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超
三十年前的一天早晨,我同往常一樣洗漱完畢,吃完早飯迎春風騎著自行車早早地來到學校。當我伴著上課鈴聲正要走進教室給學生們上課時,發現呂學文(化名)校長正站在班級門口,我停了下來,走到呂校長跟前,未等我開口他就說道:“剛才你母親打來電話讓你立即回家,你父親病危,這節由我……”
“謝謝您!”我躬身回應著。
我連忙向同班任教的陳莉萍(化名)老師打了招呼。
“快去忙你的事情,班級事務有我呢……”
我做了個謝意的肢體語言,二話沒說就騎上自行車徑直地駛向家的方向,原來半小時的路途仿佛縮短了一半,心隨車輪滾。到了家中,只見父親雙目緊閉,臉色宛如死魚肚皮那樣蒼白,沒有一絲血氣,于是用手指在他的鼻孔下觸摸,還有一點兒心息,母親聲淚俱下地說:“快為你爸爸準備后事……”
我于心不忍,就叫來出租車將他送往醫院搶救,感謝醫院領導以及醫務工作者的熱忱幫助,一路綠燈。當進入搶救室時,一顆懸著的心暫時放了下來,母親和我在重癥病房門口苦苦地守望著,母親時而啜泣,時而用手搓著,時而嘟嘟囔囔不知說了些什么,我從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種無奈與不舍。從不吸煙的我,獨自坐在樓梯安全通道處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我和母親歷經兩天兩夜的等待,這天凌晨窗臺被一縷縷陽光灑滿,顯得格外的旖旎,本以為父親挺過這一關了。此時,我看見李敏(化名)醫生從父親的重癥病房里走了出來,于是趕忙迎了上去,未等我開口,他對我說道:“姜老師,我們已經竭盡全力了,你的父親剛撒手人寰……節哀順變吧!”
母親知道這一噩耗,一時驚呆,只顧流淚卻哭不出聲音來。
辦完喪事的當日,天色未晚,我便倒床入睡很快地步入夢境,耳畔卻傳來父親的聲音:“醒醒神兒,你瞧窗外那一縷縷陽光快要曬屁股了,起來讀書,一日之計在于晨……”
“太困了,讓我再睡一會兒吧”我嘟嘟囔囔著。
“人越睡越頭昏……立即起來……”父親聲音變得嚴厲了。
“行!別嘮叨,不睡了!”我不愿意地回答道。
起床后,我拿出放在茶瓶上的毛巾洗了臉,取出掛在墻上的書包掏出課本,徑直走向屋后的竹林叢中大聲朗誦老師要求背誦的章節。早飯煮成時,父親從僅有竹篩大的窗口朝我喊道:“如果書背誦完就回來吃早飯。”
“快了,你和媽媽先吃,不用等。”我招呼著。
過了一會兒,我終于完成了老師布置的背誦任務,跑到父親面前得意地說道:“昨天晚上老師布置給我們學生的背誦任務完成……”
“瞧你驕傲的樣子!”父親用手指輕敲了我的腦袋說道。
“哦,知道了!”此時的我臉上灑滿了陽光笑意。
“你要好好讀書,沒有文化的人,長大會吃生活之苦,擁有知識的人,哪怕行走在人生的幽暗隧道里,心中裝的那一縷陽光,也會給你希望……”父親深情地對我娓娓道來。
此時的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醒醒神兒,快起床吃早飯吧!”妻子推了推了我喊道。
驚醒后,我望著窗外那一縷縷陽光,我的眼淚禁不住地爬滿了整個臉頰,心生無盡的哀思。
我愛陽光,尤其是黎明時窗外的那一縷縷明媚的陽光,它好像一股泉水流入心田,它如同一團青春之熱火,足以引燃我周身的熱血,升騰起豪氣干云的激越情懷,它還象征著人的生命與希望。曾經歷過的往事,總以為被歲月吞噬,不知為何記憶匣一旦打開,又鮮活般浮現眼簾。
那年春日的一個午夜時分,一陣手機鈴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接通手機后,只聽那頭兒傳來伯父急促的話語且挾帶著哭泣聲:“小超,你的弟弟曙光在射陽家畔自家責任田頭樹上修剪樹枝時,一腳踩斷樹枝剛剛從高處摔了下來,已不省人事……”
“您趕快打縣醫院急救電話120,現在時間就是生命,一刻都不能耽誤。我馬上趕到縣醫院為他辦理入院相關手續……就這樣吧。”我催促著。
“行!”伯父回應著。
說時遲那時快,在我辦理入院相關手續時,不到一個小時,搶救弟弟曙光的救護車就來到了縣醫院,立即進入ICU監護室搶救。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此時,我大伯父、伯母和弟媳翠英的內心像火炙烤一樣的痛苦不堪,雙眼噙滿了晶瑩的焦急與等待,每一秒就像每一個小時一樣長。經歷二十個小時的煎熬后,窗外一縷縷陽光愈加燦爛,就在這時,一位醫生面帶微笑地向我們走了過來且傳來消息:“搶救過來了,已渡過危險期……”醫生話音剛落,弟媳一邊鞠躬一邊連聲說道:“謝謝您的大恩大德,您算是救了我們一家人……”
窗外的陽光對于正常人來說太司空見慣,根本不值得提及。你可知道對于瀕臨生與死邊緣的人而言,熬過一個漫長的夜晚,就能多看到一次窗外的陽光,就能多看到一次滿目蓊郁的綠樹,多一次聆聽鳥兒那清亮的歌喉,多一次嗅到清風中裊裊而來的淡淡花香,亦意味著生命多一份延續,多一份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