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空間·鄰里:云南瀘西城子古村景觀空間更新模塊化推導

盧嬌陽，岳佳穎，王丹陽，范琳子，何可沁，鄭瑋鋒

(福建農林大學藝術學院園林學院(合署) ，福建 福州 350000)

新時代發展背景下，“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樹立對于中國本土化的自信，回答中國文化的地方性如何傳承、如何把握地方性知識的核心等命題[1]，是我們的任務。 傳統村落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有形文化遺產與無形文化遺產的綜合體[2]，是地方特色文化的明信片與活化石。2011年12月城子古村榮獲“中國景觀村落”稱號，2012年和2014年城子古村又分別列入第一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和第一批中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在鄉村振興的推動下，現被規劃開發成古村景區。城子古村具有較高的建筑文化、歷史文化、民族文化研究價值，其深入研究對于推進土掌房的保護與發展、推進傳統村落可持續發展等具有重要意義。

但至今，傳統村落的老舊樣式在快速發展的時代難以吸引喜好新鮮的人群，城子古村的黃土老房相比煙雨江南的粉墻黛瓦，從審美上削弱人們對土掌房傳統村落的興趣。 信息時代人們對傳統村落的關注流于表面，接受“文化”浮于形式，傳統村落仍舊停留在地方“走”不出來。 本文從物質的“景觀空間”角度審視城子村，抓住城子村從視覺上突出表現的形式美與生態美，深入了解城子古村的外部空間，探索一種最大程度突顯古村風貌與特色又可適用于其他“土掌房”村落景觀空間提升的更新方法。

1 城子村空間現狀

1.1 總體空間形態·流動

城子古村位于云南紅河州北部的瀘西縣，城子村坐西朝東，背靠金鼎山面向中大河，是村落風水選址的優良布局，圖底關系清晰表達建筑平面空間和實體以外的外部空間(圖1)。 古村遠離塵囂，彝漢文化共生共融。 村民搬離到對山的新村，延續古村的建造模式，相對成景。 以SU 模型表達城子立體形態(圖2)，村子坐落于飛鳳坡上，高差達50 余m，西高東低。 整體布局以昂土司府為制高點，是象征權勢的高度。 城子大寺與山底高差約為50 m，各組團內部高程差大都在5 m 以內，個別大型組團內部高程差達到10 m[3]，小龍樹24家人和將軍第是現存保留完好的“土掌房”民居。 地面道路四通八達，主要道路以石板石塊為砌，窄小狹長，不可通車(圖3)；房頂交通鄰里溝通便捷，平臺高低落差在2 m 左右，或跨步及階而上或以木梯上下串通(圖4)。 因地形高差，部分地面道路能夠直接到達屋頂，形成“地面-屋頂”的流線(圖5)。

圖1 城子村總體空間形態圖（圖源:自繪）Figure 1 Overall spatial form map of Chengzi village

圖2 城子村總體空間形態立體模型（圖源:自繪）Figure 2 Three-dimensional model of Chengzi village

圖3 城子村地面主要人行流線圖及示意圖（圖源:自繪，自攝）Figure 3 Streamline diagram and schematic diagram of main pedestrians on the ground of Chengzi village

圖4 城子村屋頂-屋頂局部人行流線圖及示意圖（圖源:自繪，自攝）Figure 4 Streamline diagram and local pedestrian streamline diagram of the roof of Chengzi village

圖5 城子村地面-屋頂局部人行流線圖及示意圖（圖源:自繪，自攝）Figure 5 Streamline diagram and local pedestrian streamline diagram of the ground-roof of Chengzi village

“流動空間”主要表現為建筑內外空間的相互穿插、滲透[4]。 整個城子村道路狹窄，僅人行和家畜可行，流線從地面到屋頂，屋頂到屋頂，切換自如，表現了“流動性”強的人行流線。 建筑色調為黃土色，分布密集緊實，是典型的“集村”布局[5]，遠觀城子，層層疊疊的土掌房就像一座黃色城堡，樸實而厚重，這里既是村民們農忙勞作的空間，也是彝漢文化碰撞的場所。

1.2 景觀空間現狀·物質空間

城子村以建筑-地形-植物構成的外部空間形象是作為門面的存在。 村子的公共景觀空間為斑塊式嵌入形態，多以宅旁綠地、雜草荒地為主。 空間分布不一，利用率低。 空間形式多樣，可更新內容豐富。 根據利用類型，將城子村外部空間分為宅旁綠地、純植物空間、擬建筑拆除后空間和建筑屋頂空間(表1)。

表1 城子村主要景觀空間類型分析（表源:自繪、圖自攝）Table 1 Analysis of main landscape spatial types of Chengzi villages

