想著取樂觀眾,只需要復原名著的場景就行,通過這番演繹讓人們銘記經典,加深對經典的印象,您覺得如何?聽了我爸的話,陳俞章點頭稱是,問誰演曹操,誰演劉備。我爸細忖后,說道,曹操還是我演吧,胖是胖了點,黑也黑了點,不過沒關系,好在有雪花膏,只要往臉上一涂,舞臺燈光的映照下也能顯白,岑鎮長演劉備應該沒什么難處。我爸的話沒說全,陳俞章已經心領神會,倆人就此敲定。陳俞章說,那我回頭請示下岑鎮長。

《煮酒論英雄》這場戲,看起來沒什么戰爭和武打沖突,但是場景張力十足。當時曹操貴為丞相,劉備尚未發跡,且張飛、關羽倆人當日不在身邊,劉備正在園中摘菜,準備做飯,張遼帶領數十人來到園中,說丞相有命,請使君便行。劉備不知道曹操有何要緊之事,問張遼。張遼說,不知道,只知道讓我來請你過去。這個時候,曹操要想殺死劉備隨便用何種方式都易如反掌,劉備的心理是十分復雜的,既有對無法把握未知命運的忐忑與不安,也有不知曹操邀見意圖之所在的揣測,每行一步每說一言都小心謹慎。煮酒閑談的過程,看似輕松散漫,實則話里有話,暗藏無窮殺機。

吸取了上次排演的教訓,陳俞章這次提前統籌,步步細化,將服裝和道具都準備得十分妥當。排演當天,我爸化了妝,別說,硬生生把一個體格高大的胖子化成白面曹操,看著真沒覺得哪不妥。岑光均穿上長袍后,由于主要是坐著拍戲,不僅看不出身高差,而且還凸顯出了他的儒雅氣質。

排演開始了。曹操說,孟德兄近來可好。劉備說,蒙丞相掛念,挺好。曹操說,我聽屬下說你在園中種菜?真是閑情雅致啊。劉備謙恭道,哪里,消遣消遣而已。曹操說,能種菜很不錯啊,很會享受生活,我看近日園中梅子已青,特邀你過來品品,正好我們小酌幾杯。

停,正演到此,陳俞章站了出來,說我有個建議,為了更好符合大眾審美,我們用的白話文不假,不過有些地方還可以再斟酌,比如這里,曹操為了體現出自己的胸懷,拉攏和劉備的情感,同時更想套取劉備的真心話,應該稱呼劉備為兄弟,岑鎮長覺得如何?岑光均說,可以,不錯。陳俞章看向我爸,說,你該說“正好我們兄弟倆小酌幾杯”,這個“我們”和“兄弟”兩個詞,一下子就能拉近彼此之間的關系。我爸看了看岑光均,說這樣妥嗎?岑光均示意道,當然妥了,我們只是在演戲,不過呢,就算不演戲,年齡相差不大,也應該稱兄弟的嘛。我爸說,那行,既然您都這么說了。陳俞章喊道,繼續。

我爸再次進入角色,他扮演的曹操說道,正好兄弟倆小酌幾杯。說著,執起酒壺斟起酒來。劉備雙手拱起,遞過酒器。酒過三巡,曹操借著醉意,說道,這天空中烏云密布,像是要下大雨,你說,這天下如同這風云變幻一般。劉備說,是的。曹操說,不知道劉備兄覺得,當今天下誰能稱之為英雄。按照原版的情節,劉備把袁紹、劉表、孫策、劉璋都數了一番,后面曹操說,當今天下只有你和我稱得上英雄,劉備一下子驚掉手中的筷子,站了起來,抹了抹額上的汗,拱著手,聲音微顫道,丞相言重了……

