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匯率波動對我國貿易收支影響的實證研究

李軼琴

摘要：本文構建了貿易收支理論模型，基于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的數據，以美國和歐盟是目前我國最大的兩個貿易伙伴為依據，選取中美雙邊貿易和中歐雙邊貿易作為典型樣本，對數據進行單位根檢驗、協整檢驗，實證分析了本幣貶值對貿易收支的正向促進作用。

關鍵詞：貿易順差;匯率;單位根檢驗;協整檢驗

匯率，亦稱“匯價”，是不同國家貨幣間的兌換比率，是用一種貨幣來表示的另一種貨幣的價格。短期來看，匯率主要由外匯市場的需求和供給決定;長期來看，經濟增長、國際貿易收支、外匯儲備、外匯投機以及各國的國家政策等均會對匯率波動產生不可忽視的影響。同樣地，匯率的波動也會反過來影響一國的貿易收支、出口、進口、消費者物價指數等。其中，就匯率波動對貿易收支的影響來說，傳統理論認為，匯率貶值會促進出口、抑制進口，且當進出口需求彈性之和大于1時，匯率貶值能夠改善貿易收支。

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在經濟發展“三駕馬車”以及出口導向型貿易政策等的影響下，對外貿易取得飛速發展。尤其是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之后，我國的對外貿易規模迅猛增長，貿易總額由2002年的6207.7億美元快速增至2020年的46559.1億美元，增長7.5倍，在全球貿易額排名中已躍居首位，國際貿易地位隨之迅速提升，如圖1所示。

在對外貿易總額持續快速增長的同時，基于出口導向型貿易政策的影響，我國持續呈現貿易順差并不斷擴大趨勢。尤其是2004年2008年間貿易順差增長迅猛，出口年均增速為26. 84%，進口年均增速為22. 56%，高出4.28個百分點，從而貿易順差快速擴大，不斷刷新紀錄，從2004年的321.0億美元增長到2008年的2981.3億美元，漲幅達9.3倍。即使是受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2009年順差有所下降，依然達到1956.9億美元。并且隨著經濟復蘇，重新企穩回升，2020年貿易順差高達5239.9億美元。持續多年的貿易順差以及高速的經濟增長引起了西方國家越來越多的關注甚至摩擦與不滿，并且西方國家普遍認為是人民幣的匯率政策即人民幣的過度低估導致了進出口的快速增長，不斷要求人民幣大幅升值。

與此同時，根據國際清算銀行的數據顯示，自2005年7月21日，中國人民銀行進行匯率制度改革，公布從即日起開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的、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到2020年末，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指數有11年上升，5年下跌，累計升值44. 3%，如圖2所示。而這一時期，我國的對外貿易順差經歷了先2005- 2008年的迅猛增長后2009- 2011年的下降再2012- 2020年的總體回升過程。

因此，人民幣匯率的波動是否能顯著影響我國貿易收支，或者貿易收支受經濟增長等非匯率因素的影響是否遠遠大于匯率波動的影響，如2009年人民幣匯率貶值的同時貿易順差下降，而2010 -2020年人民幣匯率總體不斷升值的同時貿易順差卻有升有降;以及如果人民幣匯率波動能夠顯著影響我國貿易收支，對貿易收支的作用是改善還是惡化。本文將基于歐盟和美國是目前我國兩個最大的貿易伙伴、具有較強的代表性，選取中美雙邊貿易與中歐雙邊貿易作為典型樣本，運用計量經濟學方法，通過實證研究力圖探析人民匯率波動對我國貿易收支的影響。

一、實證模型構建

傳統經濟學理論認為，一國的對外貿易收支受一國貨幣匯率、國內外收入水平等宏觀經濟變量的影響。本文將基于簡化式的貿易收支模型對這些經濟變量間的關系進行分析研究，即假設任意兩國的進出口貿易函數如下：

其中，EX表示一國的出口額，IM表示一國的進口額，yF表示外國的收入水平，Y表示國內收入水平，r表示兩國貨幣匯率。一國的出口主要受外國收入水平和兩國貨幣匯率影響，進口則受本國收入水平和兩國貨幣匯率影響。因而由上述（1）-（2）式可得兩國的貿易順差模型為： 若用GDP表示收入水平，則貿易順差取決于兩國貨幣匯率和兩國實際GDP。為消除時間序列的異方差性，對上述經濟變量分別取對數，則可進一步將貿易收支模型設定為：

