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府城隍廟的歷史記憶

■ 李立華

有道是“凡有老城必有廟，有廟就有城隍廟”，石家莊歷史文化名城正定也不外如此。始建于明太祖洪武三年（1370 年）的正定府城隍廟，經歷朝歷代不斷修葺擴建，逐漸形成一處厚重雄渾、古樸典雅的建筑群。遺憾的是，由于種種原因，這座集建筑藝術、宗教文化于一體的道教廟宇沒有保留下來。2017 年，正定府城隍廟格局恢復工程被列為正定古城風貌恢復提升24項工程之一。2019 年10 月，一座嶄新的城隍廟在原址重建起來，進一步豐富了正定古代建筑的表現形式。

大有來歷的城隍神

顧名思義，城隍廟是供奉城隍神（俗稱“城隍爺”）的廟。從源頭上說，城隍最初是自然神，凡有城池者就建有城隍廟。我國最早的字典《說文解字》，將“城隍”定義為“城，以盛民也；隍，城池也，無水曰隍”，可見“城隍”一詞原指保護人民身家安全的城墻和護城河。最早的城隍廟，是三國吳赤烏二年（239 年）建的蕪湖城隍廟。

宋代以后，城隍開始人格化，既是一個地方的保護神，又是冥界的地方官，而且，各地尊奉的城隍神，多以當地歷史上具有影響或巨大貢獻的清官、功臣及英雄人物作為原型，如蘇州祀戰國時春申君黃歇，上海祀秦裕伯，北京祀楊椒山，杭州祀周新、文天祥等等。不過，也有一些地方的城隍神，人格化形象并沒有明確指向，正定府城隍廟就是如此。

明洪武元年正月初四，在朱元璋的登基大典上，城隍神作為一個源自民間信仰的神祗，首次列入國家祭祀體系。洪武二年(1369 年)，朱元璋下詔加封天下城隍。開封、臨濠（今安徽鳳陽）、和州（今安徽和縣）、滁州（今安徽滁縣）4城的城隍被封為王，職位正一品，與人間的太師、太傅、太保“三公”和左、右丞相平級。又封各府、州、縣城隍為公、侯、伯，即府城隍為監察司氏城隍威靈公，職位正二品；州城隍為監察司氏城隍顯佑侯，職位正三品；縣城隍為監察司氏城隍顯佑伯，職位正四品。于是，全國各地各級城隍廟如雨后春筍般修建起來，其規模與當地官署衙門完全一樣，并按級別配置城隍冠服。

正定城中曾經的古建瑰寶

朱元璋頒詔的第二年（明洪武三年，1370 年），正定府城隍廟應運而生。這座占地3.2 萬平方米，建筑面積2.6 萬平方米的廟宇，坐北向南，中軸線上的建筑從南至北依次為戲樓、旱橋、牌樓、山門、正殿、后寢宮。兩側是東西兩廡和正殿左右配房，以及后寢宮兩翼的附屬建筑。整組建筑規模宏大，氣勢雄偉，布局嚴謹，主次分明。

從落成之日起，府城隍廟就是正定的道教活動中心。自明洪武十五年（1382 年）起，府衙所設管理道教事務的官吏——道紀司都紀、副都紀，縣衙所設道會司道會都住在城隍廟內，主持廟內和地方道務。20 世紀60 年代破“四舊”運動中，全國許多地方的城隍廟神像被毀、廟宇被拆，正定府城隍廟也未能幸免。

由于府城隍廟在正定歷史上的影響力，當地將其列為正定古城風貌恢復提升24 項工程之一，并于2017 年開始實施。復建工程歷時兩年多，完全按照城隍廟老照片及相關資料精心設計施工，戲樓、旱橋、牌樓、山門、正殿、東西兩廡和正殿左右的配房、后寢宮及其附屬建筑，陸續得到恢復。其中，面闊5間進深3 間的城隍廟正殿廡殿頂尤其令人稱道——灰瓦布頂，綠琉璃瓦剪邊，脊間布綠琉璃瓦菱形圖案，岔脊前部依序置仙人、龍、鳳、獅、海馬、天馬，看上去古色古香，典雅大方，明代建筑特征鮮明。明代時，廡殿頂常用于皇家建筑及大型寺院、宮觀，到清代就只能用于皇家和孔子的宮殿了，由此可見正定城隍廟在當時地位之高。

城隍廟會與“反對討赤捐大示威”

據《正定府志》《正定縣志》記載，自古以來，正定境內共有廟會9 處，全民參與性最高、影響最大、范圍最廣的，當屬農歷五月十七的城隍廟廟會。廟會籌辦期間，會首們會提前請好戲班子。廟會當日，城隍廟對面的戲樓好戲開鑼，一唱就是好幾天。據說，正定城隍廟廟會興盛之時，周圍各縣的信眾都會過來趕廟會。城隍廟內外，人山人海熱鬧非常。以我們今天的眼光看，廟會無非是一種集宗教信仰、游樂玩賞、商業集市于一體的大眾化節日，所以擁有廣泛的群眾基礎。

城隍廟山門外右側墻下，有一塊“正定縣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碑，上刻“反對討赤捐大示威集合點”。1927 年，駐河北的奉軍退敗前夕，為搜刮民財，提出預收1928 年錢糧，且每畝地附加“討赤捐”2.5 元。早在上半年，就已預收了1927 年全年的錢糧，加上正定遭受雹災，百姓生活極端困苦。中共正定縣委在省委解學海同志的直接領導下，根據廣大群眾反抗軍閥、反抗苛捐雜稅的強烈要求，決定借農歷五月十七城隍廟的機會，發動群眾進行斗爭。廟會當天，萬余民眾集結到城隍廟前戲樓西北角廣場。正定縣委書記尹玉峰作了簡短的動員講話后，情緒高昂的群眾高舉“反討赤捐”大幅標語，直奔縣公署，許多前來趕廟會的群眾也自動加入隊伍。經過4 個小時的斗爭，縣長答應了民眾要求，并當場出布告緩征明年錢糧，斗爭取得了勝利。

城隍廟的歷史及民俗文化內涵

城隍廟山門后廊下，懸掛著一個巨大的算盤。算盤框為鐵質，橫梁上刻有“不由人算”4 個字。原來，算盤是城隍廟的標配，每一座城隍廟都有。民間傳說，城隍爺是陰間的長官，審案時要用算盤來細算往生者的是非善惡。每當城隍爺出廟巡游時，都要帶上這個大算盤。全國各地很多城隍廟都會利用算盤巧做文章，宣傳所謂“城隍信仰”，諸如“人有千算，天只一算，陰謀暗算，總歸失算”“乘除分明，毫厘不爽”“任你千般巧作，到期一算分明”等等，寓意人的善行和惡行，都會因為因果的輪回而得到相應的果報。明太祖朱元璋當年加封城隍時曾言“朕立城隍神，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則不敢妄為”，由此可見城隍信仰是所具有強烈官方色彩的，正是利用了百姓的迷信心理加以震懾，從而鞏固統治。但是，從另一方面看，城隍廟也寄托著民眾對和諧、安定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具有豐富的歷史及民俗文化內涵。

正定府城隍廟在其存世的600余年間，見證了古城的風云變幻與世事滄桑，故有“一座城隍廟，半部正定史”之說。因此，而今我們所見的正定府城隍廟，其意義絕不僅僅是復制了一座古建，更在于還原了一段塵封多年的歷史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