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用餅干趣史

這是一塊歷經了200多年歲月洗禮的老餅干，它制作于1805年。這塊老餅干的主人是英國皇家海軍一艘軍艦上的一名炮手。不知是因為食物充足不需要吃餅干，還是因為餅干太難下咽，他在出航任務期間始終沒吃掉這塊餅干，而是把它帶回了家中。他去世后，這塊老餅干被他的家人像傳家寶一樣一代傳一代，一直保存到2005年，并在當年的一場拍賣會上被以2000多英鎊的價格售出。

這塊老餅干沒有半點霉斑，只是已經從當初的一整塊碎成了好幾塊。雖然老餅干的外部已經氧化變黑，但斷面依然保持著明黃色，人們依然能看出這是一塊餅干。

被拍賣的傳世老餅干

法國人飛利浦于1810年發明了馬口鐵罐頭工藝。1813年，英國海軍首次在軍艦上配備罐頭肉制品。而在罐頭被大量配給英國海軍之前，船用餅干是英國海軍重要的隨船食物之一。面粉、鹽和水是這些船用餅干的全部原料。

試想，你是19世紀初的一名英國皇家海軍水手，你所乘坐的軍艦正航行在南大西洋上。你完成工作后，從距離海面十多米的瞭望臺上順著桅桿爬到甲板。此時的你已經好幾個小時沒吃東西，感到又累又餓。你來到一個木桶邊，彎腰從中取出一塊硬邦邦的餅干。雖然它的正式名稱是“船用餅干”，但是水手們更愿意叫它“硬餅子”，因為它實在是太硬了。和松軟或酥脆的餅干相比，這些硬餅子與其說是食物，不如說更像石頭。

19世紀英國海軍士兵的生活

無論如何，這塊餅干是你手上唯一的食物。然而，你還不能直接下口，因為貿然咬上一口硬餅子，多半會磕掉你幾顆牙。你可以先將餅干砸碎（許多士兵都選擇用槍托來砸），然后浸泡在你能獲取的任何液體中，讓餅干吸水軟化。如果實在找不到水，那你只能慢慢吸吮這些碎片，讓唾液慢慢浸潤軟化餅干。

在食品保鮮主要依賴腌制的19世紀初期，船用餅干和腌肉保證了英國海軍能夠在有限補給的情況下進行長距離的跨洋航行——無論是前往南美洲還是東印度群島，船用餅干都是必不可少的食物之一，是英國海軍在海上航行時最基礎的食物。

船用餅干有方形也有圓形

腌豬肉

當時，一名英國海軍水手每天能領到1磅（1磅約等于454克）船用餅干和3.8升啤酒，有時還能吃到燕麥粥，每周至少能分配到2磅豬肉和4磅牛肉（均為腌制肉）。只不過，腌制肉中含有大量的鹽分，需要用淡水多次浸泡，準備起來十分費時。除了在從港口出發后的幾天內可以吃上新鮮的土豆、洋蔥等蔬菜外，水手們在海上只能吃腌肉、麥片粥和船用餅干。含水量極低的船用餅干比麥片更耐儲存，因此這些硬餅子被大量配給英國海軍。以“皇家憲章號”軍艦為例，在一次為期6個月的航行中，艦上配備了超過4噸的船用餅干，數量超過33萬塊。

19世紀的英國海軍水手每天的工作包括多次攀登桅桿調整風帆、在甲板上移動沉重的設備和定期進行槍械訓練。據估算，他們每天消耗的熱量平均為5000千卡，遠高于今天普通成年男性的熱量消耗。高強度的工作要求水手每天必須攝入充足的食物，船用餅干剛好能滿足他們的熱量需求。

制作船用餅干

烘焙店老板打開一袋從附近磨坊買來的石磨面粉，準備制作船用餅干。這種面粉是用懷特島上出產的小麥磨成的。鑒于18世紀的生產工藝，可想而知，面粉袋里除了面粉，還會出現沙粒、碎石塊、樹枝和雜草等各種雜質。因為給海軍的供貨量巨大，烘焙店老板也顧不得將面粉過篩，只是將顯眼的雜質挑出，就開始加水和面，再撒上一些鹽。揉好的面團會進行30分鐘的發酵，隨后被搟成1厘米厚的胚子。接下來，老板會用一個特制的工具（上面裝滿長釘），在胚子上鑿出30多個洞，這些洞有利于水分逸出，并起到類似伸縮孔的作用，防止胚子在烤制過程中變形。一段時間后，烤好的餅干被取出并徹底晾涼。為了達到英國海軍要求的低含水量，第一批烤好的船用餅干還會再進行2次烘烤（共烘烤3次），直到形成無比堅硬的硬餅子。

為餅干開孔的專用工具

盡管船用餅干的保質期長，但水手們還是經常抱怨從這些硬餅子里吃出象鼻蟲和蛆。或許是吃夠了沒完沒了的船用餅干，19世紀的英國海軍士兵怒斥其為“鐵皮餅干”“磨牙玩意兒”和“蟲子城堡”。

有時候，水手們從木桶中取出餅干，象鼻蟲還在餅干表面肆無忌憚地爬行著，水手們不得不將餅干在桌子上用力敲打，以敲掉可惡的蟲子。蛆能長到2厘米長，它們不吃餅干，而是獵殺長度只有4毫米的象鼻蟲。有時候，船員們還能見到象鼻蟲舉著餅干碎屑在甲板上移動，仿佛餅干屑長了腳自己在走一樣。

這些小昆蟲是如何混進船用餅干的呢？在烘焙作坊，面包師從烤箱中取出餅干后，會將它們放在架子上晾涼，其間象鼻蟲就能趁機鉆入，在還未完全硬化的餅干中產卵。為了消滅可惡的象鼻蟲，有的海軍士兵會將餅干重新烤干，但這個方法也不是十分管用。有經驗的士兵會在儲存船用餅干的木桶附近放上一條死魚，等象鼻蟲們被死魚的氣味吸引，就會從木桶中轉移到死魚身上，士兵再將滿是象鼻蟲的死魚丟進海里。19世紀后半葉，馬口鐵制成的餅干罐的出現大大減少了船上象鼻蟲的數量。

被象鼻蟲啃咬過的餅干

顯微鏡下的象鼻蟲和餅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