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療法在小學心理危機個案輔導中的運用

黎瓊珠

摘要：學生在遇到負性事件時，容易把自己困在問題事件里，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和身邊的資源，看不到未來的希望，覺得自己無法再承受的時候，便開始選擇用傷害自己的方法來解決問題。敘事療法是后現代心理療法的代表流派之一，它擺脫了傳統意義上將人視為問題的觀念，透過“故事敘說”“問題外化”“由薄到厚”等方法，使人變得更自主、更有動力。以一例小學心理危機個案輔導為例，探討如何在危機評估、危機轉化、危機解除、危機鞏固四個階段中運用敘事療法來轉化危機個案，并探討該療法在小學心理危機個案輔導中的功能。

關鍵詞：心理危機;敘事療法;小學生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22）20-0040-04

一、心理危機與敘事療法

美國心理學家開普蘭首次提出，心理危機是當一個人面臨困難情況，而他先前的處理問題的方式和慣常的支持體系不足以應對當前的處境，他必須面對的困境超過了他的應激能力時所表現出的心理失衡狀態[1]。心理危機可以指心理狀態的嚴重失調，心理矛盾激烈沖突難以解決，也可以指精神面臨崩潰或精神失常，還可以指發生心理障礙。

在工作中，我們發現，當很多心理危機學生遇到負性事件時，容易把自己困在問題事件里，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力量，看不到身邊的資源，看不到未來的希望，看不到自己活著的意義，他們希望擺脫困擾，卻感覺無能為力。當問題越來越多，負面情緒越來越嚴重，他們覺得自己無法再承受的時候，便開始選擇用傷害自己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敘事療法是后現代心理療法的代表流派之一，主張每一位來訪者都是生命故事的改造者和原創者，都會在困境中主動探索與發掘[2]。它擺脫了傳統意義上將人視為問題的治療觀念，透過“故事敘說”“問題外化”“由薄到厚”等方法，使人變得更自主，更有動力[3]。學習了敘事療法后，我嘗試運用該療法來做危機學生的心理輔導，發現該療法在小學心理危機個案輔導中具有操作性強、效果顯著等特點，在心理危機個案輔導中能起到很好的療效。

二、心理危機的個案介入

這個心理危機個案輔導的由來是這樣的。

一天，我像往常一樣打開知心信箱，收取學生們的來信，突然發現了一封四年級女生的來信，幾個大大的字眼跳入我的眼簾：“我是一個沒用的人，我想過跳樓，但我恐高。”我心里的那根弦頓時繃緊了，究竟這個女生身上發生了什么故事，是什么事情讓她產生這樣的想法？于是我馬上約談了這位女生，深入了解關于她的故事。

三、敘事療法在心理危機個案輔導各階段中的應用

（一）危機評估階段：在故事敘說中了解危機

這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女孩，留有一頭偏男性化的短發，長相一般。她叫小欣（化名），是主動投信求助的，屬于來訪者當中的“顧客”角色，有強烈的求助欲望，但她畢竟是第一次走進知心小屋，顯得有些拘謹。我微笑著讓她坐下來，并遞給她一杯水，她頓時覺得心里一暖，放松多了。

我拿出她寫給我的來信，特意表揚她積極求助的意識，并感謝她對我的信任。接著我帶著尊重的好奇對她說：“我很想聽聽發生在你身上的故事，你能跟我說說嗎？”這句話一出，便打開了她的話匣子，她恨不得把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全部倒出來。

她認為自己學習不好，總是考不及格，無論怎么努力都很難提升，一次次考試失敗，一次次讓媽媽失望。她說她媽希望她能拿博士學位，要她一定要努力。如果她做作業拖拉，沒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作業，媽媽就會抽打她，或者帶弟弟去玩，故意不帶她，以此作為懲罰。有一次，媽媽因為看到她做作業時不專注，手老是動來動去，就用針去刺她的手，動一下就刺一下。從那次以后，她每次體檢時都恐懼扎手指驗血。她感覺自己永遠都無法成為媽媽口中那個讓她驕傲的博士生。小時候就算幫媽媽端個碗都能把碗打碎，她覺得自己是一個無能的人，是一個沒用的人。

她來自一個重組家庭。她爸爸在她兩歲時與她媽離婚，并帶走了她最親的姐姐，離婚后她也曾斷斷續續與姐姐有聯系，自從母親改嫁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姐姐了。母親第三次改嫁后，與新繼父生了弟弟，當繼父與母親帶著弟弟出去玩卻留她自己在家寫作業時，她便會有一股強烈的不安全感出現。每當媽媽帶弟弟出去玩而單獨留她在家做作業的時候，她便有股想跳樓的沖動。有一次她曾半個腳跨出陽臺圍欄外面，但看見下面很高又退回來了。

