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

藺海生

去年清明節那天，天空刮起了6級南風，一行行大雁從頭頂掠過，似乎傳來一陣陣哀泣。“年年祭掃先人墓，處處猶存長者風”。清明時節人們歷來都有掃墓的習慣。我們兄弟四人及我的女兒、侄兒，沿著勝天河大壩緩緩地走著，手里提著花籃、果品、香燭等祭品，一路上腳步沉重。在父母的墓碑前，我們舉行了簡短的祭奠儀式，心中油然升起了凄楚悵惘的憂傷。

父母的墓碑前，芳草萋萋，潤綠了我對父母的哀思。墓碑后面的潺潺流淌的河水，蕩起了我對父母的深深懷念之情。父母一生忠厚、淳樸、善良、堅強。他們猶如春蠶一樣，咀嚼著生活的艱辛，吐盡如絲的生命。

遙想當年，父親是一名軍人，1956年他從北海艦隊航三師退伍回到家鄉務農，1961年與我母親結合，先后養育了我們兄弟四個。那個年代，我們家境清貧，但是父母從沒有向生活低過頭，總是保持著樂觀的生活態度。我父親先后在村里擔任民兵連長、治保主任、駐校貧宣隊成員、生產隊長等職務。不管擔任哪個職務，他都盡心盡力、兢兢業業地做好本職工作。20世紀60年代，村里有人入黨，需要外調社會關系，村里經常派父親去外地搞調查。有時要到黑龍江、內蒙古、吉林等地，他毫無怨言，晝夜兼程，不辭辛苦。有時他長達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回家時我們兄弟歡呼雀躍，因為父親用從牙縫里省下的差旅補助費，給我們買來當時農村根本看不到的灶糖、奶油餅干、栗子、糕點等吃食，令左鄰右舍的伙伴們羨慕不已，我們兄弟四個心里美極了，讓苦澀的生活有了一絲絲甘甜。

母親盡管身體多病，但是為了貼補家用，為了供我們兄弟四個讀書，她在家打草袋子、養豬、養雞來換取生活費。春夏兩季還要抽出時間給我們兄弟做衣服、單鞋、棉鞋。因為我父親每年所掙的工分只能維持我們一家的口糧，有時還要欠生產隊的口糧款。我記得小時候每天放學回來做完作業，就幫母親搓草繩，由于長時間地搓草繩，手都腫了，有時胳膊都抬不起來，寫字都很困難。那時候，我們農村經濟條件都不太好，幾乎每個農家孩子都會搓草繩、挖野菜、打野草，有手巧的用蒲草編草鞋，個個都是勞動好手。每逢農忙假，我和弟弟到生產隊插秧、割水稻，也能掙一些工分，同時也給我們帶來了勞動的快樂。父母的勤勞、儉樸使我家的生活盡管清貧但卻有滋有味，一家人和和睦睦、怡然自得。

我的父親雖然只有小學四年文化，但是他卻很愛讀書。他退伍時扛回了一大捆書回家，他還經常借一些小說、雜志、報紙看。他常常給我們講書報中的內容。我家那時有個小書架，擺滿了一些小說和雜志。在農村有書架的人家屈指可數。特別是“文革”期間，“讀書無用論”毒害了一些人，讀書的人越來越少。我讀到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受父親的熏陶，就漸漸地對讀書感興趣，《歐陽海之歌》《沸騰的群山》《敵后武工隊》等小說中的英雄人物形象在我腦海里漸漸有了深刻印象。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我讀完《閃閃的紅星》這本小說，父親讓我復述一下故事情節，我幾乎把整部小說背下來，父親很高興，夸我的記憶力好，將來會有出息。讀書豐富了我的生活，也使我的寫作水平有了提高，我的作文常常被老師當做范文在全班學生面前讀。讀初中時，學校有一塊宣傳板報，每期都有語文教師用毛筆抄寫的各年級學生優秀作文，一般只能容納4篇文章。而有一期我竟登上兩篇作文，我感到興奮，也激發了我極大的寫作興趣。現在回想，是父親讀書的愛好啟蒙了我，讀書和寫作給我的生活增添了色彩，使我對人生有了感悟。

母親教我們做人，教我們堅強。母親在她十幾歲時，我的外祖母就去世了，因此母親過早地就養成了自立、自強的性格。當我們兄弟還是懵懂的孩子時，母親就經常跟我們說：“不能穿錯鞋，不能走錯道，不能做壞事。”話雖然不多，卻給我們指明了做人的方向。母親決不允許我們偷摘鄰居的杏兒、桃兒、棗兒、生產隊瓜園里的香瓜等令人眼饞的瓜果。因此，我們兄弟也受到了鄰里的好評。

最讓我刻骨銘心的是：1975年2月4日晚，海城發生了7.3級大地震，波及營口，我家的房子被震倒了，我的父親不幸被壓在廢墟里。當時我母親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我們兄弟四人年齡也小，伸不上手，不知所措，好在本家二叔與鄰居王大伯等眾人出手相救，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救援，我父親終于被解救出來。慶幸的是，父親被壓在房梁與火炕之間的空隙里，身體并無大礙，只是額頭擦破了點兒皮，真是死里逃生。地震過后，父親和母親一道，起早貪黑清理震后廢墟上的石頭、磚、房梁和檁子……不到半個月就蓋上了簡易的防震棚，我們在防震棚里生活了大約5年的光景，父母傾盡全力以及親友的幫助，蓋上了三間大瓦房，我家的生活又有了亮色。

父母年歲漸漸大了，由于積勞成疾，先后患上了惡性腫瘤、腦梗等重病，盡管我們盡全力尋醫問藥，但父母還是先后離開了我們。“子欲養而親不待”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祭拜的香火在半空中裊裊升起，直達我們遙望的方向，爸爸、媽媽你們在天堂還好嗎？是不是一樣在把兒孫牽掛。你們有我們的思念陪伴一定不會孤單！多少次，我在夢中見到了你們慈祥的面容，醒來時，自己淚滿衣襟。

父母的一生普通而平凡，而父母忠厚善良、樸實堅忍的品德，恰似涓涓細流，與世無爭、潤物無聲、默默無聞、滋養著兒孫們的心田，父母無私的愛撐起了我們人生奮力前行的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