二、樣本選擇

本文選取中美雙邊貿易與中歐雙邊貿易作為典型樣本，采用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的次年2002年至2020年間年度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其中，人民幣兌美元、歐元匯率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2020年統計年鑒，以現價美元計算的中國GDP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美國GDP數據來源于美國商務部，歐盟GDP來源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中美雙邊貿易順差與中歐雙邊貿易順差數據來源于中國商務部。根據前述構建的實證模型，對基礎數據的調整處理具體如下：

（一）中美雙邊貿易數據調整

三、單位根檢驗

運用計量經濟學軟件，對上述選擇并經調整處理后的時間序列樣本數據進行單位根檢驗，判斷其平穩性，為協整檢驗做準備。只有當時間序列數據同階平穩時，才能進行協整檢驗。單位根檢驗的分析結果具體如下：

（一）中美雙邊貿易

從表3可以看出，變量LriBAA序列不平穩，其一階差分與二階差分序列均平穩;其余變量均是原序列與一階差分序列不平穩，二階差分序列平穩。因此中美雙邊貿易的各變量均是二階單整序列，滿足同階平穩的要求，可進一步地進行協整檢驗。

（二）中歐雙邊貿易

同樣地，從表4可以看出，中歐雙邊貿易的各變量均是二階單整序列，滿足同階平穩的要求，可進行協整檢驗。

四、協整檢驗

（一）中美雙邊貿易

對二階單整的序列LnBA A、LnGDP、LriGDPA和LnrA進行協整檢驗，判斷中美雙邊貿易順差和兩國GDP、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之間是否存在長期均衡的協整關系。檢驗方法采用最常用的EG兩步法。

第一步，LnGDP、LriGDPA和LnrA對LnBA A進行OLS回歸;第二步，對回歸的殘差序列εt做平穩性檢驗即ADF單位根檢驗，如果εt序列平穩，則說明LriBAA、LnGDP、LriGDPA、LnrA間具有長期的協整關系。

（1）OLS回歸分析

根據上述回歸分析的實證結果，可得到如下模擬方程：

從上述模型的輸出結果看，在顯著性水平為5%的情況下，三個參數的估計值均通過了檢驗，表明兩國GDP和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對中美雙邊貿易順差有顯著影響。同時F檢驗的相伴概率為0. 000000，通過F檢驗。并且可決系數R2=0. 991825，表明樣本回歸方程的解釋能力超過99%，即中美雙邊貿易順差的gg%可由樣本回歸方程來解釋，也就是說在中美雙邊貿易順差的總波動中，由解釋變量中國GDP、美國GDP和人民幣兌美元匯率解釋的部分占了gg%左右，模型擬合優度高。

解釋變量的系數表明中美雙邊貿易對中國經濟發展水平、美國經濟發展水平、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的彈性水平分別為0. 936745、2.883628、4.168130，并且均呈現正相關關系。即：匯率每貶值1%，中美雙邊貿易順差增長4.17%;中國GDP每增長1%，順差增長0.94%;美國GDP相關性更明顯一些，每增長1%，順差增長2. 88%。

因此，就中美雙邊貿易來說，人民幣匯率貶值能夠改善我國貿易收支。一般而言，出口主要受國外GDP的影響，進口主要受國內GDP的影響，因而上述模擬方程中的LnGDP的系數可近似地看作進口需求彈性，LriGDPA的系數可近似地看作出口需求彈性，很明顯地，出口需求彈性與進口需求彈性之和大于l，符合馬歇爾勒納條件。

（2）回歸方程殘差平穩性檢驗

從表中殘差ADF單位根檢驗的結果來看，ADF統計值小于1%、5%、10%水平的臨界值，拒絕原假設，表明殘差序列是平穩的。因此，可判定中美雙邊貿易順差與中國GDP、美國GDP、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之間具有長期均衡的協整關系，也就是說上述OLS回歸的模擬方程及其分析結果均成立。

（二）中歐雙邊貿易

對二階單整的序列LnBA U、LnGDP、LnGDPU和Lnr U進行協整檢驗，判斷中歐雙邊貿易和中國GDP、歐盟GDP、人民幣兌歐元匯率之間是否具有長期均衡的協整關系。檢驗方法亦采用EG兩步法。

第一步，LnGDP、LnGDP U和Lnr U對LnBA U進行OLS回歸;第二步，對回歸的殘差序列εt做平穩性檢驗即ADF單位根檢驗，若εt序列平穩，則說明LnBA U、LnGDP、LnGDP U 和Lnr U間具有長期的協整關系。