她的故事涉及很多方面，通過認真傾聽，整理出她的主線故事：她覺得自己是一個沒用的人，無論怎么努力都沒辦法讓媽媽滿意，還不如死了算。

（二）危機轉化階段：在主線故事中發現例外

每個人的生命故事都有成千上萬的片段，這些片段有積極信息也有負面信息。當來訪者身陷困惑中時，他們往往只保留了問題故事的負面信息，而忽略了不少積極的信息。因此在這個階段中，心理教師應借助提問引導來訪學生不斷回憶和訴說另外一些不曾被察覺的積極“例外事件”（或稱“支線故事”），使來訪學生把焦點放在自身曾經付出的努力、成功的經驗或者曾經經歷過的美好、積極的事物上。

1. 給“問題”命名，將問題外化

問題外化是敘事療法的主要特色之一，它強調“人不等于問題，而問題才是問題”，其要旨在于，將問題視為存在于個體之外的實體，而不是個體的錯誤、失敗或缺陷，從而使人從“人就是問題”的思維框架中抽離出來，重新認識問題的本質及其對人造成的影響。

在這個階段中，心理教師嘗試運用“外化”的對話，將問題與人分開，并對問題命名。讓她體驗到問題來自外在，從而讓她的自責感和羞恥感減輕。

心理教師：聽了你的故事，你仿佛感覺自己很沒用，很無能，如果讓你給這種感覺起個名字，你會取什么名字？

小欣想了一會，搖搖頭說：想不到。

心理教師：我們把它叫作“不自信”，可以嗎？

小欣點點頭表示同意。

2.勾勒“影響”的問話，體驗“問題”的代價

為了讓來訪學生充分體驗問題使他和旁人所付出的代價，我通過勾勒影響的問話，詢問來訪學生對問題施加的影響。

心理教師：當“不自信”找上你之后，給你帶來了什么影響？

小欣：它讓我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不想學習，不想再努力。

心理教師：當你什么都不想做，不想學習，不想再努力之后，對你的學習帶來了什么影響？

小欣：我的學習變得更差了，每天的作業都要拖到很晚才做完。有時候做不完，我又很怕被老師罵，被媽媽罰。

心理教師：那對你跟家人的關系又帶來什么影響？

小欣：感覺媽媽好像更不喜歡我了，我不想學習的時候，媽媽要不不理我，要不懲罰我。

3.尋找有別于問題故事的支線故事入口

敘事療法中的核心階段是來訪學生有機會自己判斷是否繼續活在問題故事中，抑或是要遷移到支線故事里[2]。

心理教師：你認為“不自信”是越來越強大還是越來越虛弱？

小欣：我覺得它好像越來越強大。

心理教師：你希望讓“不自信”繼續占據你的生活嗎？

小欣：不希望。

接著，我選擇將注意力放在對來訪學生重要且與問題故事不同的經驗上——無論這樣的經驗再短暫、再微小。這樣的經驗片段是創造新故事的題材。

心理教師：你想想，有沒有哪些地方是“不自信”沒有占領到的？

小欣想了想：應該是我做菜的時候。

我欣喜地發現她還有擅長的領域：哇！你會做菜？你都會做哪些菜？

小欣：我會做土豆絲、番茄炒雞蛋，還有……

說起做菜，小欣講得可起勁了，原來她會做的菜還挺多。

心理教師：看不出你會做那么多菜，我要是你的媽媽，我肯定會覺得特別幸福，有一個那么能干的女兒。

一提到她媽，小欣的情緒又開始低落起來。

小欣：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夸過我做菜好吃。

看來父母的評價對孩子的影響很大，孩子雖然喜歡做菜，但她卻因為自己做的菜得不到父母的認可而感到失望。

心理教師：你媽也沒有說不好吃吧？也許她也很喜歡吃你做的菜，只是沒有表達出來，下次你做好后問問她好不好吃，聽聽她是怎么說的？

小欣：好。

（三）危機解除階段：在重構故事中獲取能量

在本階段，心理教師利用故事重構來重塑來訪學生目前不自信的狀態，將消極狀態轉化成積極狀態，提升其自我價值感，協助來訪學生重新建立解決問題的方式和目標。

心理教師：如果0分代表非常不自信，10分代表很自信，現在讓你給目前的“不自信”打個分，你會打多少分？

小欣：2分。

心理教師：看來目前你的“不自信”還是很強大。

心理教師：那如果要打敗“不自信”，你覺得自己需要做出哪些改變？

接下來我跟她一起探討并制定行動計劃。

1.認真聽課。

2.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每天的作業。

3.把做錯的題目弄懂。

4.幫媽媽做菜。

