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

許映壯

甘貧守分的日子

暮春在庭院外? 灶臺旁全是你

一堆柴火燃燒我的視線

看到潛伏在生活里的光芒

我們不會奢談幸福和理想

以及活下去的理由

帶給你漂泊命運的漁港船只

在你的身體里穿行

扁擔挑著腥味的碼頭

肩膀扛著安寧

經常積勞成疾的咳嗽

驚起一輩子的艱難困苦

遠山在那場暴風雨中緘默

正如你手無寸鐵地不斷承受

世道的堅硬? 從不留下只言片語

直到一陣沉重呼吸? 是最后的聲音

我如鯁在喉? 你纖弱的雙手

像兩枝百合花從病榻之上

簌簌散落? 張開雨傘一樣

遮擋著我們通向屋檐下的路徑

門前睡蓮剛剛醒來? 你回到老屋

已經凌晨? 僅是一個沉睡的肉身

我們等不到一尊低眉菩薩的面容

我們放下了你蒼老虛無的一世

以黃昏為界? 過去是你的

這群孩子如雄鷹去飛翔? 也是你的

只有山門前牌坊的石獅子? 是現在的

目送卷著袖的孤影? 登上輪回通道

長年累月? 收好我們的記憶

一份堆積黑夜持久的幽深

另一份染著月亮的光明潔白

我知道? 太陽下諸事萬物的身份

正在褪色與消亡? 唯有故鄉祠堂

一縷習俗的香火? 按時召喚你

從此? 每當從星空搖曳而來

靈魂便如滿天月色? 將我們的眼睛照亮

而遺留給今生的? 我們已經無物可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