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社區精神障礙患者的家庭康復

高文文

我們在原生家庭長大，成年后進入另一個家庭，或者建立自己的小家庭，然后看著子女長大離家，去繼續他們的家庭生活，可以說，家庭生活貫穿了我們的一生。然而，有些人，他們因各種原因，沒有順利過渡，或者深受家庭困擾，將上一輩的家庭困境帶給新的家庭與成員。所以，我們在談社區精神障礙患者的家庭康復服務時，首先要明確一點，即患精神疾病患者和普通大眾一樣，只是在人生的軌道里他們卡在了某個環節，遇到了難題，因而停了下來，難以前進。

第一，人在家庭環境中，家庭環境在人中。個人的自我認知、價值感與生命意義較大程度受家庭影響。

父母面臨壓力、處理壓力的方式與態度，會直接與間接地傳遞給孩子，令孩子在完成個人發展的任務之外，還要接受家庭帶給他們的挑戰。社會工作中常見的情況如：因工作關系，整個家庭搬遷至陌生的地方生活，而父母先于孩子離開故鄉。在適應環境中，丈夫遇到了很大的挫敗，包括公司效益不佳、收入降低、人際關系不融洽;而孩子也在轉學后，面臨語言不通、學習成績下降、被同學孤立，以及需要重建與父母的關系;母親則要面對因經濟水平差異對夫妻關系的影響、繁忙的工作、孩子融入不了新環境，以及父子之間的沖突。

第二，即便是單一事件，也會給整個家庭帶來連鎖反應。家庭成員面對問題的不同處理方式，則會對家庭原有的平衡產生挑戰，使家庭急需建立新的平衡來維持。

在很多社會服務案例中都會發現：有的家庭成員面對各種家庭困境時已經被困難打倒了，會出現退縮行為。如果再面對新的困難，他會更加受不了，想辦法逃避、裝聾作啞，或者干脆“生病”。

第三，在社區，我們發現有不少的家庭都出現過這種情況：隨著照顧壓力的增加，照顧者的能力卻沒有相應地增加，反而呈現下降的趨勢。而隨著壓力持續時間的增加、負面事件影響的頻率與強度變大，父母與子女各自的平衡機制會被打破，家庭的風險應對能力也會逐漸降低，我們會看到一些家庭在這時候會出現許多爭吵、甚至是互相傷害。

家庭內部的沖突激化，經常出現家屬不停地抱怨、謾罵康復者，康復者承受不了的時候，就會罵家屬、甚至打家屬，然后就會被當作“發病了”將其送到醫院，家庭回歸短暫的平靜。但隨著康復者出院回家，新一輪的“沖突”又會出現，又要建構新的“平衡”。

首先，對于精神疾病與家庭的關系，筆者梳理了6組常見的困難與沖突，包括：

● 康復者因病產生的困難與沖突;

● 康復者因家屬產生的困難與沖突;

● 家屬因病產生的困難與沖突;

● 家屬之間因病產生的困難與沖突;

● 家庭因病產生的外部困難與沖突;

● 家屬自身的困難與沖突。

而比較麻煩的是，往往這幾組困難與沖突會交織在一起，所以我們在進入一個家庭的時候，面對家庭提出的需要，我們首先需要明確：這些需要是誰的？解決了這些需要利于誰？不利于誰？于我們的專業價值觀與理念來說，是否有違背和沖突？

其次，在家庭里，我們會發現家屬在康復者身上投放的精力也有很大的差異，一般是女性會成為主要的核心照顧者，而男性則容易成為邊緣的照顧者。邊緣照顧者不是不提供資源和支持，但較多停留在物質和經濟層面，較少有情感方面的關懷和理解，尤其是缺乏對主要照顧者的正面認可。在較多家庭里，普遍會出現一個現象，即誰照顧的多，誰的責任更多。

而主要照顧者則因為和患有精神疾病人士相處的多，容易經受以下一系列壓力：（1）對精神疾病、照顧、福利政策等的知識匱乏;（2）照顧患有精神疾病人士面臨的支持性資源不足，如就醫、就學、就業、就養等方面;（3）照顧過程中觸發的內在罪惡與愧疚感;（4）來自親友的指責與批判;（5）來自患有精神疾病人士的抱怨和暴力。

再次，在厘清患有精神疾病患者的家庭情況之后，我們需要圍繞兩個部分開展工作：

我們要：補充相關知識、修復與拓展支持資源網絡、提供情感理解與支持、促使家庭的功能正常化運作。

我們要：協助其進行疾病管理、賦予社會角色、促進其融入社區、推動其發展良性的人際關系。

雖然是家庭中的兩個部分，但我們要看到這兩個部分是互相影響和制衡的，所以要以“同行”的概念來看、去做。

最后，我們在面對整個家庭開展康復服務時，也要看到，我們同樣需要資源支持，所以我們要與醫院、社區建立良好的協作關系，實現醫社的有效銜接，而社工可在其中發揮很好的協調作用。

有研究數據顯示：在患有精神疾病患者的家庭中，家屬比常人患病的概率往往高達6.2倍，有不少家屬已經出現了神經功能衰弱、睡眠障礙、情緒障礙、心血管疾病等，還有的家庭因為長期處于高壓和隔離狀態，家屬有性格改變。這也就是為什么在社區服務中，家屬有時會表現得比康復者更需要社工。

所以，精神健康不是純生理、病理學意義的，不能僅依靠吃藥和住院;精神健康與社會息息相關，而家庭也與社會雙相互動發揮作用。家庭的問題會代際傳遞，尤其是家暴、酗酒、賭博、冷暴力、疏于照顧等，會波及到越來越多的人，制造一系列的問題。

不能只關注有了癥狀、發了病的人，還要關注一直處于困難、壓力、創傷之中的家屬，預防的意義大于治療和康復。精神健康與每個人都有關聯，需要直面它，給予恰當的支持與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