心理教師：假如你能按照行動計劃做出改變，想想那時候的你會是怎樣的？

小欣：我的學習會越來越好，我做的菜也會越來越好吃。

心理教師：嗯，這些都是讓人期待的變化。當你發生這些變化后，你認為誰會很高興？

小欣：我媽媽會很高興，老師也會很高興。

心理教師：是的，我們都會為你感到高興，那就讓我們從今天開始行動起來吧。

（四）危機鞏固階段：在積極強化下鞏固成果

一個星期之后，我再次約見了小欣。

心理教師：在過去的一周里，“不自信”有沒有再找上你？

小欣：還有。昨天的英語測驗，我又沒考好，我都哭了。

心理教師：看來你很想馬上看到進步？

小欣：是的，我覺得我已經很努力了，但是感覺還是沒有進步。

心理教師：你能說說在過去一周你都做出了哪些努力嗎？

小欣：我上課認真聽，每天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有，做了兩道菜。

心理教師：我很高興看到你正努力地做出改變。雖然暫時成績還沒有明顯改變，但我相信你未來的樣子會藏在你現在的努力里。

小欣：老師，你的意思是，讓我堅持嗎？

心理教師：你的領悟能力很強啊！

小欣聽到我的鼓勵，微微地笑了一下。

心理教師：雖然暫時你的成績還沒有很明顯的改變，但你有沒有留心觀察，你努力后，身邊的人是不是什么地方不一樣了？

小欣想了想：嗯，我發現媽媽沒有罵我罰我了，老師也表揚我的作業有進步。

心理教師：你看，這些都是一些可喜的變化。

心理教師：如果0分代表非常不自信，10分代表很自信。如果讓你再給目前的“不自信”打個分，你會打多少分？

小欣：嗯，5分吧。

心理教師：看來通過你的努力，正在一點點打敗“不自信”。老師很期待看到你下次的戰績，讓我們繼續努力，好嗎？

小欣點頭說：好。

（五）輔導效果

之后，再經過一段時間的跟蹤輔導，并結合家校溝通等取得父母及班主任、科任老師的多方支持與配合，共同幫助小欣，小欣逐漸變得自信陽光起來。從那以后，再沒有再出現輕生的念頭了。

四、敘事療法應用在小學心理危機個案輔導中的效果

（一）幫助個案處理負面情緒

心理危機學生往往積壓了很多負面情緒，敘事療法讓個案講述自己的故事，不僅僅是讓他們宣泄自己的負面情緒，更多的是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負面情緒并學會接納它。

在本案例中，小欣通過講述自己的故事，宣泄了一部分負面情緒。心理教師引導小欣為自己的問題命名，讓她認識到，自己這種負面情緒來自自身的不自信。接著通過尋找例外事件，用全新的視角重新審視自己，從而幫助個案能積極地處理自己的負面情緒。

（二）幫助個案獲取自身的力量

我們往往發現，危機學生身上缺乏應對危機事件的足夠力量，他們常常會有強烈的無力感、無助感，于是他們才會以傷害自己的做法來應對這些危機事件。

在本案例中，心理教師引導個案通過重構故事來獲取屬于她自身的能量。當小欣制定計劃，并嘗試改變時，便逐漸獲取屬于她自身的能量。

（三）幫助個案挖掘身邊的資源

危機學生的社會支持系統往往比較匱乏，他們也很少會主動尋求外界的幫助。在本案例中，心理教師引導小欣發現自己身邊有資源，有媽媽和老師對自己的支持，從而推動她堅持做出改變。

（四）幫助個案找到自身的價值

在本案例中，小欣之所以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是因為她看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她認為自己無論怎么努力都沒辦法讓媽媽滿意。而通過敘事療法，心理教師引導小欣講述自己的支線故事并從中發現例外，發現自己身上還有做菜這一閃光點，從而讓她能重新審視自己，發現自己并非一無是處。接著再通過重構故事，讓她通過努力創造自己更多的價值。

參考文獻

[1]王亞軍. 大學生心理危機干預系統構建研究[D].西安：西安科技大學，2014.

[2]李明. 從敘事療法到敘事實踐——兼論后現代心理學的批判與重建[J].敘事醫學，2020，3（3）：156-157.

[3]余洪福. 敘事療法在高校輔導員心理輔導與咨詢工作中的應用分析[J].中外企業家，2019（25）：188-189.

編輯/張國憲 終校/石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