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山的那邊

向明海

夕陽，游走在西山的路上。夜色，宛如大海波濤洶涌的浪花，接二連三地涌來。色彩斑斕的天空，漸漸地暗淡了。

此刻，月亮已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地躍入天空，早早地進入了人們的視線。這個時候，世代居住在湘西大山的向氏人家，與其他山寨人戶一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耕生活。

凡在山里出生，或山里長大的人都知道，早春的夜晚，除了陰雨天之外，只要是晴朗的天氣，天不會黑得這么快。此刻的山間，眾多的飛禽走獸，嘰嘰喳喳地呼朋引伴，不停地回歸棲息的地方。山里的房屋上空飄起縷縷炊煙，村婦正忙忙碌碌地準備晚餐。一些村民從大山里面一路吆喝，驅趕著牛羊進欄歸圈。一些村民也放棄了當天未完成的農活兒，肩扛工具走在回家的路上……這陸陸續續歸家的情形，惹得大大小小的看家狗來回撒歡兒，狂叫不停，一片喧囂嘈雜的聲音回蕩在山間。

這時，夜燈已經亮了，遠遠望去星星點點灑滿山野。向氏祖孫兩代，正在祖傳的土家吊腳樓房屋里吃晚餐。此時，燈光透過木質雕刻花草的窗欞，斜斜灑在庭院泥地的草坪上，微弱的燈光映射出朦朦朧朧誘人的感覺。

生活在大山的村民，白天不辭辛苦地勞作，高強度的體力活兒把人累得精疲力盡，唯有晚上才能在家好好休息，用辛勤的付出換來心靈滿滿的收獲。晚餐后，活潑可愛的小孫子、孫女在房屋左側的吊腳樓玩耍。孫子已滿三歲，孫女也有兩歲多了。大孫子習慣性地拿奶奶的手機玩游戲，惹得身旁圍觀的妹妹嚷著也要玩。在這個時候，哥哥特意哄著妹妹說：“這一局搞完了，再送給你玩。”妹妹自討沒趣，獨自依偎在走廊的扶手旁，遙望著對面的山巔發呆……

忽然間，妹妹跑到哥哥的身邊，緊緊抱著哥哥的手臂，嗲聲嗲氣地問：“爸爸媽媽出門打工去了，幾時才回來？”哥哥說：“你忘了，爸爸媽媽打工都才去。媽媽不是已經說過，要到過年的時候才回家來。如果平時想她，就在這里遙望對面山上，媽媽在山的那邊會看到我們的。”話音剛剛落下，妹妹不耐煩地翹起小嘴巴，嘟嘟嚷道：“我要媽媽，我要媽媽……”聲音越來越大竟然哭鬧起來了。

初春的南方，正值倒春寒。大山的氣候早晚溫差大，寒氣襲人。向氏人家的二老，在偏屋正圍繞火塘烤火閑聊，突然之間，聽見小孫女啼哭的聲音。奶奶迅速站起來，邁著蹣跚的步伐，尋聲而去，一邊走一邊不停嘮叨，“叫你好好帶妹妹玩，就是不聽話……”不一會兒，奶奶來到兩個孩子正在玩耍的吊腳樓上。此時，大孫子見奶奶來了，笑嘻嘻地討好奶奶，不停地做鬼臉，反駁道：“我又沒有惹她，是她想媽媽了才哭。”

奶奶牽著哽咽的小孫女來到偏屋。爺爺見狀哈哈大笑起來，扯了扯披在身上的破舊棉襖，說道：“我的乖孫女，過來給爺爺摸摸胡須。哥哥不聽話，下次趕場不帶他去，在街上給你買最喜歡的東西。叫奶奶把手機也帶著，大山里信號不好，在街上與媽媽開視頻通話……”爺爺不停地哄著小孫女。此時此刻，孫女突然停止了哭聲，擦擦眼淚對爺爺笑笑，嬌滴滴地撲向奶奶的懷抱。

高大魁梧的向氏爺爺，身高一米八二，標準的國字臉上嵌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經常抽旱煙，煙霧伴隨著口腔的張合不斷吐出。就在這時，奶奶已安頓好兩個孩子來到偏房。犯有過敏性鼻炎的奶奶聞著嗆人的煙味，噴嚏打個不停，弄得鼻涕口水一大把，嗔怪道：“老頭子，要少抽點兒，吸二手煙實在讓人難受啊！”爺爺微笑著說：“好的，一定改正。下次給兒子和兒媳婦打個電話，給你購買一些治療鼻炎的藥寄回來。”奶奶點頭默許。

徐徐的夜風，宛若樂隊的鼓手一樣，很有節奏地叩拍老屋的門窗，釘在窗戶上的塑料板“啪、啪、啪”地發出規律性的響聲。屋內的爺爺奶奶正在輕言細語地商討孫子的教育等一系列問題。“兒子、兒媳婦出門掙錢，我們在家帶孫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也只能做到讓孫子不冷著，不挨餓，可孫子的教育對于你我而言，真的好難，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隔代教育。”談到這個話題，二老無可奈何，只有等待打工的兒子、兒媳婦回家過年的時候再商定。

夜已深，難以釋懷的向氏爺爺，起身伸伸懶腰來到庭院。在皎潔的月光下，深情地眺望屋前跌宕起伏的群山。