1.3 交往空間·鄰里

“土掌房”建筑與地形共同形成的物質空間形態與城子村的彝族文化活動促成了特別的鄰里交往空間：豐收季節在屋頂晾曬糧食；成熟的苞谷可掛于房檐，也可收集在屋頂編制筐里儲存，在屋頂形成一個個“苞谷堆”；村里的孩子在相對低矮屋頂玩耍、 捉迷藏；屋頂光線極好，平日梳妝打扮、飯后閑聊、手工編織等活動都在屋頂進行，屋頂上下便捷鄰里串門方便，便于小型活動集散。 山坡腳下地形平緩，多戶設有院落，私密性較好。村口平坦寬闊，是大型集會的重要場地。這樣“你家陽臺就是我家屋頂”的特殊空間構造與暢行自如的山地景觀形成的鄰里交往模式體現了“好鄉鄰勝過親”的良好風氣。

2 更新設計依據

2.1 景觀空間現狀的SWOT 分析

在“流動、空間、鄰里”的理念指導下總結城子村的外部景觀空間特點：空間組合豐富，流動性強，交往方式多樣。 再結合景觀空間的物質構成要素，可歸納為建筑-建筑，建筑-地形，地形-植物3 種空間構成形式。并主要針對“建筑、地形”恒量、“植物”變量與“土掌房”社會發展現狀進行SWOT 分析，提出空間更新的必要性和可行性(表2)。

表2 景觀空間的SWOT 分析（表源:自繪，圖自繪）Table 2 SWOT Analysis of landscape space

2.2 外部空間設計——量形質的限制

老子曾說：“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也。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也。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8]。 捏土造器，其器的本質也不再是土，而在它當中產生了“無”的空間[9]，物品對于容器的空間形式概括起來有3 個方面的規定性：“量，形，質”[10]，即尺度，形狀和氛圍。傳統村落是依靠物質遺留來傳達歷史文化的，所以當物質空間是固定的，在不改變場地的前提下，往往尊重場地空間，“將功能向場地靠攏”。

不同尺度下表達的圖案之間的關系是不同的[11]。在進行外部空間設計的考量時，首先需要明確空間面積大小，因為空間的尺度直接關系人的活動方式和活動內容。 接著需要概括空間的形狀，形狀的基本塑造主要由植物，水景，地形以及建筑圍合而成。 氛圍來自于自然(光照、氣候、溫度等)和非自然(人類活動氛圍)的共同營造，配合“尺度”和“形狀”，最后根據現狀空間面積再將細部尺度 (1 m×1 m)， 空間尺度(10 m×10 m)，場所尺度(100 m×100 m)[11]3 種尺度景觀設計處理手法運用其中來塑造空間效果。

2.3 外部空間設計——景觀空間組合

景觀物質空間圍合的構成要素包括建筑、地形、水體、植物。 植物與建筑在景觀空間的塑造性最強，有易利用、易成型、可變性強等特點。 植物景觀空間主要通過水平和垂直要素相互組合形成有機空間[12]，建筑空間組合是指若干空間是以什么方式銜接在一起[10]。這四種要素在平面空間組合處理上存在許多共性，如人的活動尺度，郁閉度的處理等。 地形、水體、植物這三者是景觀設計首要考慮的生態要素， 也對應傳統文化的“地、火、水、風”等要素[13]，是村落景觀實現生態性與文化性十分重要的元素。 而建筑要素在景觀空間組合的立面處理上能實現更多造型的構建和質感的推敲。 本文的景觀空間組合方式首先將現狀空間尺度進行分類，接著依據植物景觀空間、建筑空間營造方式和現狀空間特性把城子村景觀空間的平面形態劃分為U 型，L 型，口型，線型，焦點型空間，復合型空間，將外部空間設計可視化模塊推導。

圖7 典型空間的平面形態分析（圖源:自繪）Figure 7 Plane shape analysis diagram of typical space

3 典型空間模塊推導設計

3.1 推導設計依據

傳統村落保護與發展工作自開展以來已經構建了比較完整的保護制度，這項工作正在從“基本的物質本體保護”向“文化基因的發掘和轉譯呈現”轉變[14]。 推導設計以可持續化發展為核心，最大保留景觀空間形態，利用“物質空間更新”實現城子村的“文化輸出”，以此將城子村景觀空間更新原則歸納為：因地制宜，遵循傳統；保護優先，改造為輔；可持續化，面向未來。

3.2 典型空間尺度劃分

依據城子村的人居活動(如坐憩、庭院、運動等空間規模)可行范圍以及空間現狀規模來對城子村外部典型空間的面積(S)進行分類：小型空間(S≤100㎡)，中型空間(100㎡＜S＜500㎡),大型空間(S≥500㎡)(表3)。 這是對“量”的限定，并采取細部尺度、空間尺度。 場所尺度的設計手段(圖6)，有利于空間關系的梳理和空間設計的推導。