到此,在旁的人連連稱贊,都說岑鎮長演得好。岑光均問了身邊幾個人,都同聲一辭。有群眾在一旁私語,說劉備倒是不錯,就是這個曹操實在有些遜色。聽到這話,岑光均暗自高興,為了使戲演得更加逼真,更好展現人物心理沖突,詮釋人物形象,岑光均又專門派人去請了《萍蹤俠影》的夏導前來指導,夏導就劉備該如何說話,語氣是怎樣的,語速是怎樣的,手的姿勢該怎么變換,眉眼的動作該如何轉變,等等,多方面做了指導。有了這些細節的支撐,岑光均的演技簡直如虎添翼,整個小品的舞臺效果也好了很多。

陳俞章叮囑我爸,在演曹操這件事上,不要費太多心思,點到為止。我爸喜歡拍戲,曾經想當明星,期望能借助這次機會嶄露頭角,爭取去北京的機會,不過這次他有些憋屈。在他看來,曹操這個角色,他能演繹得更好,尤其聽到別人數落他的扮相和表演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是這些,全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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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效果有了,還需要臺下的觀眾營造整場氛圍。為了提升晚會質量,陳俞章專程找到我爸,讓我爸陪他去《萍蹤俠影》劇組走一趟。那時候,劇組的戲基本告畢,當時群演是從小鎮上找的,每人20塊一天,包早中餐。我爸說,找這些人干什么?陳俞章說,這些人受過訓練,好安排,講啥一聽就懂,到時候安排他們參加晚會,坐在前排,看完《煮酒論英雄》后使勁鼓掌。聽了陳俞章的話后,我爸恍然大悟。

春節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到來了,《萍蹤俠影》劇組離開后,年味絲毫未減。考慮到大年三十大家都要坐在家里看春晚,小鎮的晚會就定在年初一晚上舉行,人們扶老攜幼,紛紛涌進電影院。整場晚會同預想的差不多,效果特別好,現代歌舞、古典樂器、流行音樂輪番上陣,讓人叫絕的,當數小品《煮酒論英雄》。從電影院出來,人們對這個小品贊不絕口,特別是“劉備”的表演,簡直是本色出演,無論肢體語言還是其他方面都很到位。當然,“曹操”也成了當天人們取樂和吐槽的談資。

從電影院回來后,我爸絲毫看不出喜色,一連好些天,獨自端著酒杯飲酒。

后來,如我爸所思慮的一樣,他沒有去成北京,甚至連我轉公校的事情也沒辦成。春節過完,岑光均就調走了,陳俞章則躲著他,我轉公校的事成了一張“空頭支票”。我爸沒去糾纏,其實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耿耿于懷的是,自己那么有表演天賦,卻沒有機會施展才華。他想趁著年輕,去北京闖蕩。我媽說,你沒瘋吧。我爸說,沒瘋,我熱愛表演,熱愛藝術。我媽說,你熱愛個屁,你就是瞎捯飭,算了吧,別做大明星的夢,咱就是個平頭老百姓。我爸說,我沒做明星夢,就是單純的熱愛表演。我媽說,得了,你趕緊洗碗吧,我得去別人家看電視了。說完,我媽出去了。

多年以后,我爸依然是一名默默無聞的工人。隨著年紀漸長,表演的興致也就淡了,越發覺得沒勁,千禧年之前,他還參加過幾次鎮村級的舞臺演出,再到后面,直接不搭理了。我似乎比他要幸運些,大學順利考上北京的一所高校讀美術。他送我去上學時,我們特意游覽了八達嶺長城。回學校的路上,還去了一家美術院,免費看了齊白石老先生畫的蝦。我盯著齊白石的一幅畫久久發呆,畫得實在太好,栩栩如生。我爸說,我活到知天命的年紀,但有個問題還是沒想明白。我說,啥事?他說,你看看這蝦,像不像真的?我說,比真的還真。他說,那就是了,可是,為啥真蝦擺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們不會想著去欣賞它,卻偏偏畫在畫上了,人們會在那里很認真地欣賞?我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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