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新國漫”講好中國故事： 對傳統(tǒng)文化和時代精神的融合表達

李幸芷

近年來，立足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國產動畫電影實現跨越式發(fā)展，佳作頻出。在《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大魚海棠》《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等優(yōu)秀的國產動畫電影實現票房與口碑雙豐收的背后，一方面是我國動畫電影工業(yè)化水平和藝術水準的整體提升;另一方面，是國產動畫電影創(chuàng)作者深耕深挖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寶庫，從中提煉出符合當代觀眾審美情趣的形式與內容，在傳播和發(fā)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同時，為國產動畫電影探索新的路徑。在這樣的背景下，2021年，國產動畫電影再次迎來爆發(fā)，《濟公之降龍降世》《俑之城》《白蛇2：青蛇劫起》《雄獅少年》等一批國產動畫電影集中上映，再次掀起新一波國漫潮。新國漫動畫電影無論是此前對孫悟空、哪吒、姜子牙等傳統(tǒng)人物形象的重新塑造，還是《白蛇2：青蛇劫起》中對“小青”角色的深度挖掘、《濟公之降龍降世》對濟公形象的全新呈現，亦或《俑之城》中對秦始皇兵馬俑充滿想象力的復原，可以說，國產動畫電影已經集體找到一條清晰的創(chuàng)作路徑，即依托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國傳統(tǒng)經典形象，進行具有世界性和民族性的藝術再創(chuàng)造。同時，融入現代元素和時代精神進行創(chuàng)新表達，通過這些經典人物和故事形象，不僅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進行深入挖掘，同時也以其獨具特色的文化價值與審美意蘊向國人乃至全世界講述中國故事，傳承中華美學精神。

一、基于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打造成長型英雄

無論是《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孫悟空、《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少年哪吒、還是《濟公之降龍降世》的少年濟公，新國漫動畫電影都通過塑造成長型英雄，將經典形象進行創(chuàng)新表達?！稘谍埥凳馈芬灾袊鴼v史傳奇人物——濟公為原型，通過少年濟公李修緣的英雄成長故事，呈現出一個全新的濟公形象。與《濟公之降龍降世》同期上映的《俑之城》則講述了小“雜役”蒙遠為成為一名英勇銳士的奮斗經歷。此外，《白蛇2：青蛇劫起》和《雄獅少年》分別講述了進入修羅幻境的小青在冒險中的成長歷程;阿娟和阿貓，通過舞獅比賽，由“病貓”變成“雄獅”的勵志蛻變?？梢哉f，這幾部備受關注的新國漫動畫電影，都是基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和民間故事，深入挖掘其背后的內涵價值與信念理想，通過構筑一個成長型英雄來傳遞正能量。

在多元文化并行的現代語境中，無論是《濟公之降龍降世》《俑之城》中的少年濟公李修緣和兵俑蒙遠，還是之前國產動畫電影中的齊天大圣孫悟空和魔童哪吒等，在塑造這些中國傳統(tǒng)經典人物形象時，電影中都注入新的時代精神，打破了傳統(tǒng)英雄“臉譜化”的書寫方式。因此，觀眾可以在少年濟公李修緣身上，既看到普通人的性格缺點與情感訴求，又感受到現代人崇尚理想、勇于拼搏的精神;在兵俑蒙遠的“打怪升級”過程中，體會到一種“不服命中注定，要做自己英雄”的氣概。這些“成長型”英雄并不完美，但他們身上依然凝結著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沉淀下來的品質與精神，他們將青春與激情融入對理想的表達中，構筑起人生的意義與價值?！稘谍埥凳馈分械纳倌隄钚蘧?，雖然表面調皮頑劣，但充滿正氣與孝心。他為了給母親治病，孤身闖入赤誠山;為了解救小伙伴，勇于同金翎奮戰(zhàn)。最后，在天下蒼生的生死面前，他更是舍棄小我，用大愛加持金身。從一心想當英雄的“童心”大俠到失去雙親、歷經磨難之后，李修緣終于懂得要成為真正的英雄，要有的是一顆至誠、至善、至勇之心。電影也由此將一個鮮活可感的少年英雄濟公形象真實、立體地呈現在觀眾面前。而以中國秦朝的兵馬俑為故事創(chuàng)意來源的《俑之城》，通過描寫兵俑蒙遠從不信命、反抗命，到主宰命運的心路歷程，為觀眾塑造了一個經歷苦難與掙扎而逐漸成長的平民英雄形象。