表3 典型空間的尺度劃分（表源:自繪）Table 3 Scale division of typical space

圖6 不同尺度空間處理的功用分析（圖源:自繪）Figure 6 Functional analysis of spatial processing in different scales

3.3 典型空間類型劃分

將總平的典型空間劃分為U 型，L 型，口型，線型，焦點型空間，復合型空間，每種空間類型結構存在不同的的屬性特點。這是“形”的限定，也是部分“質”的引導(如方向性和圍合感)。給空間定義類型有利于下一步進行空間模塊推導。

4 典型空間模塊推導

本文的重點是如何對空間進行歸納，即模塊推導過程。 物質景觀空間構成四要素當中，地形要素不可忽視。 模塊推導當中，利用高程(圖1)計算坡度，并依照城市綠地規劃中對坡度的要求和對人的感受(圖8)分成陡坡、 緩坡和平地納入空間設計具體條件， 與尺度和形態的共同約束下推導空間可實現的功能內容。

圖8 坡度與分類給人的感覺（圖源:城市園林綠地規劃與設計，李錚生）Figure 8 The sense of slope and classification of slope

小型空間受面積限制， 功能相對局限和單一，可以分出私密休憩、半開敞休憩和觀賞性小型景觀，類型多樣，選取8種典型空間模式；中型空間的面積大，可利用性高，可塑性強，可以結合水景和植物要素營造更為豐富的空間模式，選取4種典型空間模式； 大型空間類型相對較少，多為大高差陡坎空地，但場地大，可作為主要景觀節點， 多層次設計營造豐富空間場景氛圍， 成為視覺焦點和主要集散活動點，選取2 種典型空間模式。

(1)小型空間模式(圖9，圖10)

圖9 城子村U 型、L 型小空間模塊推導分析（圖源:自繪）Figure 9 Derivation and analysis of U-shaped and L-shaped small space modules in Chengzi village

圖10 城子村“口”型、“線”型小空間模塊推導分析（圖源:自繪）Figure 10 Derivation and analysis of "mouth-shaped" and "linear-shaped" small space modules in Chengzi village

面積S≤130m2， 選取了4 個模式，U型，L 型，口型，線型空間，每一種模式結合兩類現狀典型空間地形進行推導構思。

1) U 型空間，坡度i＜8%。 第1 類緩坡地形，不與建筑屋頂發生聯系，是純圍合的U 型空間，可營造靜謐、私密的環境氛圍， 適于休憩冥想和植物觀賞。 第2類，可通過臺階和建筑屋頂發生關系，分為上下2 層的空間形式。 加入屋頂，使空間面積增大，活動場所可多樣化，下層可做為半開放空間， 上層可做為全開放空間。

2) L 型空間，兩面圍合，8%＜i＜20%， 可用臺階消化高差， 或形成自然草坡。第1 類，若上下空間發生聯系， 可沿建筑立面設踏步， 增加層次豐富空間， 或配合植物形成開放活躍的空間氛圍， 適宜將場所配備動態性功能。第2 類，可于建筑立面設架空樓梯，上下空間串聯，屋頂無遮蔽可做開放空間，下沉空間可私密處理或栽植植物，或半開放，使空間“有收有放”。 坡腳處可做挖填處理平整，適宜集散、休憩，亦可保留地形起伏，提供兒童作為玩樂空間。

3) 口型陡坡空間。 四面圍合，20%＜i＜50%。 第1 類，下沉空間高差較大，跌水、植物、臺階都可消化高差。空間封閉，獨立型強，不與屋頂聯系，則私密空間處理，如庭院，小花園。 與屋頂聯系，各個屋頂空間設臺階相互溝通，場地空曠空間形式活躍，有“看與被看”的關系，可做小型兒童游樂、露天表演等。 第2 類，小空間大高差不宜大動土方，可以純植物景觀造景適應地形。 做成小花園或花境，若上下聯系，下沉作為純觀賞空間，近觀不可進入；上層屋頂一覽無余，可及階而下觀賞花木。 上下不同體驗，各有趣味。

4) 線型空間，左右兩邊圍合，8%＜i＜40%，空間具有較強的指向性，延伸感強。第1 類，若上下空間不發生聯系，使其連貫有序。 下層可考慮成道路和鄉村街景模式，植物采用列植布局，人群沿道路成線型活動。 第2類，上下空間發生聯系，沿建筑立面設踏步或通過架空中廊道使兩側建筑發生聯系，各空間聯系緊密，活躍度高，如商場各層空間之間相互融合，適宜人群互動交流。

(2)中型空間模式(圖11，圖12)

圖11 城子村“U”型、“L”型中空間模塊推導分析（圖源:自繪）Figure 11 Deduction and analysis of U-shaped and L-shaped middle spatial modules in Chengzi village

