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便利化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影響及空間效應

賈敏

摘要：文章通過測度2005-2018年30個省級行政區貿易便利化水平，并基于金融發展視角，研究我國各區域貿易便利化對FDI的影響及門檻效應。結果表明：貿易便利化對FDI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東部地區引資效果更好。而且貿易便利化對FDI發揮了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高水平的貿易便利化對鄰近地區FDI發揮的“擴散效應”強于“虹吸效應”。貿易便利化分維度回歸結果表明：各維度呈現差異化引資效果。門檻檢驗表明：金融發展在貿易便利化促進FDI的過程中表現出顯著的門檻特征。

關鍵詞：貿易便利化;外商直接投資;金融發展;空間效應：門檻效應

2020年5月，習總書記提出建設國內國際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要求我們既要拓展內需，使國內市場消費潛力被充分釋放，也要追求高質量的國際合作。在新冠疫情廣泛蔓延的背景下，逆全球化和國家間貿易摩擦使國際大循環的不確定性增加，貿易便利化作為改善貿易環境的有效途徑，有利于我國貿易暢通，更好地參與國際大循環。2020年我國實際利用外資額達到1444億美元，相比2000年的407億美元，實現了跨越式增長，說明FDI在我國經濟發展過程中占據重要地位。因此提高對外開放標準，引入高質量FDI，有利于加大我國進行國際合作的“含金量”，更深層次地參與國際大循環。因此，新時期探究貿易便利化是否促進了FDI，對于我國實施更好的“引進來”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文獻綜述

眾多學者關于貿易便利化的研究主要圍繞其與經濟增長、進出口貿易和企業的關系展開。C.ZAKI（2013）認為貿易便利化有利于提高本國GDP。李斌等（2014）通過構建貿易便利化體系并采用熵值法完成測度，認為貿易便利化正向影響服務貿易的出口規模，其中基礎設施的正向影響效果最大。齊瑋等（2021）認為：各國要積極加入貿易合作組織，優化雙方貿易發展環境，這將顯著促進進出口貿易的發展。黎新伍和黎寧（2021）通過構建貿易便利化綜合指數，認為貿易便利化可以提高企業的存貨周轉率，同時降低進口中間品成本，促使企業有充足資金提高出口產品質量。

關于直接研究貿易便利化與FDI的文獻較少，部分學者從貿易便利化某一維度出發，研究其對FDI的影響。陳艷瑩和董旭（2013）認為基礎設施建設是長期吸引FDI的重要因素，可以提高中西部地區交通便利度，吸引優質FDI。何劍等（2021）以2001-2016年省級數據為樣本進行空間面板模型檢驗，發現制度環境的確與FDI正相關，而且通過弱化政府干預，塑造便利化投資環境，有利于降低制度性成本，進而提升引資質量。李浩和黃繁華（2021）通過分析互聯網發展影響FDI的作用機理，發現互聯網發展有利于擴大消費者規模、降低市場交易成本，進而增強地區引資力度，甚至提高引資質量。貿易便利化水平是綜合指標，學者們對貿易便利化評價體系的構建主要在Wilson （2003）提出的海關效率、基礎設施、電子商務和制度環境這四個維度上進行擴充。一些學者考慮到金融發展是經濟增長的重要驅動力，將評價體系中加入金融市場指標。但是由于各地區金融發展水平不均衡，為了探究貿易便利化的引資效果是否會受到金融發展水平的影響，本文將金融發展作為貿易便利化體系外的獨立變量進行處理，而且金融發展水平內容豐富，單一指標衡量具有片面性，本文將金融發展指標從“質”和“量”上進行細分。

綜上所述，現有文獻主要研究貿易便利化某一維度對FDI的影響，鮮有文獻探究貿易便利化綜合水平與FDI的關系及空間效應。因此本文利用2005 2018年省級層面數據探究貿易便利化對FDI的影響機理及空間效應，并從“數量”和“質量”角度衡量金融發展水平，驗證貿易便利化對FDI的非線性門檻效應，以期為各地區營造健康發展的貿易發展環境、培育新的引資競爭優勢提供建議。