二、以輕喜劇風格創(chuàng)新表達時代精神

從《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到如今的《雄獅少年》《濟公之降龍降世》，國產動畫電影呈現出一種輕喜劇化的創(chuàng)作趨向。運用詼諧幽默的元素拉近與年輕觀眾之間的距離，提升影片的娛樂性與觀賞性?！赌倪钢凳馈分小拔颐晌也挥商臁薄皝韥砘鼗厍О俦?，小爺也是很疲倦”等喜劇化風格的臺詞，令觀眾印象深刻，成為一時的語錄。而在《濟公之降龍降世》中出現了一系列諸如“帥鍋”等現代文化語境中的用語，同樣讓觀眾倍感親切。語言的幽默化，表達的前衛(wèi)性，讓新國漫動畫電影拉近了與年輕觀眾的距離，貼近當下時代脈搏，引起受眾的情感共鳴。同時，這些新國漫動畫電影，也常常把現代生活置于歷史背景中，利用“混搭”手法將“歷史”與“當下”縫合，在制造笑料時也讓觀眾感受到濃厚的生活氣息。例如，作為《俑之城》中“喜感擔當”的神兵青銅羊，其好色又嘮叨的性格更是處處體現著上古神兵與現代萌寵之間因錯位表達而造成的喜劇效果。

無論是《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大魚海棠》還是《哪吒之魔童降世》《濟公降龍降世》等新國漫動畫電影，其豐富的想象力是這些動畫電影充滿喜感的主要原因之一。無論是《大魚海棠》中取材于《山海經》的形象設計;《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對“太乙真人”“夜叉”“結界獸”等配角形象的喜劇刻畫;還是《濟公之降龍降世》中少年濟公李修緣的搭檔玄天碧火龍萌化成豁著門牙的“毛毛蟲”，伏虎變成一只受人欺負的“憨貓”;《俑之城》中兵俑蒙遠的神劍是一只“話癆”青銅羊等。這些新國漫電影中出現的萌寵形象都選自中國十二生肖傳統(tǒng)文化中的龍、虎、羊，電影又創(chuàng)造性地突破了這些動物本身的形象，以喜劇的角色定位，以腦洞大開的方式通過這些充滿想象力的動畫形象，釋放著“童心”，為觀眾展現出一幅極具東方審美意蘊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內涵的“中國風”圖譜。總之，新國漫動畫電影以輕喜劇的風格，表達著自強不息、自我奮斗的時代精神。無論是少年哪吒，還是少年濟公，他們身上都體現著擺脫束縛、敢于追求個性與自我的真性情。

