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過眼睛

周海亮

當小男孩和男人穿過斑馬線時，我就注意到他們了。他們穿著同款運動服和運動鞋。小男孩長得虎頭虎腦，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咧嘴笑著。男人走在前面，不停地說著什么，逗得小男孩咯咯咯地笑個不停。男人看向小男孩時，是父親特有的慈愛和關切的目光。

可奇怪的是，男人總是和小男孩一前一后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由于綠燈的時間很短，因此，他們急匆匆地穿過這條斑馬線。男人似乎在催促小男孩再快一些，小男孩笨拙而踉蹌地小跑起來。

馬路對面，是一個小型游樂場，男人和滿臉興奮的小男孩走進游樂場。游樂場里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男人說話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他說：“白雪公主來到森林里……”

“森林里有狼嗎？”小男孩的聲音也跟著提高。

“沒有狼，”男人回頭說，“森林里只住了七個善良的小矮人……”

小男孩和男人之間仍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他們有時會被游客撞到，當他們又一次被撞到時，男人說：“第七次擁抱。”過了一會兒，小男孩又被游人撞到，就在后面開心地喊道：“現在是第八次了！”兩人不時哈哈大笑。看著這對舉止怪異的父子，我愈發好奇。

男人將小男孩抱上蹦床后，走到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小男孩興高采烈地在蹦床上玩了起來。

小男孩試圖蹦得更高一點，可沒有成功。他在蹦床上晃來晃去、東倒西歪，顯得特別笨拙，有時還露出緊張和沮喪的神情。這時，男人會沖著他喊：“我在這邊呢！”小男孩就轉過身，向著男人的方向再次咧開嘴笑。

我問男人：“你為什么不過去呢？那樣說話不是方便一些嗎？”

男人對我說：“我不過去，是想讓他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我和他不停地說話，是想給他信心，讓他感覺到我就在不遠處注視著他。他需要知道我的位置——他是一個盲童。”

我努力掩飾住自己驚愕的表情：“那你更應該牽著他的手啊！”

“不，”男人搖搖頭說，“我得讓他學會堅強，學會獨立。我想讓他明白，他其實和其他孩子一樣，別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而且會做得更好。”

男人說：“今天早晨，他突然對我說，他好想過一天不是盲童的生活，因為在夢里，他答應過自己的眼睛。我鼓勵他：‘你當然能夠做到！’你看，他現在肯定不會認為自己是一個盲童。”

名師點評

男人希望孩子用樂觀的態度面對生活，學會堅強和獨立，而且不想讓別人看出他是一個盲童，更不想讓他幼小的自尊心受到絲毫的傷害。本文告訴我們這樣一個道理：不要為了自己的一點缺陷就丟掉自我，而應像文中的小男孩一樣堅強、獨立，這樣在人生的道路上才會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