二、機制分析

（一）貿易便利化對FDI的直接影響

本文將貿易便利化分為四個維度：制度環境、電子商務、海關效率和基礎設施，分析各維度對FDI的影響。貿易便利化制度環境維度正向影響FDI，穩定的制度環境有利于降低政局變動和政策不確定引起的非確定性投資風險，最終降低外企市場交易成本和投資不確定性，吸引FDI。貿易便利化電子商務維度正向影響FDI，外國企業可以借助電子商務參與線上貿易活動，以及用電子轉賬完成投資交易，附加成本變小，可以吸引FDI。貿易便利化海關效率維度正向影響FDI，提升海關效率有利于縮短跨境物品運輸時間，降低運輸途中物品破損度，使跨境產品具有較高時效優勢，提高外企產品的市場競爭力，進而吸引FDI。貿易便利化基礎設施維度正向影響FDI，基礎設施的發展可以降低產品運輸成本，有利于外企靈活調整各地區的生產要素與產品分布情況，使其有效應對投資環境的不確定性風險，進而吸引FDI。

（二）金融發展視角下貿易便利化對FDI的非線性影響

貿易便利化的快速發展離不開金融要素的支持。從金融發展數量來看，當金融規模水平低時，如果某地區在開展貿易便利化的相關配套設施建設時，金融機構則無法提供更多信貸資金和資本支持，這樣外企進行貿易投資的風險加大，投資者財產安全得不到保障，不利于貿易活動的開展，最終限制了貿易便利化的引資效果。當金融規模達到一定程度后，金融機構呈現多元化發展，有實力為優化貿易發展環境提供技術支持，改善貿易便利化的引資效果。但是過度的金融規模擴大，容易造成金融資源閑置和浪費，甚至加劇金融風險，從而抑制FDI的提升。從金融發展質量來看，金融效率處于低水平時，提升海關效率、基礎設施等可以降低發展進出口貿易的交易成本，有利于吸引FDI。但此時金融體系積累社會閑散資金速度慢，導致儲戶的儲蓄金不能有效地轉化為貸款，面臨高額融資成本，外企投資意愿降低。當金融效率處于高水平時，外資在東道國獲得研發、生產、銷售等一系列生產活動所必備的生存資金更容易，這樣有利于引資。綜上所述，各省份金融發展水平的差異會影響貿易便利化的引資效果，貿易便利化對FDI存在非線性影響。

（三）貿易便利化對FDI的空間效應機制

從擴散效應角度看，某地區貿易便利化水平的提升可以降低貿易成本，意味著外企投資利潤增加，吸引大量FDI進入，這樣本地企業競爭力和區域貿易規模也會大幅度提升。一方面，周邊地區迫于競爭壓力會紛紛效仿，完善自身貿易便利化水平，以提高自己引資優勢。另一方面本地企業在與外企交流合作中帶動技術和人才跨企業流動，這會產生知識外溢。這種外溢不僅僅局限于本區域，還會帶動鄰近區域經濟增長，因此貿易便利化對周邊FDI具有正向溢出效應。從虹吸效應角度看，某地區貿易便利化的提高，會增長貿易規模和福利水平，周邊的人力、資金、技術等優質資源被吸引過來，使得鄰近地區投資環境惡化，因此貿易便利化對周邊FDI具有負向溢出效應。

三、研究設計

（2）面板門檻模型

本文設置如下面板門檻模型，處理方式參考Hansen（1999）的研究。并且將金融發展水平從數量和質量的角度進行細化，門檻變量設置為金融規模和金融效率。

其中fin表示金融發展門檻變量，γ使門檻值，其他變量含義與基準模型保持一致。

（3）空間計量模型

借鑒以往研究，本文選用一般化的空間Durbin模型，考慮到外商直接投資具有空間自相關性，模型中加入被解釋變量與權重矩陣的交互項，具體設定如下：

其中mfdi是被解釋變量，traf是核心解釋變量。W為空間權重矩陣，三種權重矩陣在實證檢驗部分被采用，其中地理鄰接型矩的元素表示各省份之間是否相鄰，相鄰取1，否則取0;地理距離型權重矩陣的元素表示兩個省份省會距離的倒數;經濟距離型權重矩陣的元素表示兩省份之間人均GDP差距的倒數。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外商直接投資