三、深挖傳統(tǒng)文化寶庫，以“互聯網+”打造國漫IP系列

國產經典IP動畫電影的改編，從最早以《西游記》為題材的《鐵扇公主》《大鬧天宮》到新國漫動畫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從早期的《哪吒鬧?！返健赌倪钢凳馈罚俚浇甑摹栋咨撸壕壠稹贰栋咨?：青蛇劫起》《濟公之降龍降世》等，可以說多年來通過深入挖掘經典文學作品和傳統(tǒng)文化符號，打造國漫IP走過了一條漫長而曲折的道路。而一個成熟的國產動畫電影IP若要深入人心往往也是需要長時間的打磨、沉淀，從而形成真正有影響力的品牌。今天在“互聯網+”大背景下，隨著多平臺合作、人工智能技術與資本力量的加入，國產動畫IP無論是從內容創(chuàng)作、基于用戶習慣的營銷宣傳，還是IP衍生品的整體授權開發(fā)等方面，可以說新國漫動畫IP的打造與重塑進入了一個新時期。首先，加強交互性，增強與觀眾的立體互動，并根據用戶行為和用戶喜好的大數據信息進行IP動畫電影的創(chuàng)作及開發(fā)，已經越來越成為新國漫動畫電影的重要策略。例如，《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在籌備期就利用互聯網眾籌，讓動畫電影的觀眾不再是單純的消費者，而成為影片制作的推動者。同時，通過互聯網多平臺的網絡傳播手段和立體的娛樂生態(tài)營銷策略，讓國產動畫IP不斷“破圈”，形成多年齡圈層的口碑擴散。例如，《哪吒之魔童降世》片中經典的語錄，在抖音、微博、bilibili網站等平臺迅速發(fā)酵，用戶基于IP進行自發(fā)的二次創(chuàng)作，從而共同讓一個動畫電影的熱映，最終成為一個現象級的社會事件，在收獲高票房的同時，也為新國漫動畫IP的打造探索了新的路徑。其次，在深入挖掘傳統(tǒng)文化寶庫的同時，新國漫動畫電影常常通過人物的角色重構來讓IP煥發(fā)新意。例如，《白蛇2：青蛇劫起》把以往作為配角出現的“小青”，通過深入塑造全新形象及性格，使其成為全片的主角。讓《白蛇》這樣的一個IP自身具備了生發(fā)性，從而成為有品牌的系列電影。除了“白蛇”系列、“西游”系列，還有“熊出沒”系列等也基于同樣的策略。可以說，新國漫動畫電影的IP打造都比以往動畫電影的布局更宏大，且更具持續(xù)性。最后，以“互聯網+”打造新國漫IP系列，不僅要依托更成熟的產業(yè)鏈，還要不斷跨界，與多領域合作開發(fā)，從而擴大動畫IP的品牌效應，提升其商業(yè)價值和文化價值。畢竟，只有實現真正的價值轉化，才是一個動漫IP成功的關鍵。在深挖傳統(tǒng)文化寶庫的同時，新國漫動畫電影為了更大程度發(fā)掘其IP價值，也不斷在游戲、衍生品、實景娛樂等方面拓展，以生態(tài)理念來構建完整的IP價值鏈條，是新國漫動畫電影延長生命周期的有效方式。孫悟空、哪吒、白蛇、濟公等這些內涵和形式豐富的傳統(tǒng)文化IP本身是新國漫動畫電影能夠不斷崛起的核心動力，同時，通過借助“互聯網+”的平臺營銷和全產業(yè)鏈運營，也為新國漫動畫電影打造經典系列IP提供了新的勢能。

四、用新技術創(chuàng)造新“意象”講好中國故事

國產動畫電影無論是早期的《大鬧天宮》《哪吒鬧海》還是《葫蘆兄弟》等經典作品，都塑造了性格鮮明的動漫人物形象。而新國漫相比于早期動畫電影因為新技術的加入，在藝術“意象”的創(chuàng)造上擁有更大空間。特別是CG技術和人工智能的新發(fā)展，在視覺特效和場景營造方面有了更多的表現方式。技術的更新特別是人工智能為動畫電影行業(yè)帶來了巨大改變，人工智能的發(fā)展極大提升了動畫電影的制作效率。同時，更加成熟的特效制作技術，為動畫藝術的“意象”表達開辟了新的途徑。特別是新國漫動畫電影在藝術創(chuàng)造上要表現“情景交融”時，它們立足于東方美學利用新技術讓動畫場景呈現出很多新意象、新意境。宗白華先生曾說：“景中全是情，情具象而為景，因而涌現了一個獨特的宇宙，嶄新的意象，為人類增加了豐富的想象，替世界開辟了新境。”[1]無論是《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大魚海棠》《哪吒之魔童降世》還是《濟公之降龍降世》《白蛇2：青蛇劫起》等新國漫電影在藝術意象的呈現上，手段更豐富，意韻也更豐滿，呈現了極具東方神韻的審美意境，開拓了國產動畫電影想象力的邊界。一個個嶄新的“意象”得以涌現，從而在講好中國故事的同時，也把近年新國產動畫電影推向了一個高峰。

新國漫動畫電影注重東方審美意象的呈現和表達，同時在場景設計上凸顯意境美。它們不僅在內容與形式上為講好中國故事深挖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寶庫，在美學追求和審美情感的表達上，同樣注重對中華美學精神的探索與突破。新國漫動畫電影突出“意象”，深化“形象”，進而一步步改變了中國觀眾對國產動畫電影的刻板“印象”。同時，新國漫動畫電影通過對經典IP的系列打造和深入塑造，不斷拓展和豐富了傳統(tǒng)IP的“意象”內涵。可以說，隨著近年越來越多誠意之作的涌現，新國漫動畫電影的創(chuàng)作者正在以他們的方式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進行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