（1）OLS回歸分析（表7）

根據上述回歸分析的實證結果，可得到如下模擬方程：

從上述模型的輸出結果來看，t檢驗和F檢驗均已通過，表明中國GDP、歐盟GDP和人民幣兌歐元匯率對中歐雙邊貿易順差有顯著影響。同時可決系數R20. 960687，表明樣本回歸方程的解釋能力超過96%，即中歐雙邊貿易順差的96%可由樣本回歸方程來解釋，也就是說在中歐雙邊貿易順差的總波動中，由解釋變量中國GDP、歐盟GDP和人民幣兌歐元匯率解釋的部分占了96%左右，模型擬合優度較高。

解釋變量的系數表明中歐雙邊貿易對中國經濟發展水平、歐盟經濟發展水平、人民幣對歐元匯率的彈性水平分別為1. 211222、0.743588、4.523379，并且均呈正相關關系。即：匯率每貶值1%，中歐雙邊貿易順差增長4.52%;歐盟GDP每增長1%，順差增長0.74%;中國GDP相關性更明顯一些，每增長1%，順差增長1.21%。

因此，就中歐雙邊貿易來說，人民幣匯率貶值亦能夠改善我國的貿易收支。上述模擬方程中的LnGDP的系數可近似地看作進口需求彈性，LnGDP U的系數可近似地看作出口需求彈性，很明顯地，出口需求彈性與進口需求彈性之和大于1，符合馬歇爾勒納條件。

（2）回歸方程殘差平穩性檢驗

從表中殘差ADF單位根檢驗的結果來看，ADF統計值小于1%、5%、10%水平的臨界值，拒絕原假設，表明殘差序列是平穩的。因此，可判定中歐雙邊貿易順差與中國GDP、歐盟GDP、人民幣兌歐元匯率之間具有長期均衡的協整關系，也就是說上述OLS回歸的模擬方程及其分析結果均成立。

五、研究結論與對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構建了貿易收支理論模型，并選取中美雙邊貿易和中歐雙邊貿易作為典型樣本，運用單位根檢驗和協整檢驗的計量經濟學方法進行了實證研究，得到以下主要結論：

1.人民幣匯率波動對我國貿易收支的影響是顯著的，并且呈正相關關系，即人民幣匯率貶值促進貿易順差增長，改善貿易收支，符合馬歇爾勒納條件。上述實證研究得出，中美雙邊貿易的匯率彈性水平為4. 168130，中歐雙邊貿易的匯率彈性水平為4. 523379，表明人民幣匯率波動對中美雙邊貿易和中歐雙邊貿易的影響均較為顯著。同時，出口需求彈性與進口需求彈性之和均大于1，升值會惡化貿易收支。

2.國內外經濟發展水平均影響我國貿易收支，并均呈正相關關系。上述實證研究得出，就中美雙邊貿易而言，對中國GDP的彈性水平為0.936745，對美國GDP的彈性水平為2.883628，表明：就非匯率因素來說，中美雙邊貿易順差受中國GDP的影響不大，主要受美國GDP的影響;就中歐雙邊貿易來說，對中國GDP的彈性水平為1.211222，對歐盟GDP的彈性水平為0. 743588，表明兩國GDP對中歐雙邊貿易順差的影響都不大，中國GDP影響略微明顯一些。

這與傳統理論不盡完全一致，傳統理論一般認為，出口主要受國外需求即國外GDP影響，國外GDP增長時，促進出口增加;進口主要受國內需求即國內GDP影響，國內GDP增長時，推動進口增加，即貿易順差與國外GDP呈正相關關系、與國內GDP呈負相關關系。但是，本文實證研究得出貿易順差與國內GDP也正相關，這是由于2002年至今國內經濟發展迅猛，國內GDP即本國經濟發展水平提高時，不僅直接地促進對國外需求的增加，同時也直接地推動國內各行各業的發展，各行業生產能力隨之提高，有更多可供出口的供給，并且對國外需求增長速度小于出口供給增長速度，從而間接地推動出口增加。

3.我國貿易收支受人民幣匯率波動的影響遠大于受國內外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上述實證研究得出，就中美雙邊貿易而言，對匯率的彈性水平為4. 168130，而對美國GDP的彈性水平為2.883628，對中國GDP的彈性水平僅為0.936745;就中歐雙邊貿易而言，對匯率的彈性水平為4. 523379，而對歐盟GDP的彈性水平僅為0.743588，對中國GDP的彈性水平亦僅為1. 211222，可以看出貿易順差受人民幣匯率波動影響較受GDP影響顯著。這主要受益于人民幣匯率制度不斷改革、越來越靈活的浮動匯率制度以及經濟調節手段越來越趨于多樣化等。