圖12 城子村“口”型、“線”型中空間模塊推導分析（圖源:自繪）Figure 12 Derivation and analysis of "mouth-shaped" and"linear-shaped" middle space modules in Chengzi village

面積130 m2＜S ＜500 m2，容量較大，可塑造性強，各空間模式可在小型空間上做加減法推敲。 典型空間選出U 型復合型，L 型下沉型，口型向心型和焦點集聚型，每個模式各做出1 種類型分析。

1) U 型復合型空間

空間三面圍合，陡坡與平地結合，陡坡i>40%，坡度大，坡頂為大面積平地。陡坡可作臺階消化，形式上如梯田，可與綠植相嵌，登高至頂為開敞空間，可作為主要活動集散場所。 建筑屋頂四通八達，用臺階、梯子進行聯系。 屋頂平面空間大，可配置低矮植物營造空間環境，弱化建筑邊界和臺階邊緣。

2) L 型下沉空間

地形坡度較陡，i>50%，空間兩面圍合，適合上下層進行聯系豐富空間。 下層空間場地面積大，保留地形地貌的情況下可設立“建筑盒子”，“建筑盒子”既能聯系各個空間，本身又可賦予售賣、休憩、樓梯等功能提供人群使用。 盒子之間、盒子和建筑屋頂之間架樓梯或連廊相聯系，增強場所互動性。 下層場地利用地形營造豐富的植物、水景景觀，使得空間內容豐富，趣味性強，人群體驗感強。

3) “口”型向心型空間

中型“口”型空間，坡度i＜25%，陡坡與平地結合，空間四面圍合，在小型“口”型空間的基礎上做加法。 通過選擇是否與上層屋頂的聯系來確定空間層次。 單層空間則獨立私密處理；2 層空間則半開放或全開放處理。

4) 焦點型空間

空間三面圍合，8%＜i＜20%，坡度較陡。 焦點型方向性指向性強，適合用臺階或草坡消化高差，方向一端可設舞臺、劇場等，形成場地核心景觀，作為視覺焦點，充分利用空間特性。 草坪臺階既可以進行集散活動，也可以作為戲臺看場。 適合上下聯系，下層空間可利用植物圍合式種植，既有遮擋又加強戲臺的核心性和空間的內聚性；上層亦可作為二層看臺，增加客容量，充分利用空間。

(3)大型尺度空間模式，選取了2 處典型地塊，面積S≥500㎡，均為復合型空間(圖13，圖14)

圖13 城子村陡坎大空間模塊推導分析（圖源:自繪）Figure 13 Steep big space modules in Chengzi village

圖14 城子村入口大空間模塊推導分析（圖源:自繪）Figure 14 The entrance space modules in Chengzi village

1) 地塊位于村子中部，三面圍合，是視線焦點區。 該地地形地勢復雜，20%＜i＜50%。 盡量保留原地形，可局部用臺階消化高差，坡度大的可用“建筑盒子”用連廊架空，或用“Z”型步道盤坡而上。 廊道架空部分連接現狀建筑，“建筑盒子”可以是原有建筑，還原原貌，再利用植物和水景來軟化景觀。 這樣，整體空間層次豐富多彩，能形成明晰的功能布局和交通流線，成為村子核心公共空間節點如形成服務中心、核心廣場等場所。

2) 地塊二是入口空間，現狀地形近為平地，i＜8%，入口兩旁是農田，前有中大河。 入口空間空曠平坦，作為景點入口，造型上可結合土掌房的外造型建設“建筑盒子”，并保留入口原始功能“活動集市，河邊洗衣，打谷”等。 現狀無景觀空間地形、建筑等限制，構思靈活，可設置豐富的入口景觀的功能和空間形態，如加入表演、售賣商鋪。 可利用中大河做動態水景空間，增加空間活躍度。 設計集中表達城子古村入口標志性景觀的場地特性，使其與原有鄉村特色元素相呼應。

4 結語

外部空間是比自然更有意義的空間[9]，它包含著人與空間的關系。城子村所展現出來最直觀的是它的整體“外部空間”形象，這是城子村多民族生活的痕跡，也是古村百年來的歷史風貌沉淀。 “內外兼修”，我們不僅要明白“土掌房”內部的工藝文化價值，還要懂得城子村是如何通過“土掌房”的“外部空間”表達外在“風貌魅力”，并思考在“一睹為快”的時代傳統村落應如何發揮其最大價值。 本文從城子村的人居環境文化當中歸納“流動、空間、鄰里”的外部空間特性，以最大限度保留場地空間為前提進行可視化的模塊推導，這既提出了“土掌房”村落景觀空間保護與發展的新理念，從方法上對其他的“土掌房”村落的在景觀上的更新與發展有一定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