現有文獻主要從流量和存量這兩個維度測度外商直接投資，本文考慮到FDI的動態變化可以通過測度流量來反映，因此這里選擇流量值。

（2）核心解釋變量：貿易便利化

本文制定了以下貿易便利化指標體系，并采用主成分分析法來衡量2005年至2018年中國各省行政區域的貿易便利化水平。在相關研究的基礎上，制度環境、電子商務、海關效率和基礎設施被設定為一級指標，并細化為七個二級指標（見表1）。原始數據在實證檢驗前進行了標準化處理。

（3）門檻變量：金融發展

本文將金融發展水平從數量和質量的角度進行細化。金融規模：股票市場價值總額比各省級行政區實際GDP來表示，用于反映金融發展的數量情況。金融效率：保險密度與銀行存貸比的比值來表示，用于反映金融發展的質量情況。

（4）控制變量

根據學者們的相關研究，本文采用如下變量作為影響FDI的其他變量。經濟發展水平：用經濟增長率來測度。產業結構：第二產業比GDP。交通基礎設施水平：以單位國土面積的公路和鐵路公里數來衡量。環境規制：用實際GDP比總能源消耗量來衡量。創新水平：用R&D經費投入強度來表示。

（三）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檢察年鑒》、國家統計局和各?。ㄊ?、自治區）歷年的統計年鑒。鑒于數據的可獲得性，最終確定以2005 2018年30個省級行政區（剔除西藏地區）的數據為樣本，并采用指數平滑法補齊個別缺失數據，實際GDP采用GDP平減指數進行換算。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貿易便利化對FDI的直接影響

表2的列（1）是貿易便利化對FDI的回歸結果，后四列分別是制度環境、電子商務、海關效率以及基礎設施對FDI的回歸結果。

通過關注traf的系數.我們可以發現：貿易便利化在吸引FDI方面具有積極作用，并且制度環境、基礎設施、電子商務這三種維度的貿易便利化正向影響FDI，且作用效果依次減弱，說明提升貿易便利化的重點在于優化制度環境。值得注意的是，第（4）列traf的系數為負，說明海關效率對FDI產生顯著的抑制性，這與前文理論分析不一致。筆者猜測可能海關效率對FDI的影響不是簡單的線性關系。故本文基于門檻模型驗證是否海關效率非線性影響FDI（結果略）。本文發現：海關效率通過了雙重門檻檢驗，而且不同程度的海關效率對FDI的促進效果呈現差異性。這可能是因為，當海關效率處于低水平時，復雜的海關程序使跨境交易成本增加，擠占了外企投資的利潤空間，使外企不愿意投資。而隨著海關效率的提高，有利于縮短跨境物品運輸時間，使跨境產品具有較高時效優勢，使外企進行跨境轉移生產要素的成本降低、效率變高，從而促進FDI。通過海關效率的測度分數，本文發現近五年我國海關效率均值為0. 01，遠低于第一個門檻值，說明提升海關效率使其跨越第一個門檻值，對于提高各省引資優勢意義重大。分析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可以發現：提高經濟增長率有利于吸引FDI。第二產業發展水平程度越高，越不利于FDI。完善的交通基礎設施，能夠顯著促進FDI。提升環境規制水平有利于吸引FDI。提高地區創新水平有利于吸引外資。

（二）異質性檢驗

由于我國各地區在經濟發展水平和資源稟賦等方面存在較大差距，因此將全樣本分為東部和中西部進行異質性檢驗。異質性分析發現（表略），各地區貿易便利化均發揮了顯著的正向引資效果。東部地區貿易便利化在促進FDI方面發揮了更大的作用。說明外企更愿意選擇經濟發展條件優越的東部地區，這是因為經濟條件、人才規模和基礎設施在中西部地區水平不高，外資企業選擇在這些地區進行投資所需要承擔較高成本，導致外資企業不愿意投資。

（三）門檻效應檢驗

基于前文理論分析，將金融發展水平從數量和質量的角度進行細化，門檻變量設置為金融規模和金融效率，驗證金融發展是否存在門檻效應。表3可得，貿易便利化對FDI存在金融規模的雙門檻效應。表4可得當1. 276