五、用“心”詮釋中華美學精神

新國漫動畫電影中，無論是之前的《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還是《濟公之降龍降世》《俑之城》，這些影片的成功之處和最動人之處都在于立足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用“心”講好中國故事的同時，傳遞出“真善美”的中華美學精神?！稘谍埥凳馈吠ㄟ^愛的逐層升華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從少年濟公李修緣的家庭“小愛”講到舍身拯救天下的“大愛”，深刻詮釋了中華美學的“仁愛”內涵。父親李茂春得知“加持金身”是要用兒子的性命來換降龍降世之后，他經歷了“兩難”的痛苦掙扎。最終，父親心中的大愛戰(zhàn)勝了兒女私情，他同兒子李修緣一道為天下蒼生而戰(zhàn)。這正是《孟子·離婁下》中講的“仁者愛人”，真正的“仁”是慈愛他人之心。無論是《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哪吒，還是《濟公之降龍降世》中的少年濟公李修緣，還是《俑之城》中的兵俑蒙遠，這些動畫人物之間的共同特點是都具有一顆“仁愛”之心。除了用“仁愛”之心傳遞“真善美”的中華美學精神，這幾部國產電影也著重通過表現“智勇之心”，來凸顯知行合一、天人合一的中華美學境界?！赌倪钢凳馈分械哪倪?，《濟公之降龍降世》里的少年濟公李修緣，可謂都是“勇”的化身。何為勇？何為英雄？可以說是近年新國產動畫電影中共同探討的問題，每部影片也給出了各自不同的答案。《哪吒之魔童降世》里的哪吒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俑之城》里的兵俑蒙遠是“用腳步丈量勇氣的極限”;《濟公之降龍降世》里的少年濟公李修緣則是“英雄無相，心念所致，做則必成”。《禮記·中庸》有言：“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2]這些動畫電影中的英雄無一不在詮釋著“三達德”，告訴我們只有智慧、仁愛、勇敢的人，才能“不惑、不憂、不懼”，而擁有大智、大愛和大勇之心的人，才能成為真正的英雄！知行合一靠的是“大勇”，天人合一則是以“大智”“大愛”之心為基礎，它們共同構成內涵豐富的中華美學精神。

一部好的國產動畫電影，就是一堂生動的美育大課。習近平總書記曾說：“做好美育工作，要堅持立德樹人，扎根時代生活，遵循美育特點，弘揚中華美育精神，讓祖國青年一代身心都健康成長?！盵3]一部好的動畫電影，一定兼具藝術性與思想性。通過鮮明的人物形象、生動的故事情節(jié)、內涵豐富的審美意象傳遞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與時代精神，帶給觀眾深刻審美體驗的同時，能夠“化人養(yǎng)心”，使青年一代的情感得以凈化，心靈得到升華。從這個標準來看，深刻表現了“童心”“愛心”“仁心”“誠心”的《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濟公之降龍降世》《雄獅少年》等動畫電影都是用“心”傳遞中華美學精神的佳作。

結語

用動畫講好中國故事，是新國漫電影人共同的追求。從《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大魚海棠》到《哪吒之魔童降世》《濟公之降龍降世》，再到《白蛇2：青蛇劫起》《雄獅少年》等動畫電影，立足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尋求符合時代精神的融合表達，是近年國產動畫電影的共同創(chuàng)作路徑。這些極具代表性的高水準動畫作品，在彰顯鮮明的個性風格和審美情趣的同時，也有著成熟類型片的藝術審美特征。無論是基于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塑造本土成長型英雄、用輕喜劇的風格表達時代精神、深挖傳統(tǒng)文化寶庫以“互聯網+”打造國漫IP系列，還是用新技術創(chuàng)造新“意象”、用“心”詮釋中華美學精神?？梢哉f新國漫動畫電影，通過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與時代精神的融合表達，為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開拓了新的場域，更為講好中國故事探索了新的道路。

參考文獻：

[1]宗白華.美學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134.

[2]王國軒譯注.中庸[M].北京：中華書局，2016：106.

[3]習近平.給中央美術學院老教授的回信.新華網.[EB/OL]（2018-08-30）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

2018-08/30/c_112335579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