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簽

張庭瑋

梅花簽，繁出現，真情牽牽，歲月短，灰暗消，心向前。

—題記

偶然翻開這一頁，一朵早已干枯的梅花赫然映在我的眼前，仿佛塵封已久的記憶被喚醒。我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地從臉頰上滑落，滴在書頁上，模糊了清晰的字體，也模糊了我本就脆弱的記憶。口中不禁喃喃道：“梅花簽，梅花簽，我的爺爺……”

記憶中的爺爺是一個不善言辭，但一直默默付出的人。小時候，他常常用他那雙長滿老繭，如樹皮般粗糙的手撫摸我的頭，許是感覺到了不適，每當這時候我總會掙扎、躲閃。年幼的我不知這是爺爺愛的表達，也不知此舉會給爺爺心里留下怎樣的創傷，而今想起，卻是一抹酸楚涌上心頭，再也回不去那時了啊！

兒時的我，最喜愛的季節便是冬季，不僅僅是因為可以玩雪，更重要的還是由于家中的梅花樹。那是爺爺與奶奶相戀時種下的，等到我這一輩，早已長成參天大樹。寒冬臘月里，梅花傲然開放，那花白里透紅，花瓣潤滑透明，像一顆顆晶瑩閃爍的水晶，又似一塊塊玲瓏剔透的璞玉。它們在寒風的呼嘯聲中翩翩起舞，冰心玉骨，美得令人窒息！細細一嗅，香氣陣陣襲來，頓時讓人心曠神怡……那時，我最愛做的事情，便是飛奔到梅花樹下，與飄飄灑灑的梅花共享這場自然的盛宴。很快，冬天過去，春天來了，梅花開始漸漸掉落，這讓我感到有些失落。為什么美好的事物總是那么短暫？爺爺看出了我眼中的落寞，悄悄地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孫女，你看，這是啥？”那不是梅花嗎？我眼睛一亮。爺爺笑著把它遞給了我，說道：“知道你喜歡梅花，所以我就摘下了一朵，并將它曬干了，這樣它就永遠不會凋零了。”我欣喜地看著手中這朵小小的梅花，是啊，花瓣的顏色較之前黯淡了些，但更加透出一種神秘感。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放于鼻息間，隱隱約約聞到一股特有的芬芳。啊，就是這熟悉的香味，承載著我多少的快樂與幸福。

梅花開得最盛的時候，花還是那么香，那么美，然而花開終是落，花落終成空。花會再開，人，卻不再回來了……望著病床上的爺爺安詳的面容，往事如幻燈片般在我腦海里重現，我再也忍不住了，任憑淚水簌簌滴濕了爺爺的床單……媽媽說，爺爺得到解放了，他的晚年是在對奶奶的思念以及病痛中度過的，現在他可以去一個沒有疾病，沒有憂傷的地方，可以和奶奶團聚了。聽著好像是一件好事，但為什么，為什么我的心會這么痛？從此，我害怕冬天，對那不論何時都冰清玉潔般的梅花敬而遠之。

天空中只剩夕陽的淡淡余暉，冰冰涼涼。華燈初上，路邊細雨下的燈光漸漸模糊，抬頭看密密麻麻，緩緩在視線里散落開的雨珠，看看眼前凋落殆盡的梅花樹，淚水再次濕潤了眼眶。

而今，早已褪去青澀的我，步入了更成熟的階段。曾經的梅花樹早已不在，但爺爺和他留下的梅花簽卻永遠留駐在我心間。陽光下，我又輕輕拾起那枚小小的梅花簽，閉上眼睛，默默地感受那曾經的幸福和美好。我想，天堂有一棵梅花樹吧，在那里，它常年不敗，傲骨芬芳，而爺爺就站在樹下，笑著……

以后的日子還很長很長，小小的梅花簽啊，愿你在時間的長河中沉淀下來，與我共同面對人生那未知的旅途，我親愛的爺爺啊，愿你在天國一切安好……就這么想著想著，聞著這令人安心的清香，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恍恍惚惚間，梅花簽從我的手中掙脫，飛向了前方，我看到它變成了一棵參天大樹，而爺爺就站在那棵樹下看著我，緩緩地向我伸出了手。我鼻子一酸，飛快地跑向前去：“爺爺……”

我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陽光覆蓋著這一刻寧靜的我，遠離塵世與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