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享酒福

陸衛東

飲酒這件事，好比一個人的優缺點。緊盯著優點，能把這個人捧上天;緊盯著缺點，可以把這個人貶得一文不值。喜杯中之物者，認為酒是玉液瓊漿，仙霖甘露，掃愁之帚，快樂之源;厭者以為酒是穿腸毒藥，飲之禍必生。這兩種態度，實際上都有失偏頗，所謂過猶不及，就是這個意思。在下以為，飲酒如同彈琴，弦緩則不鳴，弦急則聲絕，緩急適中，諸音普調，樂在其中矣。

可惜“花看半開，酒飲微醺”的人實在太少。酒筵尚未開席之前或剛剛開席之際，還一派謙謙君子，彬彬有禮的容貌，待到三杯落肚，臉上酡紅，嗓門兒提高八度，則是另一番景況了。或單挑，或圍剿，或以劃拳的形式，或以套近乎的方法，威逼利誘，軟硬兼施，目的只有一個：灌酒。白酒一瓶瓶上，啤酒一箱箱搬，結果喝高了。

好戲才剛剛拉開帷幕。有的邊吐邊說，沒事沒事再倒一杯，等會兒我喝;有的氣壯如牛，看上去神通廣大，擂著胸打保票你的事我包了，第二天打電話，他一準不在或關機;有的不知何故，竟然吵起來，發展到大打出手，頭破血流直至送醫院亦不鮮見。至于酒后曲散，途中倒臥路邊、廁所旁、家門口那是常見情景，過后稍見慚愧，頂多一星期后又故態復萌。我總認為，蓄意灌酒使別人醉，從中體驗一種心理快感;酒后耍瘋尋釁滋事，達到一種邪意的暢快，其實是人惡性的表現。應當慎之戒之的是人，絲毫怪不得酒。這好比一把刀，用它干好事或者干壞事，怎么能怨刀呢？

歷史上流傳酒名的名人有曹操、陶淵明、李白、蘇東坡等，他們各有佳話傳世。以蘇東坡為例，他熱愛美酒，也熱愛美人，但他并不執著于此。美酒、美人不過是他熱愛生活的表征，他蓬勃的生命力和創造力，悉皆體現在詩詞文賦之上。他超邁、豁達的性格，對人生、宇宙深刻的認識，正是他從俗世生活中圓滿覺悟的明證。

號稱泡在酒里的老頭兒，我國著名當代作家、散文家、頂級美食家“酒癡”汪曾祺，寧可數日無飯，不可一日無酒。在西南聯大師從沈從文先生學習，沈先生是又愛他，又氣他，愛他確是一位難得的英才，氣他得了酒的“真滋味”貪喝。一次，沈先生見路邊有一個人醉得不省人事，竟然癱倒在馬路上，仔細一看是汪曾祺，趕緊叫來人把他拖回宿舍。待他醒后，一番訓誡。

美酒自有益處。因而，我以為，對善知識，可飲，能增進德業;對美景可飲，能體悟自然盈虛之道;對美人可飲，能覺食色之妙;祛病健身，可飲，能收益壽延年之效。以要言之，有好酒喝是一種福報，我們應得其利，人享酒福;不應攖其弊，身受其害。這大概可算飲酒需要掌握的分寸和尺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