（二）政策建議

基于前述實證研究，在進一步完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促進對外貿易及經濟高質量發展方面，提出以下建議：

一是完善人民幣匯率制度，增強人民幣匯率彈性。從前述實證研究發現，人民幣匯率制度的改革尤其是2005年7月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的、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之后，人民幣匯率對貿易收支調節的貢獻作用已初步顯現，即在本文的中美雙邊貿易與中歐雙邊貿易研究中、僅考慮匯率因素和經濟發展水平因素的情況下，人民幣匯率的貢獻度占到一半甚至更多。因此，要進一步加大對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的力度，增強人民幣匯率彈性，更好地發揮匯率政策對我國對外貿易及順差調節的作用。

首先，進一步改革完善人民幣匯率制度。要動態地選取主要貿易伙伴國貨幣，靈活調整一籃子貨幣中貨幣。只有當一籃子貨幣中貨幣發生較大波動或中國經濟基本面變化過大時，政府及央行才會調整中心匯率;通常情況下，不會對匯率波動過度干預，以保持人民幣匯率的相對穩定。

其次，增強人民幣匯率彈性。1994年至今，雖然國家對人民幣匯率制度進行多次改革，但匯率波動依然缺乏彈性，市場調節作用仍非常有限。要進一步加快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的市場化改革，合理加大人民幣匯率浮動幅度空間，才有可能使匯率真實反映外匯市場的供求情況，從而真正有效地發揮人民幣匯率對貿易收支以及在國際資源配置中的作用。

再次，健全完善外匯市場。目前，我國外匯市場存在交易主體單一、交易品種與方式有限以及干預過多等問題。要增加更多的交易主體，讓商業銀行以及其他金融機構參與到外匯市場買賣;創新增加更多的外匯交易種類，除現有人民幣利率互換交易試點、外匯掉期以及遠期結售匯外，增加外匯期權、外匯期貨等;完善外匯交易方式，除現有的計算機自動撮合交易外，進一步加大對做市商制度的推廣力度;健全中央銀行的干預機制，減少央行對外匯市場干預的頻率。

二是合理控制外匯儲備，提高外匯使用效率。從前述統計性描述發現，2002年至今，我國貿易順差持續呈現攀升趨勢，截至2020年末，國家外匯儲備高達32165億美元，己引起西方國家越來越多的關注甚至摩擦與不滿，對我國的對外貿易關系、經濟運行以及宏觀調控帶來愈來愈沉重的壓力。因此，如何控制外匯儲備限定在合理范圍內、提高外匯使用效率己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首先，國內投資方面，目前中國雖然進入小康社會，但是地區兩極分化問題仍存在，依然有很多地區亟需建設資金。因而政府可利用一部分外匯儲備投資這些區域的基礎設施建設，加快區域發展，縮小區域差異，或者投資于教育、醫療等民生領域，推動國內經濟更好更快的發展。其次，國際投資方面，政府可利用一部分外匯儲備進口一些我國緊缺的重要戰略資源儲備，或者在國外一些科技含量高、技術密集型的行業進行戰略性投資，從而最大限度地有效合理利用外匯儲備，全力提升外匯使用效率，大大增強外匯儲備對我國經濟發展的貢獻作用。

三是持續推動向內需型經濟轉變，降低外貿依存度。從前述統計性描述發現，在經濟發展。三駕馬車”以及出口導向型貿易政策的影響下，我國貿易領域迅猛增長，尤其是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之后，貿易總額由2002年的6207.7億美元快速增至2020年的46559.1億美元，增長7.5倍，在全球貿易額排名中已躍居首位，對我國經濟發展有著舉足輕重的貢獻作用。但是根據傳統的經濟學理論，按照支出法，國內生產總值GDP=消費C+投資I+政府購買十凈出口NX，也就是說，促進經濟發展的主要因素除凈出口NX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消費C，尤其是目前的經濟危機時期，外需低迷，凈出口NX的貢獻作用明顯減弱，更應該加大刺激國內消費C的力度，積極調整國外需求與國內需求的比例，進一步促進外向型經濟轉變為內需型經濟，降低我國經濟對國際市場的過分依賴，從而確保經濟平穩持續發展。

首先，進一步深化我國的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增強居民普遍消費能力。其次，加快發展旅游、金融保險、醫療衛生、信息咨詢等第三產業，培育我國新的消費經濟的增長點，拓展開發廣大群眾的消費需求。再次，進一步健全完善農村的社會保障體系和醫療保險制度，優化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提高農民收入，開發農村市場，挖掘內需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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