（四）空間效應檢驗

為檢驗貿易便利化是否存在空間溢出效應，本文基于地理鄰接型矩陣估計出貿易便利化和FDI的Moran's I指數，如表5所示?？梢园l現Moran's I顯著為正，代表我國省域層面的貿易便利化水平與FDI確實存在空間相關性。也就是貿易便利化水平高（低）的省份，周邊聚集的省份貿易便利化水平也高（低），說明研究貿易便利化空間溢出效應很有必要。盧進勇（2021）發現FDI短期內會選擇國際經貿往來更加便利的東部沿海地區，但是長期來看，FDI的空間溢出范圍將變大。因此我們要從貿易便利化角度引導FDI，發揮FDI正向外溢性，帶動周邊落后地區經濟增長，這對于緩解我國經濟發展不平衡具有重要意義。

表6中第一列采用經濟距離型權重矩陣作為空間矩陣，第二列采用地理距離型權重矩陣作為空間矩陣。結果表明：兩列的貿易便利化與矩陣乘積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其對FDI存在空間溢出效應，也就是本地區貿易便利化水平的改善不僅能夠正向影響本地區的FDI，還會正向影響鄰近地區的FDI。貿易便利化間接效應的系數正向顯著進一步證明這一結論。這同時說明高水平的貿易便利化對本地區增加FDI發揮了重要作用，同時具有正向外部性，對鄰近地區FDI發揮的“擴散效應”強于“虹吸效應”。

本文通過如下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略）：首先更換計量方法，具體采用OLS和隨機效應模型。其次由于基準回歸中外商直接投資采用測度流量的方式，這里將其替換為測度存量的FDI進行穩健性檢驗，具體采用張軍等（2004）的處理方式。然后采用系統GMM和2SLS計量方法改善內生性問題。對比發現，本文結果比較穩健。

五、結論與對策建議

文章通過測度2005 2018年30個省級行政區貿易便利化水平，研究貿易便利化對FDI的影響及門檻效應。結論如下：貿易便利化顯著正向影響FDI，東部地區效果更好。四種維度的貿易便利化對FDI的影響存在差異性，其中制度環境、基礎設施、電子商務正向影響FDI。而海關效率與FDI存在動態關系，其對FDI的促進作用先上升后下降。進一步從金融發展門檻效應來看，金融規模在貿易便利化影響FDI的過程中發揮雙重門檻效應;金融效率發揮單一門檻效應。而且貿易便利化對FDI有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高水平的貿易便利化對本地區增加FDI發揮了重要作用，同時具有正向外部性，對鄰近地區FDI發揮的“擴散效應”強于“虹吸效應”。根據上述研究，提出如下對策建議：

（1）考慮到貿易便利化正向影響FDI，要制定提升貿易便利化水平的相關政策，著重從制度環境、電子商務和基礎設施等方面入手。可以采取提高政務處理能力、搭建外貿電商服務平臺等措施，培育引資優勢，營造健康發展的貿易環境，提升各地對外資的向心力。同時盡快使海關效率跨越第一個門檻值，精簡報關審核流程，提升出入境效率，也要注意海關效率過低和過高都不利于吸引FDI，要使其保持在合理區間范圍內，實現引資效果最大化。

（2）考慮到金融發展發揮了門檻效應，在提高貿易便利化引資效果的同時，制定相應政策優化金融發展環境。深化金融市場改革，加大對保險、證券、期貨等金融工具的創新發展。在擴大金融規模的過程中，也要注重發展金融效率，避免出現金融規模過大帶來的資源浪費與閑置等一系列不利于引資的負面問題，追求金融發展與貿易便利化的適度匹配，促進FDI可持續性增長。

（3）考慮到地區創新能力、產業結構、環境規制以及交通基礎設施顯著促進FDI，首先采取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和提高居民生活保障等措施吸引人才，留住人才，提升地區創新水平。其次加大科技創新力度，優化產業結構，促進產業轉型升級。同時合理把控環境規制水平，提高環境規制體系完善度，協調好環境規制與FDI的正向關系。還要大力支持中西部地區鐵路和公路等基礎設施建設，擴大全國物流覆蓋面積，降低物流成本，縮小地區間引資差距，充分發揮交通基礎設施對FDI的拉動作用。

（4）考慮到貿易便利化的空間溢出效應，要重視空間距離在貿易便利化影響FDI的過程中產生的巨大影響力，各省要樹立協同發展理念，加強與周邊地區合作交流并吸取經驗，優勢互補，充分發揮貿易便利化的溢出效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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